主卧的空气沉重得如同浸了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感。苏晚蜷缩在床的一角,背对着沈砚清,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昨夜发生的一切——失败的逃跑,被彻底看穿的狼狈,以及此刻身处这个充满另一个男人气息的空间——都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沈砚清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与抗拒。他起身,像往常一样洗漱,换衣,动作从容不迫。他甚至心情不错地挑选了一条领带,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打好。
“今天有客人要来。”沈砚清整理着袖口,语气平淡地告知,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你收拾一下,中午一起用餐。”
客人?苏晚的心猛地一揪。在这种时候?在他如此不堪的状态下?他几乎能想象到外人投来的探究或怜悯的目光,那只会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我……我不舒服。”他试图拒绝,声音沙哑干涩。
沈砚清转过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洞悉的嘲讽。
“只是吃顿饭而已。”他伸手,指尖拂过苏晚凌乱的发梢,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还是说,你打算一辈子躲在这个房间里不见人?”
他的话堵死了苏晚所有的退路。他不能“一辈子”躲着,因为他连“躲”的权利都没有。
中午时分,苏晚不得不换上沈砚清为他准备的衣服——一套质地柔软、剪裁合体的浅灰色家居服,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的憔悴,又不会显得过于正式刻意。他跟在沈砚清身后,如同一个被操控的木偶,走向餐厅。
当看到已经坐在餐厅里那个身影时,苏晚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是顾晏。
他怎么会来这里?是巧合,还是……
顾晏见到他们,站起身,脸上依旧是那抹温和得体的笑容。“沈先生,苏先生。”他打招呼,目光在触及苏晚时,微微顿了一下,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并无那晚撞见他狼狈时的异样,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
“顾先生,请坐。”沈砚清神色如常,引着苏晚在自己身边的座位坐下,动作自然亲昵,像是在展示一件私藏。
午餐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沈砚清与顾晏交谈着,话题围绕着某场即将到来的拍卖会和几件流传有序的古董。顾晏学识渊博,谈吐不凡,与沈砚清你来我往,气氛融洽。
苏晚全程低着头,机械地吃着盘中的食物,味同嚼蜡。他能感觉到顾晏偶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干净、温和,却让他坐立难安。那晚自己衣衫不整、泪流满面、激烈推开他的模样,与此刻顾晏的从容优雅形成鲜明对比,让他自惭形秽到了极点。
他到底是什么?一个只能在阴暗角落里发疯,连最基本体面都维持不了的怪物。
“苏先生脸色似乎不太好?”顾晏忽然将话题引到了他身上,语气带着真诚的关心,“是身体还没恢复吗?”
苏晚猛地一颤,手中的叉子差点掉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前阵子病了一场,需要静养。”沈砚清自然地接过话,手臂搭在苏晚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占有的姿态,“不过没什么大碍,劳顾先生挂心。”
他的解释天衣无缝,将苏晚所有的异常都归结于“生病”。
顾晏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温和:“那就好。苏先生在修复上的天赋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还是要多保重身体。”他看向苏晚,眼神清澈,“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只是想找个人聊聊艺术,随时可以找我。”
他的话语真诚,不带任何施舍或怜悯,像一个平等的同行发出的正常邀请。可这正常的关心,落在苏晚耳中,却像是一种无声的谴责。他配得上这样的关心吗?他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
“谢谢。”苏晚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午餐结束后,顾晏起身告辞。沈砚清送他到门口。
苏晚独自站在餐厅的落地窗前,看着顾晏的车消失在林荫道尽头。阳光明媚,庭院里的花草生机勃勃,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美好。只有他,被困在这华丽的牢笼里,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沈砚清送走顾晏,返身回来,走到他身后。
“看来顾先生对你,确实很上心。”他的声音在苏晚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苏晚身体一僵。
“他今天来,是为了请你帮忙鉴定一幅他刚收的画。”沈砚清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像重锤敲在苏晚心上,“我替你答应了。”
苏晚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让他见顾晏,甚至允许他们再有接触?
沈砚清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怎么?不想去?”他伸手,抚上苏晚的后颈,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还是说,你更想一直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他给了他一个看似逃离的机会,却又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这一切,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甚至“大方”地允许别人欣赏他的“藏品”,因为这只会更加证明,这件藏品的主人是谁。
苏晚看着沈砚清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窜遍全身。
他明白了。顾晏的出现,不是救赎。
只是沈砚清用来打磨他、让他认清现实的,又一件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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