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二字徘徊洛川脑海中，直到闻到食物香味。
睁开眼，他看到那个地下的同龄人坐身边，举着开手电模式的终端翻袋子。
江不语见人醒了，他把终端放下，让手电筒对着头顶照。
又将粥翻出来开盖递过去：“要我喂你吗？”
怎么感觉被侮辱了？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有可能是对地下人的歧视。
洛川没再管歧视这事，反正他方才睡了会，这会有点力气，现在用来吃个粥不是问题。
他嘴上说拒绝，伸手把粥接过来慢慢喝。
还好是温的，要是烫的又得饿会。
洛川心中感叹运气再度眷顾自己。
江不语望着这人进食，他又拿起终端打开看眼。
“这不会真是我断头饭吧？”洛川见此出声。
“不是，我看账单。”江不语盯着那串数字，抬起眼，“你要看吗？”
地上的青年对此是直接拒绝，继续埋头喝粥。
江不语扯扯嘴角，把终端锁屏放下继续当手电照明。
他望着下方漆黑的楼梯间，随口说：“其实我早以为你们回地上了，但不死心，所以又过来碰碰运气。”
“不死心？”洛川疑惑。
“为什么？”他再问。
“因为我想去地上。”
“哦我靠！”
楼内响彻剧烈咳嗽声。
江不语被吓到，赶忙拿袋子里的水打开递给青年，顺带拍拍人后背。
待洛川缓过来一点，他没喝水，而是转头直接问：“你想去地上？！”
“对啊。”江不语看看手里纯净水，先递过去继续解释为何。
反正对于不知情的人，他还是有耐心解释。
他向这个仰头喝水的青年解释，自己被掳走去地上的过去。
“我12岁那会到这个区玩，但刚到就被地上的闯入者抓走当人质。”江不语继续回想那段有点模糊的记忆，“当时算上我，被抓去当人质的地下居民共十位，其中还有个高官的孩子……”
地下的青年顿住，然后改口问：“你叫什么？”
人是无法抵抗八卦的，尤其是这种劲爆的过去。
洛川非常好奇眼前的同龄人，为什么想去地上，因此在对方提问后，透露自己名字。
“洛川。”
“哦，当时还有个统领联盟之一高官的孩子，也被跟着我们同样抓走，他和你一样姓洛。”江不语挠挠脸颊，“我记不得那个人叫什么了，反正我们十个人去地面差不多一个月，回来算上我只有五个。”
“至于那位高官的孩子，我目前是不记得他是死了还是回来……”
虽然故事有点不全面，可这还是勾住洛川的好奇心。
毕竟他无法理解，这种只有一半人返回地下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去地上？
明明侥幸活下来，却还要送死。
脑子吓坏了吗？
那也不对，就算被地面天灾吓到，更应该留在地下。
洛川找不到答案，所以问出这个心中疑问。
“我想返回那片绿洲，有人在哪等我。”结果江不语的回答更是离谱。
地上的青年欲言又止，最后继续喝粥去。
江不语猜到会这样，但他觉得无所谓。
只要对方能带自己上去就行。
而且他也怕发小，真的会让其父用权利强留他在地下。
因此，他更加不敢错过眼下机会。
江不语垂眼盯着脚尖，在发呆等待身旁地上青年进食过程中，他耳朵再度听见脚步声。
他和青年俩都紧张是守卫，不约而同站起。
可在见到是谁后，才松口气。
洛川随手抓起一袋包子，向下抛过去：“厉叔你要把我吓死。”
下边中年男人接住，他向上看眼同伙旁边的江不语：“你才吓人，我还以为被抓了呢。”
“不仅没有，还有得了顿饭。”洛川吃半饱，虽然稍微有点力气，他还是选择坐回去，跟同伙一块看身旁人，“呃，这种想去地上的地下人，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语气充满不确定。
中年男人一时语塞，他非常想冲上去打洛川。
可其所说的话，又让他耐下心去问怎么回事。
地下人想去地面，确实多少有点奇怪。
而江不语终于有说话机会，他把自己经历复述。
而得到回答，中年男人把手电关上收好，把啃口手里包子。
他反应和方才的洛川差不多，难以理解江不语脑回路，因此选择先吃口饭恢复力气。
