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京兆尹府衙外,林越山正在徘徊。
“你说,我要是过去说我被打劫了,能让我进去吗?”林越山问向身边的杨焕。
杨焕一脸正色道:“小山哥哥,大周律规定,报假案者,杖十。”
林越山:“……”
好吧好吧。
他开始还想跟门口的守卫打听打听,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还把他们轰走。无奈之下,他只好在门口蹲守。
“再等十分钟,要是还见不到人,我们就走。”
“你们要见谁呢?”
话刚说完,一道熟悉的男声突然在背后响起,林越山惊喜转身,“万捕头,你还记得我不,我们就等你呢!”
来人正是万明理,手上还提留着一个被捆起来的男人。
万明理疑惑:“当然记得,我记性可不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越山连忙表明此行的目的,“我们是想来问问之前被拐卖的那个小姑娘的事,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父母?”
万明理说道:“她啊,那你们和我进去说吧。”
进了府衙,万明理把手中顺手抓来的扒手丢给手下,对着林越山二人点点头,带回了上次的小院内。
万明理好奇地看向他的帽子,“这都快三月了,你怎么还戴着个毛毡帽?”
林越山只能尴尬一笑,摸了摸头顶用来遮掩发型的帽子,说道:“我这人身子虚,畏寒。”
万明理点了点头,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沏了三杯茶,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还惦记着那恶搞她,可惜,那小姑娘父母已经不在了。”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结果,林越山愣了好半晌,才问道:“那她现在去了哪里?”
“送到城东的慈幼院了,你们想看的话可以去那边。”
“谢谢万捕头。”
万明理连忙摆手:“我什么也没帮上。说起来,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此话怎说?”
万明理轻叹了口气,说道:“那天小姑娘醒后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后面是幺娘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就这样照顾了十多天,她才肯开口说话。
“这小姑娘名叫黄月婵,父亲原是个种花的花匠,家中虽不富裕,但是对唯一的女儿却也是千娇百宠。可惜,年前因为交不上崔家要的花卉,被崔家人,活活打死了!”
说完,他恨恨拍桌,“父亲死后,黄月婵母亲悲痛之下,也跟着没了。黄家就剩这一个小姑娘,家产全被亲戚占了不说,她二叔因为不想赡养,竟想把她卖掉!就在进城的路上,被抓到的两个人给拐走了。”
林越山越听越心惊,这小姑娘明明年纪不大,却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
“那两个拐子也不是专业人贩子,只是快过年了想去弄点钱,进城路上看到了这个小姑娘就动了点歪念头。偷偷拐走之后,也没有渠道可以出手,就用了不知道哪个说书摊听来的‘卖身葬母’的故事,来了这么一出戏,还被你给发现了。”
“太可怜了。”林越山也忍不住叹息,“所以你们把她送到了慈幼院?”
万明理点了点头,“她一个小孩总不能一直待在府衙里,我也还没成家,没法养她,只能把她送过去。”
林越山理解,表示自己准备去看一下她。
和万明理道别之后,林越山急忙带着杨焕往城东赶去。
京兆府在城西,慈幼院在城东。一西一东,相隔甚远,走肯定是走不动的,他们赶了一回时髦,也是打了一次古代的“出租车”——
其实就是去雇了个马车。
“我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还差点被人卖掉。”马车上,林越山叹气道。
杨焕看着窗外的景色,语气很平淡,“如今的大周,表面上歌舞升平,内里早已腐朽不堪。普通百姓生存艰难,慈幼院接收的孤儿,一年比一年多。”
而马车外,叫卖声不绝于耳,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大周不实行宵禁,坊市中甚至灯火通明到天亮。
林越山摸了摸杨焕的脑袋,凑过去悄声说道:“看来,你这个‘父亲’皇帝做得也不怎么样啊。”
杨焕冷笑一声,眼底蔓延上恨意。
林越山见状,一把勾过他的肩膀,搂紧怀中,“好了,不提他。不过那个崔家你认识吗?”
“崔家就是现皇后的母家。”杨焕说道,“崔氏被封后,崔家也一路高升。”
林越山皱眉:“所以就算草菅人命也没人管?”
“崔家如今圣眷正浓,风头无量,谁敢管?”
