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核心区的穹顶之下，能量逸散的光屑如垂死的星辰，缓缓飘落，映照着满地狼藉与横陈的躯体。
李念半跪在地，喉间涌上腥甜，被她强行咽下。合金地面冰冷刺骨，透过破损的作战服渗入肌肤。
四周，是她带来的战士们横七竖八的躯体。有些人还在挣扎，更多的人已无声息。阿坦被一道能量束贯穿肩胛，钉在远处的金属壁上，鲜血顺着壁面滑落，形成一道刺目的红。
而扳手……
伏在她不远处，一条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仅存的义眼红光微弱闪烁。
他们的对面，皇太子依旧安然端坐于王座之上。
他甚至未曾离开过那里。
周身流转着一层薄薄的、近乎无形的能量场，将所有攻向他的力量，包括精神力的冲击、实弹的轰炸、能量的光束——
通通都被吞噬、消弭，如同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古井，连回响都吝啬给予。
这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展示，是神明对蝼蚁的俯视。
无形的力场压在身上，重于山岳。
李念试图调动精神力，却发现如同泥牛入海，被更深邃、更庞大的存在吞噬、消解。
她理解了白瑾口中的“枯萎”，也切身感受到了何为“源头”。
皇太子的力量并非简单的强大，而是一种你能感受到优先级的权限碾压，比起个体，他更像是……
像是这个世界规则本身的体现。
她从头到尾对抗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这个扭曲世界的根基。
“很精彩的表演，李念。”
皇太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赞许，却比任何嘲讽都更令人窒息。
他缓步走下王座，靴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终于，他停在李念面前。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如同欣赏一件即将被毁掉的珍贵瓷器。
“挣扎，愤怒，不甘，甚至利用赫连玦那个蠢货的痴心妄想……你所展现出的破坏力和求生欲，远超之前所有的‘特招生’。”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李念的下颌，“你几乎让我觉得，这场无聊的游戏，终于诞生了一些……意外。”
这和羞辱有什么区别？！
李念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入地面缝隙，几乎要折断。
不甘心，她不甘心！明明都做到这一步了，明明已经尽了全力，可力量差距怎么能如此绝望？
所有的计谋，所有的牺牲，在绝对力量面前，可笑得不值一提。
似乎弱小才是原罪。
下一秒，倒在远处一名试图发起冲锋的革命军战士，动作猛然僵住，随即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掌狠狠拍中，整个人瞬间坍缩、爆裂，化作一蓬血雾，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绝对的压制，无可逾越的鸿沟。
“看，这就是世界的真实。”
皇太子微微前倾身体，目光落在李念身上，带着一种研究者审视稀有标本的兴味，“努力、意志、甚至你从那群腐朽废物身上窃取来的力量，在真正的‘权柄’面前，毫无意义。你们生来所在的层级，决定了你们力量的极限。”
“我呸！”
李念试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此刻却因为身体受的伤过于严重，难以聚力。
而皇太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挣扎，眼中欣赏的意味愈发浓烈。
“你是个异数，李念。一个完美的‘变数’。”他缓缓道，像在吟诵诗篇，“你的挣扎，你的愤怒，你反向吞噬他们的决绝……比过去所有的加起来都要精彩。你提供了无比宝贵的‘数据’和‘能量’。我几乎……要舍不得结束这场演出了。”
欣赏？数据？演出？
这一切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场值得欣赏的戏剧，一份有价值的研究数据？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像艾莉一样，像无数无声无息消失的“特招生”一样，最终化为一杯所谓的“圣露”？
不。
绝不！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一个被忽略许久的、沉寂无声的存在，突兀地闯入她的意识——
那个系统。
那个她以为由皇太子亲手打造、用于抽取她生命力的“抽取器”。从她与皇太子正面交锋开始，它就再未发出过任何提示，安静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为什么？
如果它完全是皇太子的所有物，此刻难道不该兴奋地汇报“养料”已被制服，等待收割吗？
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白瑾称其为皇太子设置的“抽取器”。可如果它完全由皇太子掌控，如果一切只是为了榨取她的价值……
为什么……会有“皇太子”这个攻略目标？
为什么会有针对他的“好感度”选项？
一个造物，需要监控创造者对它的“好感”吗？
即便皇太子狂妄自大到何种程度，这似乎也超出了必要的范畴，更像是一种……制衡。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迸射的一丝火星，微弱，却瞬间点燃了某种可能性。
