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遥的伤势在精心护理下恢复得很快，肩颈的固定带已经拆除，只剩下肋下偶尔还会隐隐作痛。
枫林苑的日子，也从最初的兵荒马乱和哭笑不得，逐渐沉淀出一种……嗯，姑且称之为“奇特”的平静。
陆屹川依旧是那个24小时待机的“人形挂件”，但那份黏糊劲儿里，似乎也掺进了一丝生活的烟火气。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庭院镀上一层暖金色。
季知遥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份积压的文件——她的工作手机在车祸中报废了，新手机虽然被陆屹川以“辐射大”为由限制使用时间，但电脑管家还是“网开一面”地给她送来了。
陆屹川没有像往常一样凑在她身边，而是蹲在不远处的花圃旁，手里拿着个小铲子，正笨拙地给一丛新移栽的月季松土。他动作生疏，偶尔还会不小心带起一大块土，溅到自己裤腿上，但他神情专注，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老婆，”他忽然抬起头，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泥星子，眼睛亮亮的，“张姨说这种月季叫‘朱丽叶’，开的花是杏色的，特别香！等它开花了，我摘给你戴！”
季知遥从屏幕前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和鼻尖的泥点，忍不住莞尔：“哪有把花摘下来戴的？让它好好长着看就行了。”
“哦……”陆屹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低头继续松土，小声嘀咕，“可是老婆戴花肯定好看……”
季知遥摇摇头，继续看文件，嘴角却无意识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这家伙，有时候傻得冒泡，有时候又……怪会哄人的。
晚餐时间，厨房里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
季知遥循声过去，只见陆屹川正系着一条明显小了一号的卡通围裙，不知道他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站在灶台前，表情严肃地盯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牛排，张姨一脸紧张地站在旁边，想接手又不敢。
“先生，火候差不多了，该翻面了……”张姨小声提醒。
陆屹川如临大敌，拿起锅铲，小心翼翼地伸向牛排，动作僵硬得像在拆炸弹。他屏住呼吸，手腕用力一翻——
啪嗒。
牛排……翻到了锅沿上，一半悬空。
陆屹川：“……”
张姨：“！！！”
季知遥：“噗……”
陆屹川手忙脚乱地用锅铲去抢救，结果牛排直接滑到了灶台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季知遥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忍着笑从他手里拿过锅铲：“我来吧，陆大厨。”
陆屹川看着空空的手，再看看灶台上那块“牺牲”的牛排，脸上写满了挫败和委屈：“老婆……我只是想给你煎牛排……张姨说你喜欢吃七分熟的……”
“嗯，我知道。”季知遥熟练地将掉落的牛排夹起来，放到一边备用，重新开火，动作流畅地煎起了新的牛排，“下次想做什么，先让张姨在旁边指导，或者……等我好了，我教你？”
陆屹川眼睛一亮，立刻凑过来，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真的吗？老婆你教我？”
“嗯，教你。”季知遥专注地盯着锅里的牛排，随口应道，油烟升腾，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陆屹川就站在她身边，不再捣乱，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她握着锅铲的纤细手指，移到她专注的侧脸，再到微微抿起的唇……眼神温柔得不像话，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老婆，你真好看。”他忽然低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季知遥耳中。
季知遥手一抖，差点把牛排翻出去，她强作镇定，耳根却悄悄红了：“……专心看火候！”
“哦。”陆屹川乖乖应声，视线却依旧黏在她脸上，嘴角弯起满足的弧度。
晚餐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除了那块“阵亡”的牛排，其他菜都是张姨的功劳，陆屹川把他煎得有点焦边的那块牛排郑重地放到了季知遥盘子里，眼神充满期待。
季知遥在陆屹川亮晶晶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嗯……外层有点硬，里面倒是意外的嫩，就是盐好像放多了点。
“怎么样？”陆屹川紧张地问。
“……还不错。”季知遥含糊道，又补充了一句，“第一次煎，很厉害了。”
陆屹川瞬间笑开了花，比自己吃了山珍海味还开心，立刻把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切好，叉起最大最好的一块，自然地递到季知遥嘴边：“老婆，你吃这个！张姨煎的，肯定比我好！”
季知遥看着嘴边那块肉，再看看陆屹川真诚又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接受了，嗯，张姨的手艺确实没得说。
一顿饭吃得气氛融洽，陆屹川虽然话还是很多，但不再是那种让人窒息的密集提问，而是会讲一些他白天在花园里看到的蝴蝶，或者跟管家学下棋时闹的笑话，季知遥偶尔回应几句，他便开心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饭后，季知遥窝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陆屹川没有像往常一样黏在旁边，而是抱了个平板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似乎在……看文件？