听那语气像真的。
就算是假的，那剑兰联能想出这损招，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只不过……
被抓的高官孩子也姓洛的话……
中年男人咽下包子，抬头看向楼梯上的同伙。
洛川感受到目光，抬起头顺口说声“咋了”。
“洛川，我记得你是爱德华从菱晶丛林里捡回来的，是吧？”
“啊？”
洛川被问住，呆愣愣望着同伙。
几秒之后，他耸肩摊手无辜回答，自己早已记不清更早的过去。
线索断掉，以返回地面为主目标的中年男人，索性放弃思考出真相。
又以补充体力为次目标，他走上楼梯探索袋子里还有多少食物。
江不语看这两地上人补充体力，平静再问：“所以，你们能带我去地上吗？”
那两位地上人缄默，然后露出难言的表情。
其中洛川很无奈说：“我们还不确定你是不是在拖时间，让守卫赶过来抓我们。”
“学校附近就是营地，我当诱饵抓你们早抓了。”
“不一定啊。”
洛川瞧这人犟驴一样，叹口气：“我不特意要劝退你，可抛去你口中要等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地上天灾到现在没停过，该摧毁的都摧毁了，上哪给你找绿洲啊。”
“如果不信，你就问厉叔，他是被铁莲盟放逐的，跟随【晨岛】快有三十年。”
地下城有六座，同样的，每座城都有个联盟在管理。
而出身于铁莲地下城的严厉，他颔首同意洛川的话。
“我被驱逐出来后就上了晨岛舰，三十年走过很多地方，都没见过你所说的绿洲。”他怕江不语不信，开口补充。
由于天灾不停原因，地面生活的人造出陆行舰船，靠着其四处移动躲避灾难。
严厉被驱逐出来没多久就登上【晨岛】，他跟随航行几十年，根本没见过江不语口中的绿洲。
可江不语不肯信，他脑海中会有那片绿洲的清晰画面，如果不存在，又怎么记着？
只是……
他记不得要等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他只知道，那个人与自己在地面死里逃生后，在绿洲与他做出这个约定。
他把这段心里话说出，换来却是严厉的再度打击：“也许是你当时在地面受到惊吓，大脑启动保护措施，将那段记忆美化。”
“而且你自己刚才不是说，连那个人长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地下的青年哑言。
而严厉见此，他皱眉抬手示意洛川闭嘴，自己拿上江不语终端，轻手轻脚下楼查看情况。
地下的青年还没发现，他此时沉浸在自己世界中。
他没法反驳，毕竟清楚自己是出身于地下的温室花朵，年纪不大再加以人质身份去往地上，当时的确会被吓坏。
可如果他是被吓到导致记忆被美化，那为什么还偏执地要回去找人？
这是无法解释的地方。
他这人有自我想法就会像犟驴那样，会费尽心思尝试实现，拉也拉不动。
除非有人能彻底打破幻想。
江不语此刻幻想还在，他找到话语反驳。
但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被扛肩上。
“不是洛川，你干嘛扛着他一起走？”
“呃，顺手的事。”
洛川把肩上的人抱紧点：“反正扛都扛了，再说他也想地上，帮他圆圆梦吧。”
严厉无语，他把电瓶车钥匙插进去：“那你跟他骑这电瓶车绕路，我自己一个人去升降梯。”
“那我还是把他丢下吧。”洛川瞬间放弃。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帮他圆梦？”
洛川沉默，他犹豫一番，最终在良心逼迫下选择方才自己说的。
“行。”他把肩上的人放下来，骑上电瓶车，“厉叔你小心。”
严厉没说话比了“ok”，找另一条路跑路。
而江不语还站在原地，呆愣愣望着这些事在眼前发生。
发生了什么？
他大脑没缓过来。
不过洛川的话，又强行让他缓过来：“你要是不想去地上，我可要开你车跑路了啊。”
不行！
江不语回过神，快步过去上车，甚至抱紧洛川的腰：“你可别丢下我。”