“哎……”
马车咕噜咕噜停在了慈幼院外。
和门房表明了目的,登记了了姓名后,他们就被人带到了一所小院外。
“这几个月新来的孩子都住在这里。”娄铭打开了门,三三两两的孩子在院子里或坐或玩或发呆,“小婵有些孤僻,几乎不怎么说话。”
都是刚被遗弃不久的小孩,大部分孩子的脸上都没什么笑。林越山要找的黄月婵正呆呆的坐在院中一棵树下。
那群孩子看到有人来了,只扭头看了一眼,又自顾做自己的事去。
娄铭喊了一声黄月婵的名字,招呼着林越山二人过去。
“小婵,有人来看你了,你看看这人你认识吗?”娄铭矮下身,向黄月婵确认林越山的身份。
黄月婵此时才挪过脖子,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娄铭放下心来,“好,那你劝劝她好好吃饭,她最近都不怎么吃东西。我先离开了,有事再喊我。”
林越山点头应下。
娄铭走后,林越山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而黄月婵,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杨焕表情不爽地拦在林越山面前,不让她看——可惜他个子不够,拦不住。
“我记得你,你救了我。”黄月婵突然开口。
林越山瞬间松了口气,扬起一抹温和的笑,说道:“你记得就好,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黄月婵又不说话了。
林越山:“……”
杨焕立刻拉了拉林越山的袖子,“我们看也看了,回去吧,她在这里至少能吃上一口饱饭。”
“不急。”林越山安抚住他,转而对黄月婵道,“抱歉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你如果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和我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帮你。”
黄月婵又用木然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片刻后突然说道:“我要报仇,我要杀了崔家人。”
林越山心头一跳,小姑娘的眼中是满满的仇恨,燃烧着的火焰仿佛快要灼伤他。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家是京中权贵,你连接近都接近不了,拿什么报仇。”杨焕略带嘲讽的语气响起。
林越山连忙捂住杨焕的嘴,小声道:“你不要火上浇油!”
“我又没说错。”
黄月婵狠狠瞪向杨焕,眼神中满是倔强:“我一定会报仇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赶在杨焕又想开口前,林越山连忙出声打断,“如果你有报仇的决心,就要好好的活下去。你不吃饭怎么能让自己好好长大呢,你说是不是?”
林越山蹲在黄月婵身前,轻声细语地和她交谈:“你父母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啊。”
或许是听到了“父母”二字,黄月婵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滚下了两行热泪。
林越山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两次都在他面前哭了,他难道是什么洋葱成精吗?
“哎你别哭啊!”林越山在身上找来找去,才发现自己换了衣服,并没有带上纸巾。
“给。”一方素净的手帕伸到林越山面前,是杨焕随身带着的。
林越山立马接过,揉了揉他的脑袋,夸了句“好孩子”。
手帕轻柔地擦去黄月婵的眼泪,不一会,泪水已经浸满了手帕。
好能哭……
林越山忍不住在心底哀叹。
仿佛要把最近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黄月婵哭到抽噎也没有停止流泪。鼻头和双眼已经红透,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一抽一抽的,让眼泪一直滑落。
林越山看得心疼不已,挤了挤手帕,又开始给她擦眼泪。
“别哭了。”到底是杨焕先不耐烦了,“弱者才会哭泣。”
“哎哎,你少说两句。”他急忙阻止。
杨焕不屑地冷哼出声,“我的仇人岂止是她的十倍。”
"你不要命啦?在这里说这个。"林越山又开始手忙脚乱地捂住杨焕的嘴。
嘴巴还被捂着,说不出话来,杨焕却用安抚的眼神看向林越山。
而黄月婵却真是开始渐渐停止了眼泪,眼神开始变得坚定。看向杨焕时,双眼亮得可怕,“我报仇肯定比你快!”
林越山:“……”
这个都要比吗?
不过,不哭了就好。
他松开杨焕,走上去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好了,不哭了就好,以后要好好吃饭,这样才能快快长大,赶在这个臭小子前面报仇。”
有风轻轻吹过树梢,黄月婵抬头看向眼前这个笑容温暖的男人,阳光下,他的面容似乎和记忆中的母亲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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