她在脑中，用尽最后的精神力，艰难地触向那个沉寂已久的系统界面。
无视了那些灰暗的技能和任务列表，直接锁定了“攻略目标”一栏。
在那里，赫然存在着“皇太子”的名字。
而其后那原本极低、近乎于无的好感度数值，不知何时，竟已攀升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欣赏】。
……欣赏？
87点的……欣赏？！
李念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几乎停跳。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她。她造反，她杀到他面前，她几乎毁了他不少布置，换来的竟是近乎满值的“欣赏”？
这绝无可能！
心脏猛地一缩。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在意识深处，用最冰冷的意念向那系统发出质询：“你……是否完全由皇太子掌控？”
意识海中一片死寂。那冰冷的造物似乎并未预料到这个问题。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李念再次逼问，意念如刀：“回答我！按照你的底层指令——回应‘玩家’的合理提问！”
又是一瞬的沉寂。随即，那把冰冷的、非人的声音终于在她脑域深处响起，语调平直，却石破天惊：
【权限确认。高级查询。答：并非创造与被创造关系。仅为合作。】
合作？！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不是主仆！是合作！
那么，皇太子并非全知全能！这个系统，有其自身的意志或规则！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星河倒灌，瞬间冲溃了原有的认知堤坝。无数线索碎片疯狂旋转、重组——系统偶尔出现的异常延迟、任务奖励有时超乎预期的丰厚、以及那看似绝对实则总留有一线生机的任务惩罚……
原来如此。
皇太子并未察觉她内心的惊天巨变。他直起身，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可惜，再有趣的戏剧，也终有落幕之时。你输了。”
李念猛地抬起头。
她眼中所有的愤怒、不甘、挣扎，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燃烧到尽头后的灰败与空洞。她周身的能量波动急剧衰减，仿佛最后一丝力量也被抽干。甚至连强行支撑身体的手臂也开始微微颤抖，最终，她像是彻底失去了所有支撑，向前软倒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再动弹。
宛如燃尽的余烬。
皇太子静静地看着她“力竭而亡”的表演，眼中那丝兴味更浓了几分。他确实欣赏这份直到最后仍在“挣扎”的韧性。
他抬起手，阻止了周围隐形护卫上前彻底了结她的动作。
“清理战场。确认存活者，注射抑制剂，投入星际监狱最深层。”他淡淡吩咐，目光却未曾从李念身上离开。
“至于她……”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种残酷的玩味，“宣布反抗军首领李念已被擒获。判处死刑。执行日期……定在三日后。向全宇宙直播行刑过程。”
他轻轻挥手，如同拂去尘埃。
一队沉默的、装甲覆盖全身的宫廷禁卫如同幽灵般出现，手中的能量束缚器发出冷光。
李念没有反抗。
她甚至顺着那施加而来的力道，任由自己脱力般地向前倒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外人看来，这已是意志彻底崩溃，连维持姿态的力气都已丧失。
她掩盖在臂弯下的眼睛，却在这一刻，猛地睁开。
……
星际监狱的最深处，传说中连时间都会凝固的牢笼。
四壁是绝对光滑、能吸收一切能量和声音的暗物质材料。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参照。
只有纯粹、极致的虚无与黑暗。
李念被粗暴地扔了进来。身上所有物品——破损的臂铠、藏匿的微型武器、甚至那枚几乎从不离身的旧光脑也全被搜走。
她蜷缩在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像一具真正的、失去生息的躯壳。
然而，在她的脑域深处，一场风暴正在席卷。
“系统，我以玩家的身份再次问询你一遍，你和皇太子之间……是合作还是交易？还有你的详细信息，我都需要知道。”
【查询中，收到你的指令，正在运行……回答玩家：系统与该世界最高权限者之间签署有正常平等的协议，具体内容需要获得对方权限才可解锁。】
【系统详细信息：
厂商：蚂蚁工作室
供应商：A市蚂蚁网络有限公司
统一社会信用代码：12345678910
游戏官网网址：mayi
正式上线日期：2027–8-30
支持语言：简体中文
当前版本：1.0.0.0
网络连接状态：断开】
A市？？？？
那不是……她老家吗？还有蚂蚁公司，李念记得穿越之前在她的世界里确实有个叫蚂蚁业务有做游戏的大型公司。
一个个词汇，一块块碎片，在她现在超越常人的大脑中疯狂碰撞、推演、重组。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她还是穿越到了背景为星际的……游戏里？
一个极其大胆、疯狂到足以让她自己都战栗的计划，开始在绝对黑暗的牢笼中，缓缓勾勒出狰狞的轮廓。
她需要验证。
需要与这个来自“故乡”的系统，进行一场真正的、面对面的交易。
而赌注，是她的生命，以及这个扭曲世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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