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几日的令人烦闷的细雨总算被痛快的暴雨所取代，狂风大作，雷鸣电闪，懒怠的人终于有了顺理成章的借口不去工作，缩在家里或玩乐的地方潇洒度日。
按照往常这样的天气，贫民窟内最大的赌场绝对是最热闹的所在，指望着一场翻盘暴富的赌徒和被引诱进来的青涩羔羊是这里的常客。
今日也不例外，只是换了另一种热闹。
“周五！你给个准信，晋白那鳖孙到底什么时候来！”
“莫不是怕了我们不敢来了？那可得直接算我们赢了，你们可别赖账！”
“就是就是，昨天口气那么大，说是要给我们通杀，今日怎么就当了缩头乌龟了啊哈哈哈哈哈……”
……
接连的吵嚷声在拥挤的赌场回荡，甭管是不是昨日那场赌约的参与人，眼看着晋白跑路能直接赢下一笔钱的人全都聚在一起，异口同声的找主管讨要说法。
周五面露难色，手上拨打给老板的电话迟迟没有人接，派出去找晋白的人也不见踪影，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眼下还有些打手镇着，可万一拖得久了，谁知道这些人能做出些什么！
“砰砰砰！砰砰砰！”
厚重的铁门被敲响的声音伴随着雷声一并传入室内，离门最近的人还以为是姗姗来迟的晋白，没有丝毫犹豫就打开了门闩。
“不——”周五的话音被淹没，眼睁睁看着门被推开，派出去的打手像是破布一般被扔进门内，武装着的十几人迅速跑进赌场将所有人包围，只在老板手中见过的高科技枪械对准了他们。
臧翰林背着双手缓步走了进来，他身上半点没有被淋湿的迹象，目光平静的看着室内惊恐蜷缩的众人，精准锁定了还在暗中尝试打电话的周五。
“您、您有什么指教？”周五勉强地在脸上挂上谄媚的笑。
“聊聊晋白？”臧翰林对周五发出邀请。
-
层层堆叠的乌云不断翻涌，震耳的雷鸣和豆大的雨点击地的声音让人睡不踏实，尤其是在摇晃着的艰难行进的大巴车上，充满着劣质皮革、汽油灰尘和难以言说的狐臭味，只稍微摇晃便让人有反胃的感觉。
挤挤挨挨站在一处的人羡慕又好奇的看着靠在窗边睡着的人，他穿得衣裳很整洁，但却有着多处不同颜色的补丁，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又像是五彩缤纷的马赛克。
他怀里抱着行李，头侧靠在车窗上睡着让人看不清脸，只能看到皮肤很白，下巴尖尖的，很是有些瘦弱。
一个身量瘦小的男人在旁边观察了许久，确定他是真的睡过去后慢慢移动到座位旁边，右手食指和中指中夹着打磨锋利的刀片，目标明确的朝着被抱着的行李而去。
周遭不少人目睹，却无人出声，甚至彼此眼神交换间带着看热闹的闲适。
“啊！”短促的叫喊被堵在喉中，手腕被反手拧住借力袭向自己的面门，刀片划过舌尖迅速染上血色，呛人的腥味让本就晕车的男人更加反胃，一声干呕还来不及吐-出，整个人就被嫌弃的推开。
晋白皱着眉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将指尖擦干净，在旁人惊恐的目光中坐直伸了伸懒腰，对着车窗中的倒影歪头，到底还是有些不适应寸头的自己。
她以前从来没出过贫民窟，只听出来过的人说在外面要小心谨慎，不要多管闲事，最好让人觉得不好惹才最好。
难道自己的样子还不够不好惹吗？
晋白摸了摸自己头上短的不能再短的头发，这可是她所见过的不好惹的人的共性啊！
她自己对着车窗琢磨了半天，一转头却发现自己身边居然硬生生被空出了五厘米的间隙，原本差点贴上自己脸的肚子也小心翼翼的被吸着。
等大巴一到站，车上的人瞬间如泄洪一般走了个干净，晋白最后一个下车，入目便是与贫民窟截然不同的环境——没有翻倒垃圾桶和尸体、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居民、五米远左右便有人在站岗、即便雨天也有商铺开门……
而这里却只是外城，真正的中心城离这里还有很大的距离。
