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微也顾不上现在出现的新鲜玩意儿，因为在这怪物出现的刹那，它就猛地一抖，背上的圆甲虫齐齐飞出——
明知微沉着举枪，一边拉开距离，一边双手齐齐开枪，一手步.枪一手手.枪，基因锁一阶被他拉到极致，他脚下步伐不停，可以说是一心三用，一边留神甲虫兽，一边闪身、拧腰，在翻转间去躲避甚至要直接落在他身上的圆甲虫。
明知微开枪速度很快，砰砰砰的枪声一声压着一声响起，在圆甲虫落地之前，将其全部打中。
最后一只圆甲虫解决，明知微并没有松懈下来，而是脚一踏，一个后空翻躲过了扫过来的尾巴，同时在空中凭借着强大的核心力量保证自己不是后空翻落地，而是在后空翻的同时可以舒展开身体，一个转体，枪口就对准了那怪物扫过来的尾巴——
但就是在明知微要开枪的时候，他对上了一张惊恐又绝望的脸。
男人的面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眼泪纵横的求助模样，让明知微扣扳机的手一顿，最后偏了枪口，打在了怪物的尾巴上，而非男人的上半身。
随后他落地，看着只是被打出了一个坑而已的尾巴，咬了咬后槽牙。
“救救我……”
男人还哭了起来：“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想回家……”
在他哭嚎的时候，那怪物又一甩尾巴，将那人砸向明知微，男人就在其动作中尖叫：“啊啊啊啊啊——”
明知微抬枪，却并不是对准男人，而是在躲过攻击的同时，又是一枪打在怪物的尾巴上。
依旧没能破防。
明知微并不知道的是，在他感知不到的地方，祝九殷站在残破的楼体上静静地注视着他。
在明知微第二次开枪还是没有打尾巴的人形时，祝九殷就面无表情地打开通讯器，语气还算是温和的：“让人过来吧。”
那边应了声是后，祝九殷听着明知微的心声，又跟还没断的通讯器说：“算了。”
他动了动：“不用你们了，你们照常训练。”
本来是安排好了人会过来教明知微这种生物是什么，告诉明知微在这末世中心软是大忌，要让明知微学会对“同胞”开枪，可……
想到别人教明知微，成为明知微成长路上的一个助力，明知微要从别人那学到道理，祝九殷就压不住自己的情绪。
明知微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就在明知微侧身一滚躲过面前怪物的一击时，他刚要抬枪再打怪物的尾巴，面前就闪过一道影子。
明知微微微睁大眼睛，便见熟悉的身影仅仅是一脚，就直接将那怪物的尾巴狠狠踩住，另一只脚也是抬起一踏——
他将那半截身子的男人也踩在了地上。
祝九殷没戴面罩，口笼和猩红的眼睛暴露在外，配上眼尾的裂纹，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那个怪物。
明知微动动唇，身体下意识地放松，就听见祝九殷轻嗤着问他：“你想死吗？”
明知微抿嘴，上前了一步靠近他：“这到底是什么？”
“这才是源巢生态最恐怖的怪物。”
祝九殷踩着的男人吱哇乱叫着，哭嚎着，求他们放过他，说他还想回家，说他答应了女儿要给她带礼物回家……明知微听得不舒服，祝九殷脸上却没有半点波动，甚至盯着明知微的那双眼睛无端带着冷意：“源巢生态的污染、寄生，不一定是将人变成肉瘤花、母蛾兽之流，也有可能是这样的混合型怪物。我们将其称为【变种】。”
是人与源巢生态的结合体。
详细地现在三言两语说不清，所以祝九殷没多说，明知微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祝九殷淡淡：“如果你心疼他，那么明天你就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丑八怪在这儿骗过路人。”
明知微看向被他踩着的人形，虽然只有半截，但完整的对话和自我意识……明知微说：“难道就没有办法救他吗？”
祝九殷很轻地扯了下嘴角，满是讥嘲：“明知微，这是末世，不是扮家家酒。他死还是你死，你只能选一个。”
明知微攥紧了手里的枪。
他其实在看到这个怪物的时候，就明白了祝九殷那句“看你表现”是什么意思。比起在这里激活他的基因锁，祝九殷更想要的是……
“你一定要这样吗？”
明知微没忍住，在男人的求饶声中，看着祝九殷去逃避：“我也可以杀肉瘤花那些怪物……”
这些什么变种，交给祝九殷不就可以了吗？
祝九殷：“……”
他冷漠：“别撒娇。你没得选，开枪。”
明知微下意识地抬起枪口。
男人的声音更加绝望了，哭得也更为惨烈：“不要，求你们，不要…放过我…求求你们，我可以就在这里待着，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的女儿还在等我回家…她还小，她已经没有妈妈了，她不能也没有爸爸……”
