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环先在屋内布置了结界，以防万一。
秦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清楚的看见谢卿环使用“能力”的全程，他手指修长，金色的光在空中若隐若现，和灯光不同，是说不出的感觉。
“盘膝坐下。”谢卿环让他拿来古玉，放在掌心。
“闭眼，沉心，摒弃杂念。”
秦烽依言照做，他努力放松身体，排除杂念，去感知周围。
起初，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研究所的事、谢卿环的事、军部的事……各种思绪充满了他脑中。
“感受。”谢卿环伸出手指，虚点在秦烽的眉心，渐渐滑向胸口、丹田……
虽未真正接触到，秦烽却奇异的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他的动作。
“想象这古玉中的力量正在如此流动，莫要强求，只需感知。”
几句话说得简单，但没有方式方法，听起来“全凭感觉”。
这个过程比秦烽想象中的艰难百倍，而且看不到希望，他习惯使用工具、依赖设备和武器，他的身体素质和近身练得再好，也绝对不包括这一种。
谢卿环也明白，长期静坐对如今的秦烽来说并不困难，难的是这种内向求索。
他在此间肉眼看到的力量，皆是人力所为，凡人将他们诉诸理论，甚至能让无甚天资的人也能做许多超出本身能力的事情。
这与修仙不同，修仙固然也有天资之分，但能踏上这条路的，在凡人中便已是万不存一。
秦烽有些挫败地睁开眼，看向谢卿环，摇了摇头：“……什么也感觉不到。”
除了最初谢卿环点在他眉心时那一丝清凉，后面全是徒劳。
谢卿环看着他额头的汗水和眼中的疲惫，沉默了一下。
这个结果，他其实有所预料，此界灵气近乎枯竭，规则也不同，秦烽又已非前世，至少还有个妖身，想要重新踏上道途，难如登天。
他收回手：“无妨，初次尝试便是如此，此路……或许不通。”
秦烽看着他那张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仿佛自己搞砸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抱歉。”
谢卿环却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万家灯火：“不必道歉，修炼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否则岂非人人都能成仙？光努力还是不够的，也许是，你的机缘还未到吧。”
谢卿环非常有耐心，毕竟不要说三天五天，就算是三年五年，对他来说也不算多长时日，他布置结界，一直与秦烽面对面修炼，一次次引导这种新的力量流转自身。
偏偏秦烽事务繁忙，每天修炼的时间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最初几日，他几乎一无所获，只有越来越强的自我怀疑。
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每日都会回到房中，走入结界。
最重要的是，谢卿环每次都与他相对而坐，他逐渐开始能够渐渐静下心来，而谢卿环因为近距离有他微弱信息素的影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焦虑的感觉。
这一日，就在他准备再次放弃，有些挫败的睁开眼时，目光正落在与他相对而坐的谢卿环身上。
他屏住呼吸，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只见盘膝而坐的谢卿环，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的微光，更奇异的是，他周身的空气不知道是收到了什么影响，竟然隐隐的能看到在波动。
以至于他垂落的几缕白发都在无风的室内微微飘动。
他一时间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
不是眼花。
他想起谢卿环修炼之前的告诫——修炼不能打扰。
他不敢发出什么动静，不错眼的看着眼前的人。
秦烽的神经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慢慢的，他竟然就保持这这个姿势，靠着沙发，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此时的谢卿环，心神沉静，物我两忘，他觉得自打来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对于新力量的修炼一直很顺利。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动了，周遭的景象竟然毫无预兆的变了。
明明他修炼的地方在秦烽房内的沙发上，可此时却立于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
这是识海？
他挑眉，一转头，果然，在身边的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浮在空中的“人”，自然是秦烽。
谢卿环一时无言。
让他修炼引气，他怎么反而把他拖进识海深处了？
不怪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从来没有进入过秦烽的识海，尽管魂契后，他们的识海几乎可以互通，但秦烽没有提起过，谢卿环更没想到过。
他走过去。
如今的秦烽毫无修为，也没有“识海”的概念，无法主动操控，也无法主动在这里自行“醒来”，他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秦烽毫无防备的睡脸，以前这个样子倒是常见，来这里之后，他许久没见他这样睡在自己跟前了。
