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星C区。
空气依旧污浊，混合着金属锈蚀、劣质燃料和绝望的气息。
李念站在一处隐蔽的高地上，俯瞰着下方。
远处是一座由废弃舰船和钢板胡乱拼凑而成的庞大堡垒，灯火通明，喧嚣吵闹，如同趴在星球伤口上的一只贪婪巨兽。
那是血狼帮盘踞的巢穴。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比记忆中更加冰冷、也更加锐利的眼睛。她身后，站着以扳手为首的十几名从地狱游乐场跟她杀出来的核心队员，以及部分铁匠拨给她、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审视与怀疑的反抗军士兵。
他们的到来，如同石子投入死水，引起了棚户区居民麻木的窥探。那些躲在门缝和阴影后的眼睛，空洞，畏惧，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任何变化的微弱躁动。
她胡汉三又回来了，如果不是情况不对，李念简直想叉腰狂笑。
也不是她不紧张，只是想想手里的牌，最起码血狼帮这一局她想不到自己怎么输。
自信这一块/。
“老板，都侦察清楚了。”扳手猫着腰过来，压低声音，“堡垒正面火力很猛，有重机枪塔和能量屏障。侧面和后面防御弱一些，但暗道很多，容易被打埋伏。强攻损失会很大。”
李念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自己这支混杂的小队去硬碰这块锈铁疙瘩。
“设备和信号都调试好了吗？”她问。
“好了。”扳手递过来一个经过改装、看起来依旧有些简陋的通讯器，“按你的要求，如果没有你的主动沟通，信号源做了三层加密和随机跳转，指向模糊，就算对方有高手，短时间内绝对追查不到我们这里。”
“很好。”说着李念转身走进后方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里面只有最简单的通讯设备和一张破烂的星球地图。
她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那枚小巧却至关重要的信号发射器，以及裴烬通过加密通道发送过来的、关于卡尔特家族在附近星域几个隐秘赌场的精确坐标。
“就他们给的这点人手，想啃下血狼帮，简直是让我们去送死。”李念嗤笑一声，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但没关系，会有人帮我们‘调虎离山’的。”
她熟练地操作着发射器，将那些赌场坐标分成两份。
一份，用最高匿名等级加密，直接发送给星际巡警总部的公共举报频道。
好吧，尽管她知道四大家族只手遮天，大概率这个举报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收买可不只是卡尔特家族一个会收买！
如此精确的坐标和“卡尔特”这个名字，就算是贪官保护伞连连看，也能迫使某些人不得不做出点反应——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够卡尔特烦心一阵了。
另一份，她则附上了一段极其简短的信息：
“致我尊敬的西里尔少爷：是时候完成我的承诺了，这里附上卡尔特的非法敛财窝点，只是报复与承诺的先行礼，希望你喜欢。”
“接下来呢？”扳手问。
“先等。”李念看向帐篷外灰蒙蒙的、被工业废气笼罩的天空，语气带着一种狩猎前的兴奋，“等一条毒蛇闻到血腥味，主动伸出他的信子。”
她没有等太久。
数小时后，一个加密视频通话请求出现在了通讯器上。
来了，小老弟果然还是沉不住气。
李念抬手示意扳手等人保持警戒，独自上前几步，接过了通讯器。
屏幕亮起，梵卓·西里尔那张苍白、阴郁、因仇恨而更显扭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即便隔着屏幕，也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李念。”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嘶嘶声，“你送来的‘礼物’，很有意思。”
“一份小小的见面礼，西里尔少爷。”李念语气平淡，“我想，对于近期不断被卡尔特家族‘误会’和‘挤压’的西里尔家族来说，这份情报应该有点价值。”
西里尔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没错，虽然他也观看了李念被直播的全程，但卡尔特那个游乐场的坐标一直是个秘密。
卡尔特导致他终身残疾的仇恨和家族近期受到的打压，一切的一切都让西里尔寝食难安，以至于……
哪怕与虎谋皮，他也要拉卡尔特下地狱！
“你想要什么？”西里尔直截了当地问。
“帮助。”李念同样直接，“你现在，需要帮我一点小忙。”
“你的小忙？”西里尔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血狼帮，卡尔特养在垃圾星C区的狗。”李念说道，“我需要最好能让他们内部暂时乱起来的小‘意外’。”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对你的家族来说，应该只是动动手指的小事吧？毕竟，很多见不得光的矿产走私，也要经过这片‘法外之地’，不是吗？”
屏幕那头，西里尔陷入了沉默。他死死盯着李念，精于算计的大脑飞速权衡着利弊。
李念提供的赌场情报价值巨大，远超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清理血狼帮，本身也符合西里尔家族的利益。
然而，内心深处那条名为嫉妒的毒蛇再次抬头——
真的要如此轻易地帮助这个贫民吗？
让她如此顺利地达成目的？
“呵，”李念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语气轻描淡写，却如同精准的针刺，“当然，您也可以拒绝。毕竟，我想赫连家或许也会对这份‘顺水人情’感兴趣……毕竟这也只是我们交易的一小部分不是吗？”
李念虽然状似无意地提起赫连玦，但她自己清楚，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找赫连玦，连家的“圣所”与血狼帮在垃圾星早有默契，找他们下场无异于引狼入室，下场就是整个垃圾星变为“圣露”地下加工站。
但梵卓·西里尔不知道啊！忽悠忽悠还是能用的。
