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与实验室里的模拟缸环境完全不一样。
尤里安入水的一刹那便能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寒意与船底螺旋桨转动时造成的强大吸引力。
他看到迦玛已经被吸过去，原本不该再插手此事，可身体却自己动起来，将迦玛拽回自己身边。
其实对方已经无法呼吸，尤里安看到迦玛脸上的表情开始狰狞，无数小气泡从脸颊裂缝与她的口鼻处涌出。
直到手中的身体渐渐变沉，尤里安才松开手，任由迦玛沉入海底。
他得跑了。
再不跑帝国海军部队马上就会赶到，随着技术人员下水，再想隐藏踪迹逃脱就会困难许多。
尤里安不是不知道每个实验体身上都被植入定位芯片，可那又如何？
海洋领域太大了，不仅位于联邦和帝国境内，还分布于无数不同的小地区与小行星。
只要他们能够跑到足够远、足够安全的地方，帝国也只能傻看着，等到许可证下来才能进来找他们。
可他和索尼斯绝对不会只在一个地方停留，除非能够挖出体内的定位芯片。
想到这里，尤里安深吸了口气。
他不知道索尼斯和弗勒目前如何，总之视线范围内并没有看到两人的身影。
倒是夏如被螺旋桨分割的尸体飘了出来，随后被一群小鱼分食。
这也并不意外，他们都知道夏如一个人活不下去，仅仅是被丢下海，他就吓晕过去，理所当然会被卷入船底。
最后看了眼身旁的游轮，尤里安冲入深海，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逃生。
现在虽在联邦境内，但他并不知道究竟处于哪片海域，等再逃远一点他就可以浮出水面寻找线索，最后回到家乡。
一个小时后，联邦南海深洋流沉船处。
尤里安终于游到了自己曾听说过的地方，听名字就知道，这个地方无论对出海的渔民还是海上的军队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
该地点处于两端洋流交界处，时常会发生海洋风暴，将路过的船只卷入海底。
六十多年前，联邦政府就下令所有船只不得进入深洋流区域，可无奈该区域资源丰富，依旧会有冒险者前来送命。
尤里安已经疲惫不堪。
身体素质再强的人都无法在饱受一年折磨后还能精力满满，更别提他的基因转移虽然成功，但初次进入海洋依旧会出现许多排异反应。
他是人类，本就不应该能在水中生活。
尤里安初步估计了一下自己逃出的距离，确保帝国的人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他后，他才爬上一块露在水面之上的船板。
周围其实还有许多船只废墟，但大都潮湿发臭，或许还有腐烂的人肉在里面。
船板虽然摇摇晃晃并不结实，但此时用来休息最好不过。
尤里安躺上船板之上任由阳光照射在自己脸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他这时才有闲心来思考自己的未来。
身为实验体的他或许无法被联邦人民接受，但他的父母一定不会放弃他。
在他失踪的这一年，不知道家里人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一直在寻找他呢？
尤里安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
他太累了，这一年中精神紧绷的时间远远大于放松的时间，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有人鱼基因，或许他也早已死在异国他乡。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能……
尤里安意识到自己居然要睡着了，因为身体很沉重，而且放松下来后本能地更换睡姿，他一下就侧翻过来，下一秒就会落入水中。
可是他居然没有落水，因为有一双大手接住了他。
尤里安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漂亮硬朗的脸，对方蹙着眉不满地看着他，明明能看到喉结，但头发却是长发。
“陆地生物。”
尤里安听到眼前之人发出了声音，对方说着他从未听过的语言，可耳朵却自动转换成了能够听懂的内容。
尤里安无法动弹，并不是被吓住，而是感觉有一股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压力压在他的全身，甚至骨缝中，连血液的流动都变得缓慢起来。
彼时他还不知道这就是人鱼间的血脉压制，尤里安以为自己只是太累了。
所以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没有发现任何人靠近。
“你是谁？”尤里安紧张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确认对方没有敌意后，尤里安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可下一秒却又僵在原处。
他怎么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块硬硬的东西上？感觉像是肌肉，可又有点像……