按理说，人的识海不该是空荡荡的，除非岁月太长，记忆……
谢卿环一愣。
上天入地，能进入秦烽识海的也就他一人，凡人按理说未经修炼，自己都无法进入识海，更遑论旁人？
他立刻坐正，开始尝试在这里运转自身力量。
害怕对秦烽产生不好的影响，他不敢动用太多力量，而是缓慢的一点点引导。
但这里毕竟是识海，力量也是虚无的，出现后就如同泥牛入海。
谢卿环不着急，一遍遍的重复。
识海没有反应，谢卿环开始尝试着加大力度……
现实中，靠在沙发上的秦烽，身体忽然一颤。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将他从深沉的睡眠中拽了出来——不是惊醒，而像是从一场无比舒适、轻盈的梦中醒来。
他仿佛记得自己飘在云端，感觉……似曾相识。
而就在他意识彻底回归现实，睁开眼的瞬间——
识海之中，正全神贯注引导力量的谢卿环，猛地感觉到一股排斥力传来，他与秦烽意识体之间的联系被骤然切断。
呼——
谢卿环在现实中猛地睁开眼睛，气息出现了一丝短暂的紊乱，他看向旁边刚刚醒来、还带着几分睡意茫然的秦烽，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功亏一篑，只差一点。
但……确认了魂契的存在，并且发现秦烽的识海有他自己意识的存在也算是一点收获。
秦烽揉了揉额角，看向谢卿环，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睡着了。”
他有些尴尬，他从小就自律，从来没有过这种该做事的时候睡着的情况。
谢卿环在意的可不是这些，他指了指一旁的古玉：“再试一次。”
秦烽刚“偷懒”完，又带着点之前盯着人看，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立刻照做，半分迟疑都没有。
他闭上眼，努力放空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那块触手温润的古玉上。
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当他的意识沉静下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流动感，从古玉中传递过来，那感觉难以形容，非冷非热，更像是一种极其舒缓的“波动”，顺着他的掌心，极其缓慢地渗入，流向四肢百骸。
这感觉……竟然带着一丝莫名的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感受过类似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这种感觉，更深入地去体会，然而，那波动实在太微弱了，在他试图集中精神去捕捉时，又变得飘忽不定，难以把握。
他将自己的感觉对谢卿环说了。
“不错，有进步。”
秦烽不知道这算什么进步，虚无缥缈的，可被说了“不错”，他心情也跟着有点不错。
谢卿环看着秦烽，忽然开口：“今晚，我们睡在一起。”
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明天早饭吃什么，以至于秦烽差点没反应过来，等他理解了这句话的内容，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睡在一起？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谢卿环原本想直接解释识海相连、便于观察和引导的打算，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注意到，秦烽虽然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眉头都习惯性的蹙起，但那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薄红，异常显眼。
他清了清嗓子，脱口而出的说辞已经变了：“这几日，我总觉得心神不宁，难以安寝，不知……是否与那信息素尚未完全平复有关。”
他一脸无辜，甚至也蹙了蹙眉头，好像说这件事都让他觉得有点为难似的。
“你要是觉得不好也无妨……”
他也不说如果不好怎么办，就看着秦烽。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秦烽的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确实是生理因素导致的，需要重视。
“……好。”最终，他听到自己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谢卿环不知道秦烽心里经过了什么样的激烈斗争，只看到他僵硬的起身，“我去准备一下……拿你的被子。”
他抱着东西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谢卿环在洗澡。
到这里的日子，他已经对这里的事务愈发熟悉，能够不用力量的，他已经不用了，况且这里凡人的生活实在舒适，他也乐得享受。
秦烽站在床边，感觉比面对最复杂的战术推演还要棘手。
他先是把谢卿环的被子抖开，抚平，觉得不够，又把自己叠的好好的被子一起抖开抚平。
然后开始调整枕头的位置，摆弄了好几下，似乎怎么放都不对劲。
摆弄完，他又出去喝了口水，发了会儿呆，然后突然又起身，热了一杯牛奶。
又过了五分钟，他又去把谢卿环的睡衣拿了过来，放到床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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