明知微再度攥紧了手里的枪。
他有一瞬甚至恍惚可以看见男人回到家中，抱起自己可爱的女儿，笑着跟她说我回来了。小小的、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就搂着他的脖子，委屈地跟他说等了他好久……
祝九殷安静看了明知微半晌。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自己腰间的刀，这并不是斩鬼，这种等级的变种，用不上斩鬼。他冷漠地一刀将变种钉在地上，然后一步就闪现在了明知微身后。
明知微反应过来的时候，祝九殷已经扣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帮他把枪口抬起对准了男人：“这种变种我们称为Ⅰ类，是怪物和人类的结合体，而Ⅰ类变种的弱点也很明显。只要把人形的那部分毁了，它们就会死掉。”
祝九殷知道，其实他如果告诉明知微，这个男人的小孩也早就在末日中沦为源巢生态寄生的土壤，明知微开枪不会那么犹豫。
但是…不是每个变种都是这种情况。明知微必须要明白，只要是会伤害他的人，不管是不是变种，哪怕对方就是个活生生的人，他都要开枪。
以及。
他不应该跟明知微说这些，他和明知微不该是这样的关系，他要是把这些话说出口，就明知微这给点糖便愿意乖乖跟人走一辈子的性格……
所以他本来安排了人……啧。
就当是最后一次。
祝九殷放轻了声音：“微微。”
他跟明知微说：“如果你有办法救它们，那你可以救。但你现在没有办法救它们，你能给它们的就只有解脱。你觉得如果是你…哪怕你有意识，你会愿意变成怪物，变成被源巢生态支配的傀儡吗？”
不愿意。
明知微深呼吸一口气。
这么多年，祝九殷从来没找过他。这一次突然找他，还要训练他。还有南瑛的态度……肯定是有什么事，祝九殷没办法给他挡着的事。
明知微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祝九殷为什么非要让他能下手杀人，可既然走到这一步，那就是祝九殷也没有办法。
他其实也不是非得活着不可……
祝九殷抓着他的手骤然收紧，听不出情绪的一声在明知微耳侧响起：“明知微。”
明知微觉得祝九殷真的好过分又霸道。
连他的生死都要归他管。
凭什么？
可是，在“凭什么”后，明知微的目光却反而坚定了起来。
被钉在地上没法再动的变种挣扎着，似乎意识到什么，人形那部分哭嚎着，最后说了句：“我是先行者十六号小队……”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明知微一枪打在了其眉心上，特制的子弹在其身体里炸开，用事实告诉了明知微它们确实是源巢生态的产物，而并非人。
因为秘银只有在源巢生态的生物中有此奇效——
明知微看着炸得粉碎的人形，很轻地呼出一口气。
祝九殷松开了他，明知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忽然被祝九殷一把掐住脸。
祝九殷戴着皮质手套的手隔着面罩，卡着他的下颌，他掰过他的脑袋，让明知微看他，也是方便自己看明知微。
哪怕有面罩的遮掩，祝九殷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明知微那双漂亮的眼睛，水灵灵的，此时眼中还残留着不忍和一点混乱的情绪，看得祝九殷想要不还是把人弄死算了。
越长大越麻烦。
还有对他的那些态度……
明知微这谁对他好一点他就乖乖跟着人跑的性格太烦人了。
“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还要怎样？”
明知微对上祝九殷冷戾的眉眼，也有点脾气：“要我现在冲出去杀几个人给你看吗？”
祝九殷闻言，扯起嘴角，笑意却不在眼里，他眸中神色莫测：“你到底在跟谁撒娇？”
明知微咬牙：“谁撒娇了！”
祝九殷总是故意这样说话把他的气势和立场都压下去！
祝九殷不置可否，松开他的脸，把人往前推了一把：“继续。”
明知微是被他扭过身子面向前方的，踉跄半步回头，想说什么，身后却已空空如也。继续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明知微看着空地几秒，拎着枪往前走了。
污染区和明知微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祝九殷跟他提血丝虫、肉瘤花那些，这里应该是他熟知的源巢生态的怪物居多，甚至遍地走，没想到……
明知微之后遇见的，几乎都是变种Ⅰ型，就没有几只是他所知道的那些。