季知遥有些诧异，她偷偷瞄了一眼，平板上显示的似乎是某个项目的财务数据报表，陆屹川眉头微蹙，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眼神专注，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峻。
那一瞬间，季知遥仿佛看到了车祸前那个在会议室里运筹帷幄的陆屹川，那份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精英气场，即使失忆了，似乎也刻在了骨子里。
她心里微微一动，有些好奇，又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感觉。
陆屹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他眼中的冷峻瞬间融化，被温柔的笑意取代：“老婆，怎么了？”
“没什么，”季知遥移开目光，掩饰性地喝了口水，“在看什么？”
“哦，林特助发来的，”陆屹川把平板递过来一点，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他说这个项目有点问题，让我看看。我看不懂……”他语气有点沮丧，但随即又亮起来，“不过老婆你肯定懂！你要不要帮我看看？”
季知遥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报表，又看看陆屹川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接过了平板，她扫了几眼，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一个成本核算上的低级错误。
“这里，”她指着屏幕，“这个材料单价录入错了，导致总成本虚高。”
“啊！原来是这样！”陆屹川恍然大悟，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季知遥身上，清新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味萦绕过来，“老婆你好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毫不吝啬地送上赞美，眼神亮得惊人。
季知遥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把平板塞回他手里：“小问题而已。你……你让林特助重新核算一下。”
“嗯！”陆屹川用力点头，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机，一个被允许使用的、只能联系特定人的老年机，拨通了林特助的电话，语气瞬间变得沉稳清晰：“林特助，是我。刚才发你的项目报表，第三部分材料成本，C类材料的单价录入有误，核实后重新计算，尽快给我结果。”
电话那头的林特助显然愣住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连声应道：“是！陆总！我马上去办！”
挂了电话，陆屹川脸上的沉稳瞬间消失，又变回了那个眼巴巴看着季知遥的“大狗狗”，献宝似的说：“老婆，我按你说的告诉他了！”
季知遥看着他这无缝切换的状态，心里五味杂陈，刚才那一瞬间的陆总，和眼前这个求表扬的陆屹川，还有那个奇怪的陆屹川，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失忆……真是奇妙。
“嗯，做得很好。”她轻声说。
陆屹川立刻开心地笑起来，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奖励，他心满意足地收起平板，不再看那些让他头疼的数字，转而拿起遥控器：“老婆，我们看电影好不好？看个喜剧？”
季知遥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灯光调暗，家庭影院启动，陆屹川没有坐回单人沙发，而是抱着一个巨大的靠枕，蹭到了季知遥坐的长沙发角落，挨着她坐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却又保持着一点微妙的、不会让她不适的距离。
电影是部轻松搞笑的老片，陆屹川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笑声爽朗干净，季知遥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光影，感受着身边人传来的热度和愉悦的气息，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不知不觉间也松弛了下来。
窗外的夜色温柔静谧，别墅里回荡着电影的声音和陆屹川偶尔的笑声。
季知遥靠在柔软的沙发里，第一次觉得，这座曾经让她感到窒息的“牢笼”，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甚至，在这份荒诞的平静里，滋生出了一丝她不愿深究的、淡淡的暖意。
她悄悄侧过头，看着陆屹川被屏幕光线映亮的、带着纯粹笑意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仿佛被这微光照亮，悄然融化了一小块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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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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