晋白没有打伞，只穿着自己用破塑料膜改造的雨衣，又薄又脆的塑料膜在剧烈雨水的冲刷下显得脆弱无比，但总也好过没有。
她珍惜的扯扯自己的雨衣，快步走进街边的一家门口贴了有智脑可以使用的杂货店。
店很小，但入目所及的地方全都摆满了货品，只粗粗看过去那不符合店面的价钱便让晋白咂舌，一把雨伞居然敢买40块，怪不得这里比贫民窟有钱呢。
她收回视线走到柜台边上，身体朝坐在柜台里的老板倾斜，笑眯眯的抬手道：“老板，用下智脑。”
“一分钟二十，不讲价。”穿着光鲜的老板上下扫了一眼晋白，懒洋洋道。
晋白有点肉疼，但还是从衣服内衬中摸出了二十零钱，依依不舍的递给老板，眼看着她粗暴的接过塞进抽屉里，转手递给她一个老式智脑。
好在虽然型号老旧，但基本的功能都有且运行还算顺滑，晋白快速在搜索框中输入“五十年前”、“工厂”，但出来的结果要么是倒闭了的工厂，要么就是跳转出来的招聘信息，完全没有晋白想找的信息，不过对于这个晋白早有预料。
接着再去搜“成功培训营”，连带着昨天晚上出现的那个老头的名字，果然全部都一无所获。
瞒得这么紧，看来那老头嘴里就算有假话，但也不全是假的。
她掐着时间将智脑还给老板，同样盯着秒表的老板遗憾收回，还指望着过时多收一点呢，怎么偏偏今天运气这么差，连着遇到两个会卡点的人。
她又顺手打开搜索记录，果不其然，里面的记录全都被顺手删了个干净。
“小姑娘，你不是外城人吧，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呀？”老板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奇怪的人，试探着发问。
“挣钱、还债。”晋白叹气道，“我小时候也是外城人，可后来我爸染上了赌瘾，家里全都赔光了，我们一家子只能搬到贫民窟。谁知道我爸在贫民窟也不老实，又继续赌，把我卖给债主抵债，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可我，也不能放着我爸不管啊……”
老板对她的说辞将信将疑，不过她也不是督察，真相是什么对她来说又不重要，只需要知道眼前这个人缺钱也就够了。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薄薄的名片压-在柜台上滑到晋白手边，伸长了脖子使劲朝店门口望去，确定没有人后才做贼一边凑到晋白耳边。
“小姑娘，我听你说得实在可怜。正好我这里有点挣钱的门道，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去找这个人，别说给你爸还债了，就算是买个身份进内城都足够了。”
晋白握着那张制作粗劣的名片，她确实没想到，贫民窟的行骗手段居然在来到外城的第一天就能遇到，这确实给了她好一股亲切感。
告别了老板后，晋白顺着屋檐走着，在街角垃圾桶处刚要将那张名片撕碎扔进去，却发现名片角落处一丝几不可察的暗纹。
她再三确认，把沾了雨水的手擦干净后细细摸过暗纹处，确定就是名片上本身带的纹路。
可这纹路分明就是“成功培训营”邀请函上纹路的镜像反转。
是巧合？还是？
晋白眸中划过一抹兴味，一个据说是上层秘密组织人才的场所，一个却出现在街边低等骗局中，如此反差让她感觉有些意思。
她望着眼前空旷的街道，突然就改变了原本直接进入内城的计划。
想必现在臧翰林肯定早就发现她消失不见的事，必然会动用人力物力来找她。这可不是晋白自信，而是臧翰林对她的执着实在有目共睹。
晋白愉快的做出判断，顺着名片记录的地址走去，她可不是单枪匹马，臧翰林一群人就是她的后备力量！
暴雨来得快去得却不痛快，连着下了一整天让一切东西都变得湿-漉-漉的惹人厌烦。
“来了来了！”王宏放喊出声，强忍着不耐烦将门拉开，伸手接过门外人递上来的名片后打量一眼来人，嫌弃的扫过来人瘦弱的四肢，勉强点了下头，拿出一个已经被翻烂的破本子，在其中一个人名后化了一道。
“跟我进来吧，我们这里是按小时结算，一小时200，不满一小时没钱。”