他遇上第二只，依旧是半人身，但这一次不是类蝎子模样长在尾巴的，而是有点像蜘蛛和蜈蚣结合，但不全是节肢甲壳，还有蠕动的肉块。
这东西不是发射小怪打明知微，而是亲身上阵。大概因为怪物那部分的体型并不庞大，所以速度很快，明知微和它缠斗不难，难点是明知微又不是什么天生的变态杀人犯，做不到刚才杀了一只变种后，现在就能毫不犹豫地对着那人形开枪。
因为明知微在想一件事，一件祝九殷似乎也承认了的事。
这些变种…是人类被源巢生态污染后的结果，所以会被称为“结合体”，它们和明知微之前所知的那些怪物是不一样的。
它们保留了作为人的意识和记忆，哪怕明知微很清楚它们口中那些求饶的、让人心软同情且不忍的话都是伪装和欺骗，它们是受源巢生态掌控的，是他们的敌人，他也还是会很难过自己心理那关。
就算是傀儡，也还存有生为人的意识……
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们吗？
明知微抿唇。
就只有死路一条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站在明知微看不到的楼体上注视着这一切并且听着他的心声的祝九殷更不会对这些话给予任何回答。
如果明知微当面跟他说，他甚至会轻哂着说明知微天真幼稚，说他傻白甜。
他也是真不明白，明知微到底是怎么会长成这样。
吃了这么多教训…甚至在他这儿都栽过那么大跟头，那颗心却还是这样……让人看了心生厌烦。
要能毁掉就好了。
祝九殷没有现身，最终明知微也还是朝那人形开了一枪。
他静静地看着倒在地上上半身炸开成肉泥烂在地上的变种，脑海里闪过的是其最后哭着说自己是被控制、自己也不想的话，还有…求他救他。
明知微心里不好受，可他也清楚没有办法。
除非他现在基因锁二阶开启，觉醒一个什么可以净化污染的能力，不然他也只有一个选择。
给他们解脱。
明知微摸了一下自己剩余的弹药，闭了闭眼，冲面前的变种深深鞠躬后，转头继续前行。
祝九殷没喊停，那就意味着他的表现还没有让祝九殷满意。
这疯子…非要他眼都不眨就可以杀死变种才会收手的。
明知微确实很聪明。
他甚至已经想到，既然分变种Ⅰ型，那就说明还有变种Ⅱ型。会不会变种Ⅱ型比变种Ⅰ型要更贴近人类也更为麻烦…不然说不过去祝九殷非得要他能够对人形下手。
.
中心基地。
“指挥官。”
身着作战服外穿一件粉白色重工外套的青年女子低头：“祝九殷带明知微进污染区了，他要求不上传数据、只他监控。”
穿着先行者指挥官军装制服的男人闻言，头都没抬：“批准。”
他说：“余溪，把消息放出去。”
余溪一怔：“…消息放出去，大家不就都知道祝九殷在意明知微了吗？那那些……”
指挥官淡淡：“你以为不放出去就没人知道？现在不少人都盯上明知微，祝九殷要么选择不理，要么就只能把人带在身边，不如早点让人知道他们关系匪浅，这样还能有所忌惮。”
他放下手里的屏幕，看着墙壁上的地图投影，那上面密密麻麻有各种不同颜色的点，只有他们先行者知道那意味着怎样的人间地狱：“就是我没想到他会带他进污染区，明知微的资料里只开了一阶，还是C级……”
指挥官轻叹了口气：“等人回来后要是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先批了再跟我汇报也可以。”
余溪先说是，再问：“这不会给的权利太大了吗？”
指挥官调出另一份文件记录来：“祝九殷这一年进禁闭室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
简单一句话，就让余溪明白了点苗头，她微微瞪大眼睛：“他的身体……”
“成为英雄是有代价的，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了。”
指挥官轻轻闭眼：“这几年的安定让很多人缩在龟壳里忘记了外面虎视眈眈的强敌，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可笑的生物。祝九殷不受他们掌控，他们就想把他踩下去…但3S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句话背后埋葬了多少尸骸和生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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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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