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步：离别。
子弹最终上膛，凝固在他的微笑当中。形容狼狈的少女踉跄地扑上前，却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拉住，始终无法靠近分毫。
“为什么……为什么！”少女哭喊着。
旁边的人交换了眼色，很快一束火把被扔向了地上浸透了燃油的尸体。火一瞬高高跃起卷起天幕的边缘，如一只起舞的烈鸟。她终于停止挣扎，脱力地跌坐在地。
“他已经感染，来不及了……”
【滴——修复开始】
在周围的人驱车离去之后，空地上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忽然发出了两个嘶哑且有气无力的音节：“系、统……”
【当前进度：1.3%】
尸体上开始飞速闪烁着流动的黑色纹路，烧毁的地方慢慢丰满、补全，又重新显露出一个少年人的样貌来。它晃晃悠悠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来到一栋破败的居民楼前时，黑色纹路终于完全褪去。
【修复完毕。完成度：76.9%】
“再来几次，这身体估计要彻底废了。”文笃喃喃自语。他也想赶紧去把下一个任务做了，可惜的是系统只能修复这副文笃出厂配置的身体，没法修复他被烧烂的衣服。他现在是衣衫褴褛衣不蔽体一无所有，想赶下一个场子还得先敲门偷身衣服。
【目标正在靠近。当前距离：1756米、1723米……】
“来这么快？他开车了？”文笃神情诧异，迅速移动到了附近小区的六楼。
【是的】系统回答。
文笃叹了口气，一边把刚翻出来的衣服迅速套上、卷起过大的裤脚、用力系紧鞋带防止脚上这双44码球鞋在他跑动过程中掉下去。他取出系统空间中事先准备好的枪。从阳台窗户探头向下看去，丧尸碎肉遍布的柏油路上，一辆伤痕遍布的越野车正高速驶来。
“他要不开车该多好……"文笃轻声嘟囔了一句，抬枪，对准车轮。
第一步：危机。
【追踪系统校准中……校准完毕。】
“砰——砰——砰——！”
越野车猛地打滑后急刹在路边。刺耳的急刹声刮过耳膜，车辆后窗摇下一道缝，从中伸出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枪声会吸引附近的丧尸，这群人又没有了交通工具，徒步行走肯定会陷入困境，只要他到时开车猛一个漂移停在目标面前，摇下车窗露出潇洒的笑容——
没错，文笃的任务是：成为白月光。
别怪文笃手段凶残，实在是这一行卷生卷死，拼颜值拼智力拼财富，偏偏身为新人的文笃这几项都乏善可陈，甚至时常因为追不上目标任务被动失败，连传送费都赚不回来。要知道，他还背着三千万的债呢！
第二步：救援。
文笃收起枪。很快附近传来丧尸的嘶吼声，文笃坚定了目光，将手上的枪放回物品栏，拿出了一把大砍刀，转身打开朝向小区内侧的窗户轻飘飘一跃而下，然后迅速向车库跑去。
02说过，武力值是他的优势。他必须学会活用自己的优势。
“曹队！接下来怎么办？”车内的郑霖喊，一边手上迅速装填弹药。一旁的赵枝月连按扳机，经过消音的子弹近乎无声，将最近的两只丧尸击倒。
顾及车内运送的物资，他们没办法弃车离开，未知的狙击手不知在何处，被枪声吸引的丧尸也已经聚集了过来。
曹弥尔皱着眉，谁也没料到任务会在这里突发变故。他抬起头，只觉得不可思议，枪声传来的位置大约在居民楼方向的六层高，这么远的距离，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没人知道袭击者是否还在。可这次物资实在太过重要，他并未犹豫太久，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穿戴好头盔和防弹衣，爬上了车顶。
“我在车顶指挥！”曹弥尔喊，“清除丧尸后继续任务！”车顶视野更加开阔，他一边开枪一边充当着车内二人的后视镜，三人配合默契，形势竟然一时称不上危急。
“有车来了！”郑霖突然喊道。曹弥尔猛然回头，就见一辆红色超跑以一种近乎横冲直撞的方式碾碎几声丧尸的哀嚎，扭了三扭后勉强平稳在三人眼前停下。
曹弥尔立刻调转枪头，对准下方。
车门打开，里面走下来一个穿着不合身衣物、面容稚嫩的少年。
“你们好像遇到危险了。”少年说。
周围的丧尸再次开始聚集。这一带居民楼密集，又没经过系统性的清理，没人知道还藏匿着多少丧尸正源源不断地赶来。不远处，一张张腐烂的面容又开始在那辆红色跑车后蠢蠢欲动。
队长没有说话，车内的两人也不敢出声。眼见丧尸又要进入危险距离，赵枝月手指再次扣上扳机。谁料还没按下，这个突然闯入的小子往脸上系了块粉色纱巾，脚一蹬向丧尸冲去。
“危险！”赵枝玥喊道。
她几乎以为少年会被过大的鞋子、或手中半人高的银刀绊倒。但事实上，少年的速度极快，转眼就没入蠕动的丧尸群中。
唰——看起来像是戏台道具的砍刀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削去了半颗丧尸的头颅。
郑霖&赵枝玥&曹弥尔：“啊？”
攻势还未停止。少年上身一扭，看似瘦弱的手臂向右挥出残影，带起飞溅的血肉。劈、砍、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丧尸跟着接二连三的倒下。不远处的三人看得瞠目结舌，甚至连枪也来不及开。可攻势并未持续很久，那少年似乎渐渐体力不支，刀刃没入丧尸的头部没能及时拔出，眼见少年即将被丧尸攻击——
“咚——”攻来的丧尸动作一顿，向后倒去。
文笃回头。