“……好。”西里尔最终阴冷地开口，“‘意外’……血狼帮的三当家，其实一直对卡尔特派来的监管者不满，他觉得分赃不公。我想，他很快会找到机会。”
“合作愉快，西里尔少爷。”李念微微一笑。
“记住你的承诺，李念。”西里尔的声音充满寒意，“如果你让我失望，我能给你的，也能瞬间收回。甚至包括你的命。”
通讯中断。
过了半小时，净化厂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和骚动，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才渐渐平息。
李念猛地睁开眼，眼中锐光一闪。
“老板！血狼帮内讧了！刚得到消息，三当家带人突袭了卡尔特派来的监管官住处，双方火并，死伤不少，现在里面乱成一锅粥了！”一名负责监听的情报员冲进来，语气带着兴奋。
“好！”李念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扳手！通知下去，计划变更！反抗军小队按原计划从正面佯攻，吸引剩余火力！我们的人，全部跟我从侧面三号排污通道突入！里应外合，端掉它！”
“明白！”扳手眼睛放光，立刻转身冲出去传达命令。
李念大步走出帐篷，看向下方已然露出破绽的血狼帮堡垒。
行动开始！
此刻，血狼帮的防御已然出现了致命漏洞。
李念亲自带队，这支精锐的小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沿着计划路线，从内乱后的薄弱点悄无声息却又迅猛地直插堡垒心脏。
她并未鲁莽地冲在最前，而是居于队伍中段，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雷达般铺开，冷静地俯瞰着整个战场的细微变化，包括有零点几秒即将引爆的陷阱、防不胜防的背后偷袭以及远处的狙击手。
除了消耗过大以外简直像在游戏里开了全局透视一样爽。
“左转死角，两人。”
“右上方管道，狙击手。”
“前方通道有□□，绕行。”
她的指令清晰冷静，一次次让队伍化险为夷。战士们对她的信任和服从，在实战中飞速提升。
战斗几乎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血狼帮的亡命徒们虽然凶悍，但刚经历惨烈内讧，头目或死或伤，指挥系统彻底瘫痪，人心惶惶。面对李念小队精准狠辣的打击和高昂的士气，抵抗迅速土崩瓦解。
最终，在付出了极小代价后，堡垒核心区域被逐一占领，负隅顽抗的残敌被迅速肃清。那面代表血狼帮的、绘着滴血狼头的旗帜被粗暴地扯下，扔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被无数双脚践踏而过。
站在原本属于血狼帮头目的、弥漫着血腥和劣酒味的指挥室里，李念看着窗外渐渐平息的战场，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清理战场，统计伤亡，彻底收缴所有物资。控制所有出口，许进不许出，严格排查。”她语速很快，命令清晰地下达。
扳手带着人押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血狼帮头目过来：“老板，这杂碎怎么处理？”
李念瞥了那头目一眼，呦嚯，居然是熟悉的刀疤脸，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眼中的怨毒和恐惧瞬间被极致的震惊所覆盖，瞳孔骤然收缩。
“是……你！怎么可能？！”
“对，是我。”李念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吗？等我回来，你们就完了。”
她挥了挥手：“把他单独关押，严加看管。他的命，暂时还有用。”
李念目光随即投向更远的地方，“立刻以我的名义，发布安民告示。告诉C区所有的人，血狼帮已经成为历史。从今天起，这里的规矩，由我们定。”
很快，C区那些原本紧闭门窗、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的贫民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他们看到了被公开处决的血狼帮恶棍，看到了被搬出来公开分配的粮食和药品，看到了那些正在修复管道的、穿着混杂但纪律严明的新主人。
他们的眼中，除了惯有的恐惧，更多了一种复杂的、难以置信的震撼，以及一丝……微弱的光。
李念走到了指挥室外的高台上，下方渐渐聚集起越来越多面黄肌瘦、却眼神复杂的贫民。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C区：
“C区的居民们！”
“血狼帮，从今天起，成为历史！”
人群一阵骚动，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我们不会成为第二个血狼帮！”李念的声音坚定无比，“从今天起，C区由我们接管！但规矩，要变一变了！”
“第一，禁止一切人口买卖和掠夺！”
“第二，组织人手，立刻修复被破坏的基础设施，尤其是净水系统和医疗站。”
“第三，所有血狼帮强占的产业、水源、食物配给点，全部收回公有，按需分配。”
她没有许诺天堂，只给出了最基本生存和尊严的保障。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几条，却让下面的人群中，传来了压抑的、难以置信的啜泣声。
“最终，要靠你们自己。”
“愿意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家园的人可以留下来看看。不愿意的，也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就在这时，李念的加密通讯器再次震动。
“恭喜，李念你的任务完成度超出我们所有人的预期，之前向你承诺的首批医疗物资与工程师技术小队已在途中，C区将暂由你部管辖。望善用之，不负所托。——铁匠”
李念关闭通讯，目光扫过高台下那一张张逐渐焕发出生机的面孔。
漫长的征途，终于迈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
一切，都从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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