地上的青年瞧他的行为，扯扯嘴角，回声“不会”，便拧动油门走人。
很快的，他们听见警报声响起。
“各位晚霞区的居民请注意，请立即到屋中躲避，避免被闯入者袭击或挟持。再重复一遍……”
因警报声响起，洛川下意识把油门拧到底。
只是这电瓶车本来就要没电，被他这么一搞，系统绕过询问，直接启动备用的菱晶能源。
然后他被速度吓得不敢开快。
“不是，我看你一副乖乖仔的样子，怎么还弄改装车。”也顺带说这话。
江不语听见，他无奈回答：“我这是新款菱晶和电双能源的，估计电量支撑不了，系统擅自启动备用菱晶能源。”
前边开车的人得到回答，说声“哦”，便继续闭嘴开车。
江不语没去问对方知不知道菱晶，他只见其这么熟练地开着车在晚霞区乱窜，非常好奇，所以问出。
“虽然这六天饿是饿了点，但也让我差不多摸清路况。”洛川说完，看到前面恰有一支赶过来的守卫队，“哈，看来我们现在得弃车跑路。”
江不语偏头看到，冷静说：“把车开去旁边巷子内，我要取个东西。”
“大少爷，你还要拿什么啊？”洛川虽然嘴上嫌弃，身体却还是老实把车开去旁边巷子内。
江不语没回答，他下车就立即打开电瓶车箱，借着手中终端的光拆东西。
“你要做什么？”洛川看眼这地下人，改去望外头守卫距离，“最好搞快点，不然我就丢下你跑路。”
“稍等，很快。”江不语面上平静冷淡，实际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钥匙开启存放菱晶的盒子后，直接用力把那两枚一大一小晶石抠出来。
他将晶石在手中抛两下，确认重量处于最佳状态。
“洛川，你枪法怎么样？”他又说。
“你想干什么？”洛川摸不着头脑。
“如果你想听菱晶的基础课，我可以现在给你上一节。”江不语把手中菱晶递给眼前青年看，“如果你不想听，就瞄准点。”
地面能源基本上都用菱晶，洛川生活多年，当然了解这东西危险性。
可他惊讶这个地下人，居然为去地面，而不择手段想引爆菱晶。
菱晶即便加工成稳定状态，被引爆仍旧会立即让周围生物转化为晶体。
“你疯了？”他没忍住说出心里话。
“我两年前主动说想回地上时，就被母亲送去过住院两个月，要说疯也没问题。”江不语已陷入偏执状态，他脑海中不停回荡叫自己去地上的话语。
反正他今天为出门都给发小下安眠药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吧。
“所以，你枪法准吗？”抱着该心态，他向洛川抛起那颗小号菱晶。
洛川对地下没感情，再者他还记着这些守卫地毯式追捕，以及加上被地下人坑过导数饿好多天的仇。
“不准我给我自己脑袋一枪当作谢罪。”他摸出外套下藏着而枪上膛。
江不语见此，嘴里开始说倒计时：“三……”
“二……”
“一！”
漆黑巷子中有一枚小小绿色晶石窜出，在守卫没反应过来前，一颗子弹也紧随其后。
“轰！”
街道响起巨大爆炸声，紧随其后是绿色晶石迅速拔地生长，仅用几秒钟，晶石就将周围堵住。
而爆炸余波同时震翻巷中两人，其中洛川在缓过来后迅速爬起。
加班江不语还躺在地上，他见状咬咬牙，把这人抱起来开始奔跑。
“这下我俩不欠了。”他说。
江不语还处于天旋地转状态，他听是听见，但不过脑。
他呆呆被洛川抱着，一直至来到靠近守关营地西门的废楼里，才脱离该状态。
“披上这个斗篷。”洛川凭记忆摸到前天藏好的东西，抛给江不语，“厉叔方才给我信号，他已混进营地内部，你抓紧时间。”
江不语愣愣两秒，随后反应过来时间紧急，缄言听话照做，没去追究这套营地守卫的斗篷从哪来。
但也是因为时间太紧张，他在换完之后，直接被洛川拉着跑。
又开始奔跑，但好在这次路程短暂，他们很快抵达营地西门。
洛川放开江不语，将左手衣服拉下，露出手腕内部的条形码给大门机器扫描。
绿灯亮起，他回头查看那位地下青年状态。
“要我扛着你走吗？”
“不…不用……！”
江不语双手撑着膝盖最后喘几口气，然后抬起头对这地上青年说“走”。
“如果你后边体力不支跟不上的话，那我只能放弃你。”洛川留完警告又莫名有点良心痛，“但我也会尽可能把你带到地面。”