尤里安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他有了点想法，但是又不敢细想。
于是他慢慢低下头，看到了陌生人身下粗壮的鱼尾和闪闪发光的白金色鳞片。
尤里安又抬起头看向来者，对方的眉头皱得更紧，似乎下一秒就要生气。
他的猜想成真了，救起他的真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鱼！
比人类大出近两倍的骨骼比、厚实的双手……
尤里安知道先前联邦和帝国带走的人鱼残骸身高皆在2.5米左右，根据骨骼可计算出生前体重在60公斤上下，因为身体灵活才能行动灵活。
在实验室内待了一年深知人鱼战斗力的尤里安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书上写着如果遇到自己从来没遇见过的强大生物，那么就装死，或许装死能够躲过一劫。
于是尤里安莫名其妙的两眼一闭，直接开始在人鱼面前演起戏。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条看上去美丽又强大的人鱼并没有放开尤里安。
看到尤里安“晕”过去，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类似于无措的神情，随后叹了口气，无奈道：“陆地生物好脆弱。”
他跟着落水的尤里安游了近一小时，第一次看到如此会游的陆地生物，没想到还是脆弱得要命，一个小时就用完了所有力气。
装死中的尤里安：“……”
这人鱼怎么和人似的，到底想干嘛！
不过人鱼不是早就灭绝了吗？联邦和帝国在研究完人鱼残骸后依旧没有发现**人鱼的踪迹，很多生物学家都已经表明人鱼生物灭绝了啊！
真倒霉，两次小概率事件都能被他遇上，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了。
尤里安原本还想等人鱼主动抛弃自己，谁料短短一分钟的功夫，这条诡异的人鱼竟举起他，然后急速向一个地方游去。
尤里安：“！！！”
怎么回事？这是要把他带去哪里？！
很快尤里安就知道了结果，因为基因被改变的原因，他对周围的感知能力变得超强，在人鱼移动的过程中，他似是听到了许多呼唤，那些可称之为波动的声音很空旷，但他知道鲸类和海豚都是通过这样的声波来呼唤同伴。
这条人鱼要把他带回自己的族群！
尤里安想逃，但身体却老老实实被人鱼举在海面上方。
不得不说这条人鱼还挺好的，知道人类不能在水里呼吸……
不对，他现在不应该想这些，这时候应该担心担心自己吧！
尤里安生无可恋的想，虽然人体实验和他没关系，但如果被对方发现人类在拿人鱼残骸做研究怎么办？
如果被他们发现人类正在创造人鱼，这群新物种会觉得可怕吗？会想去破坏吗？
“加布里埃拉！你又偷偷前往陆地生物的生活区域！”
还没到呼唤声最高的地点，尤里安就听到水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到另一条长发雄性人鱼正在对救起他的人鱼说教。
这条人鱼显然比举着他的那条人鱼年长些，因为脸上的皮肤已经有了些岁月的褶皱。
这一点倒是和人类挺像的，或许是生物名中都有个“人”字。
“伽特长老，我只是在巡逻。”
被称为加布里埃拉的人鱼面不改色地回答。
“你真是疯了！这又是谁？你带着一个陆地生物回族群？这不是首领该做的事！”
伽特没有接受加布里埃拉的说辞，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粗壮的鱼尾不断拍打着平静的水面。
四周的游鱼顿时一哄而散，连其他人鱼的传呼声都停下了。
尤里安这时才意识到人鱼游动本该是没有声音的。
这位伽特长老游过来时噼里啪啦的动静正是因为太过于生气，而人鱼一旦生气就意味着需要发泄情绪，那些可怜的小鱼小虾甚至鲨鱼如果不逃便会成为鱼爪下的餐食。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救他的人鱼居然是首领，那应该就是和帝国国王差不多的存在吧？
继续装死之际，尤里安听到加布里埃拉又开口了。
“这个陆地生物很神奇，他和其他的不一样，他能在海里游一个小时。”
“我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还能潜进深海，没有那些会出现气泡的罐头。”
出现气泡的罐头应该指的是氧气瓶吧，尤里安边听边想。
听到加布里埃拉的话，伽特长老也冷静下来。
他今年已经194岁，在平均寿命300岁的人鱼族里算是长老级人物。
这个年纪的人鱼见多识广，也知道陆地生物大多都是阴险狡诈的。
“看来陆地生物又要来祸害我们族群了。”
伽特长老看向依旧举着尤里安的加布里埃拉，叹气道：“把他带回族群，必须好好审问！”
好吧。
尤里安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刚从帝国皇室受中国逃脱，又被人鱼族抓去成为“人质”。
如果运气好，他就能活，如果运气不好，可能就要死在这群“生物武器”手里了。
不过死在新物种手里总比死在人类手里强，尤里安苦中作乐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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