来人大喜过望，颤-抖着嘴唇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宏放：“真、真的吗？”
“骗你有什么好处？又穷又丑，有钱人买内脏都不要你这样的懂吗？”王宏放明显带着嘲意回答。
这样讽刺的话让来人感到有些难堪，但更多的却是获得高薪工作的喜悦，尽管还有些对于是骗局的担忧，但还是被按捺住。
“今晚你就住这里，明天一早去工地！”
铁门被故意用力拍上，发出的震动甚至波及到了睡在隔壁隔间的晋白。
一片黑暗当中，晋白睁开眼睛，白天在大巴车上睡得足够多，导致她现在毫无睡意。她枕着自己的行李艰难在如棺材般狭小的硬床板上翻了个身，伸手敲了敲隔壁。
“谁！”惊恐的声音穿过墙壁。
“嘿，别紧张朋友，我也是新来的，跟你交个朋友。”晋白语调轻快道。
“我不想交朋友！我要睡了！你、你别打扰我啊！”无情的回答传来。
晋白扭头看墙，试探着又敲了敲墙，果然不再有回应。
唉，外城人就是冷漠，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她无奈摇头，闭上眼也慢慢睡去。
翌日天还没亮，每个小隔间的铁门就被人打开，举着手电筒的男人高声叫起，将手电筒发出的白光故意照在每一个人的眼皮上。
“起床起床！还要不要赚钱了！”
晋白听着隔壁起床的动静，也适时睁开眼睛，面上照旧是昨日来时的表面故作镇定，实际一眼就能被看出迷茫和无措的初次工作的小姑娘样。
虽然寸头看起来有点人设崩塌，不过问题不大。
这里来“工作”的人约莫六七个，看期待的模样估计全都是新来的，各自按照身高站好后被领着从后门上了一辆小型的面包车。
晋白没被排上座，被安排蹲在座椅之间的空隙中。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严重超载的面包车摇摇晃晃的上了路。
“欸朋友，你挤不挤？”晋白悄声问跟自己并排蹲着的瘦弱女孩。
她从一早就在观察，非常确定这人就是昨晚不理自己的那个人，原本听声音就感觉对方肯定年纪不大，可实际见到人后才发现比想象的还要小，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晋白就已经够瘦的了，可这个女孩却还要更瘦小几分，细弱的手腕上血管清晰可见，脆弱的似乎一碰就会断掉。
女孩有些害怕的快速抬眼看了看晋白又迅速垂下眼皮，抿着唇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进来的啊？看你年纪好像很小啊。”
女孩不出声，只抱着自己的膝盖往远离晋白的方向挪了挪，一副很戒备又害怕的模样，若不是昨晚听过她说话，晋白高低要以为这人是个哑巴。
打交道不成，晋白也没在意，借着座椅的遮挡打量面包车内部的装饰。车窗上都用了黑布蒙着，司机是一个魁梧的男人，看体型就知道和昨晚屋子里的人一伙的，且脖子上都有着同样的模糊纹身。
给他们纹身的人肯定技术不好，纹身的颜色都晕开一片，看不清纹身的内容。
车开了五个小时，中途经过了三次检查站，但一次都没有被开门检查，只看了司机给得某些东西就直接让车辆通过。
晋白看不见前面的路，但却莫名觉得车辆绕的弯路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面包车终于缓缓停下，车门被打开，众人挨个下车，晋白走出车门后瞬间愣了一下。
怪不得熟悉，这怎么又给我送回贫民窟了啊！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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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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