兴许是紧张害怕失去机会，江不语望着眼前同龄人两秒，最终做出颔首动作。
洛川得到回复，他转身带人进入营地内部。
由于再度发现入侵者踪迹，营地在广播响起就已派出大量守卫追捕，剩下呆里头的守卫，大部分也集中在电梯所在的北门。
躲在黑暗角落里的江不语见此，向身侧青年提出建议：“我手里还有一颗大的菱晶。”
“暂时不需要。”洛川把往后推，他心中默念兜里传信机的震动次数，“大门过个几秒就会炸。”
什么？
江不语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洛川压到角落里，随后就真如对方所说，前方北门发生爆炸。
若不是被人压着，他估计又得被近距离爆炸震麻。
“趁现在跑！”洛川也是没管江不语是个什么情况，他拉住对方手臂，将人拉起来直接开跑。
江不语这次状态恢复迅速，他跟紧洛川脚步。
只是他在进电梯后，回头望着被毁坏的北门，以及地上那些尸体，心中难免泛起难受。
可如今都做到这个地步，他再说什么都无反悔余地。
他垂下眼帘，捏紧口袋那枚大菱晶。
“你还真把他带出来了。”电梯门关闭，北门爆炸制造者的严厉，满脸佩服对洛川说。
电梯往地面营地上升，洛川视线放在身旁的江不语身上：“他还主动让我引爆一枚菱晶呢。”
中年男人惊讶，他不敢相信此人为去地面，居然能做到那种地步。
毕竟他们在上边遇到仇家，除非情况紧急，也不敢直接引爆菱晶。
这地下人脑子有泡想去地面就算，居然为此不择手段。
严厉一瞬间想不出评价，只能定为疯子。
只是有新的问题出现，他借着电梯还未到达终点的机会说出。
“那么他到地面后，能去哪？”
“带回岛里吧。”洛川目光没离开江不语，“反正最后决定去留的是爱雅，我们只是给机会。”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严厉叹口气，望着门旁边的上升进度，摸出枪做好准备。
洛川同样瞄了眼，他见身边同龄人吃吃没回神，伸手拍拍其后背。
“如果你想反悔，把披风脱下来吧。”他说。
“我不会的！”江不语瞬间脱离游神，他抓着身边地上青年，面上全是恐惧。
“那就别走神。”洛川回头看上升进度条，也掏出自己的手枪上膛，“跟紧脚步。”
“已到达地面，祝诸位旅途顺利，平安返回剑兰城。”
电梯提示音响起，铁门缓缓打开。
而刚开门，外面候着的地上守卫就听见严厉说：“看什么看，闯入者早都已经跑上来了！”
那两个地上守卫，对这突如其来的情报愣了下，随之两声枪响，他们在疑惑中双双长眠不起。
“走。”洛川把枪收回斗篷下，拉着身旁人跟上前方严厉脚步。
而江不语将视线从守卫尸体身上，挪到前方同龄人背影。
‘我没有回头路了。’他在心中轻声说着。
之后他便安安静静听那两人指示，一路撒谎并带血来到大门。
只是出逃胜利就在眼前，偏偏洛川那儿掉链子。
“该死，怎么识别不成功！”洛川不信邪，再度把手腕内部条形码，递给机器扫描。
可传来结果还是错误。
同时警报也响起。
见此，洛川说声脏话，转头赶紧让严厉去捞刚才他们杀的守卫尸体。
江不语看他们着急的样子，抬起斗篷下的手。
看着腕处那六岁就纹上条形码，他深吸一口气，举起走到机器面前扫描。
居民码作用就是确认身份，他不知自己的有没有用，只得赌一把，赌这个大门只要是地下城居民码就能开。
好在他很幸运，赌对了。
“识别成功，33507367号居民江不语，祝您地面之旅顺利，祝您能不能平安回归剑兰城。”
机械女声落下，大门缓缓打开。
江不语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哪怕太阳光直照在脸上，他也没挪开视线。
他看着外面的荒芜大地两秒，转过身对那两个地上人说：“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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