赵枝月开了枪。曹弥尔正和郑霖一起依次将后备箱的黑色保险箱转移到超跑上，她犹疑片刻，上前一步，再次扣下扳机将少年身旁的丧尸射杀。丧尸和少年离得太近，她不敢开枪太快，不过至少帮忙留下了一些喘息之机。就在她准备继续上前与少年配合时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拍——物资已经转移完毕，曹弥尔站在她的身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上车。
赵枝月咬了咬牙，站在原地不肯动。
“你这是什么表情？”曹弥尔嘴角抽了抽，“我是那种被人家救了抢了人家车还把人丢下喂丧尸的混蛋吗？”他皱眉看着赵枝月，盯着她质疑的眼神沉默三秒，“好吧我是。”
第三步：离别。
站在原地莫名被救了的文笃就这样卡在了第三步。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丧尸还在三米外蹒跚学步的文笃满脸纠结，不知道现在装被丧尸咬了还来不来得及。就在他再次冲上前准备完成退场仪式，那只摇摇晃晃的丧尸嘭地一声在超跑车轮下变作一滩，驾驶座上的郑霖满脸兴奋：“曹队！这手感！要不是末世哪有机会摸到这种好车？”
跑车在文笃面前停下，车窗下摇，任务目标笑容满面探出头来：“小兄弟好身手啊！和我们一起回基地怎么样？”
“我已经被丧尸咬了。”文笃迅速说。
曹弥尔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小兄弟把车借给我们回基地怎么样？”
“曹队！”后座的赵枝月喊，郑霖的目光也带了不赞同。尽管出现的时机和行为都透着诡异，可这少年看起来太年轻了，至多不过十六七岁，而且无论目的是什么他都救了他们，再怎样也不该直接将对方抛下。
“车本来就是从小区里开出来的，你想要的话直接开走吧。”文笃说。
“他都同意了。”曹弥尔回头对后面的两人说。
“不是有——”郑霖的话立刻被赵枝月打断，她抬起枪，神情严肃，“曹队，我会紧盯着他的，一旦异变开始立刻开枪。”
文笃挠了挠头，取下了脸上的纱巾。他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看着三人为自己的去留争论，终于找到了一个间隙开口问道：“能不能不去？”
车内诡异地沉默片刻。
“我都被感染了。”文笃目光真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走得一直是广撒网的策略，只要动作够迅速在一个世界内做的任务够多总有那么一两个能成让他回本。不管成没成他都得去赶下一个目标，现在已经拖得够久了。
曹弥尔顿了顿，露出笑，说：“我们有疫苗。”
路上尽是残肢断臂，车开起来分外颠簸，握着方向盘的郑霖却还有心思闲扯：“文笃兄弟是哪里人啊？这么好的身手，不会是什么传说中的‘隐世家族’吧？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我是雨城的。”文笃回答。坐在后座的文笃还有些茫然。他愣是没能再憋出一个比被感染更适合离开的理由，最后沦落到了这辆车上。更可怕的是赵枝月要处理他被咬的伤口，他脑子转了两圈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被咬，转了十八圈后最终选择卷起衣袖，袖子上卷带起一层薄薄的灰黄色腐皮，露出了左臂红肿的烧伤。
“……不疼吗？”
文笃摇头。
“你是什么时候被咬的？”
“就……不久前。”
“灼烧伤口是不能阻止病毒扩散的。有很多人被咬伤后死因都不是病毒，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灼烧、截肢、甚至“以毒攻毒”，以及随之而来的自相残杀，恐惧会让人做出许多疯狂的事。赵枝月本来准备继续说下去，但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最终只是叹息一声，“你的伤口看起来有几天了，万幸没有感染。你自己处理过？”
“不是。”
“那现在怎么一个人？”
“呃……”文笃迟疑了一下，他总不能说之前一起的人把他烧死后就走了吧？他看着车内的其他三人，突然意识到也许她问的并不只是“同行人”而已。系统调出的身份信息开始在记忆深处闪烁，他最终回答：“末世来临后一直是我妈妈带着我。前不久她死了，我才开始独自行动。”
“……节哀。”赵枝月声音低了下去，“看你年纪不大，一个人想必过得很艰难吧？”
“其实大部分时候都还好，除了丧尸不能吃。”看着赵枝月的表情变得古怪，文笃意识到自己的笑话没奏效。“——找不到食物的时候我总是这么想。”他立刻补充。
烧伤清理上药后包扎完毕，赵枝月从保险箱中取出了一支疫苗，在正式注射前，她肃起脸，说：“事先声明，这批疫苗还没有经过临床试验，我们不能保证结果，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提到这个。”
文笃当然不在乎，他只是点点头。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
“好吧。”针筒缓缓扎入上臂肌肉，推入药液时带来一阵胀痛。赵枝月用棉球按住针孔，抬起头：“有任何不适就和我说。”
“你别怕。”开车的郑霖插话道，试图活跃气氛，“等回了第二基地，我们一定要好好请你吃一顿！你可能不知道，第二基地已经重新种出蔬菜了！虽然贵得要命，可咱们曹队积分多啊！回去必须狠狠宰他一顿！”话音刚落，一只手从副驾横穿过来，毫不客气地揪住了郑霖的头发：“小兔崽子，我还在这儿坐着呢！就想着宰我了？”
文笃转过头，曹弥尔看起来并不生气，脸上是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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