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挂断后的宿舍,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
格莱张着嘴,目光在面色铁青的白棠和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兰序之间来回逡巡,脸上的表情从震惊逐渐过渡到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状态,最终化为一声小心翼翼的:“……哇哦。”
许喏则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拿起书,仿佛瞬间对书页上的内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只是那微微紧绷的侧脸线条暴露了他并非全然平静。
而风暴中心的两位当事人——白棠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头顶,让他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这都什么跟什么?星际时代了还搞娃娃亲这一套?对象还是这个看他不顺眼的冰块脸皇子?
他越想越觉得滑稽,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极其短促、带着浓浓自嘲和无语的嗤笑。
这声笑在落针可闻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
兰序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抬手用毛巾擦了擦仍在滴水的黑发,动作依旧沉稳,但那双灰蓝色眼眸中的惊澜已逐渐被惯常的冷静所覆盖。他看向白棠,目光深沉,像是在评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以及白棠那声笑背后的含义。
白棠接收到他审视的目光,索性破罐子破摔,狐狸眼一挑,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直接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带着明显的嘲弄:“喂,A-001,听见没?咱俩还有这‘缘分’呢。你们皇室……都这么流行包办婚姻?”
他特意加重了“缘分”两个字,讽刺意味十足。
兰序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毛巾,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姿态依旧挺拔从容,只是周身的气息比平时更冷了几分。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一种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战术报告般的语调开口:
“白宁会长……”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称呼,“和我父后,年轻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以……”兰序的目光与白棠对视,里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有纯粹的陈述,“这份婚约,应该是基于长辈之间友谊的约定,并非皇室惯例。”
他这话说得极其客观,甚至带着一种撇清关系的意味。既解释了婚约的由来(源于白宁与皇后陛下的私交),又暗示了这并非皇室正式行为,更像是一个私下的、或许并不那么被当真的玩笑。
白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兰序的潜台词——这婚约,他兰序也没当回事,甚至可能和他一样,今天才知道。
这个认知让白棠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消散了些许,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以,这只是一个基于长辈友谊的、过时的、甚至可能双方都不承认的约定?
他看着兰序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忽然觉得有点没劲。连吵架都吵不起来,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情绪绝缘体。
“哦——”白棠拖长了音调,语气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他重新躺回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好朋友的约定啊……那看来也没什么约束力嘛。挺好,就当没这回事呗?”
他说得轻松,眼神却悄悄瞟向兰序,等待着他的反应。
兰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故作轻松的表象。片刻后,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达成共识。
这桩突如其来的、荒谬的婚约,在两位当事人极其短暂的交锋后,被心照不宣地共同搁置,甚至可以说是无视了。
格莱似乎有些失望没有看到更激烈的场面,悻悻地戴回了耳机。许喏翻书的动作也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些。
宿舍里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紧绷,但某种无形的、微妙的东西已经悄然改变。至少,“婚约”这个词,像一颗种子,已经埋在了两人之间,尽管他们此刻都选择视而不见。
白棠翻了个身,背对着兰序的方向,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兰序的父后……和他爸爸是好朋友?
他那个Alpha父亲闻昭野知道这事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的身世和人际关系简直比最复杂的星域图还要混乱。
而另一边的兰序,坐在书桌前,目光虽然落在光屏的资料上,思绪却似乎飘远了些许。他想起父后偶尔提及旧友时,那带着怀念和一丝遗憾的神情……
原来,那个旧友,就是白宁。
原来,那个约定中的另一个孩子,就是白棠。
这世界,有时候小得让人无奈。
就在白棠和兰序在宿舍里达成“无视婚约”共识的同一时间,一场属于父辈的风暴正在首都星悄然酝酿。
白宁现身洛非茨军校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首都星的上流圈子,自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星际审判庭庭长——闻昭野的耳中。
装饰着冰冷金属与暗色木材的审判庭最高办公室内,空气仿佛凝固。闻昭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山岳,深色的审判庭制服一丝不苟,衬得他周身的气场更加沉肃冷硬。他手中端着一杯未加任何调剂的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
听到下属战战兢兢地汇报“白宁会长已离开洛非茨,疑似返回仙女座星域”时,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请他来。”闻昭野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亲自去。”
“是,庭长!”下属冷汗涔涔地退下,立刻调动审判庭的精锐力量,前往星际空港及白宁在首都星可能落脚的所有地点进行“邀请”。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派出去的人一无所获。白宁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在首都星严密的监控网络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废物。”闻昭野听完汇报,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整个办公室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下属几乎将头埋到胸口,不敢言语。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白宁已经悄然离开,或者正在暗中筹划什么的时候——
“嘀——!”
一声尖锐急促的系统警报突然响彻整个审判庭总部!
中央控制室内,所有的光屏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红色,巨大的警告标识疯狂闪烁!
【警告!未知权限入侵!核心数据库遭遇强行访问!防火墙失效!】
【警告!入侵者正在定位最高权限节点——审判庭长办公室!】
技术主管脸色煞白,手指在控制台上疯□□作,声音颤抖:“不行!挡不住!对方的入侵方式从未见过,逻辑链完全无法解析!他、他好像是……在给我们指路?!”
指路?
闻昭野眸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挥手制止了慌乱的下属,独自一人回到了他那间象征着帝国司法最高权力的办公室。
他刚在办公桌后坐下,办公室内那面用于最高级别通讯和数据展示的巨型光屏,便“唰”地一下自动亮起。
干扰的雪花闪烁了几下,随即,一个身影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中央。
不是通讯请求,而是直接的黑入投影。
白宁慵懒地靠在一张看起来舒适无比的软椅里,背景似乎是一间极具设计感的酒店套房。他手里也端着一杯酒,姿态闲适得仿佛只是在和老朋友视频聊天。他甚至对着闻昭野举了举杯,唇角勾起一抹带着戏谑和挑衅的弧度。
“闻大庭长,”白宁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清晰而悦耳,却带着冰冷的嘲讽,“几年不见,你请人的方式还是这么……缺乏新意。何必兴师动众?想见我,说一声就是了。”
他居然就在首都星!而且就在审判庭的眼皮子底下!甚至嚣张到直接黑进了帝国防守最严密的系统之一,就为了……主动出现在闻昭野面前!
闻昭野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光屏上那张昳丽依旧、岁月似乎未曾留下多少痕迹的脸,以及那双与他儿子极为相似、却更显成熟风情的狐狸眼。他周身那股冷肃的气息几乎化为实质,握着酒杯的手背青筋隐现。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信息素在隔空碰撞、绞杀——浓烈霸道的威士忌与清冷缥缈的栀子花香,即使隔着屏幕,也弥漫开一种宿命般对立又纠缠的张力。
“白宁,”闻昭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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