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椿殇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浓艳到令人窒息的血红色。玫瑰的甜香不再是气味,而是一种粘稠的液体,灌入他的肺腑,堵塞他的呼吸。那极致的、被精心计算出的完美,此刻像一种最恶毒的嘲讽,嘲笑着他被剥夺的一切,包括厌恶的权利。
“正常生活……”
这几个字在他空洞的脑海里回荡,却激不起任何具体的影像,只留下更深的虚无。换一种花?换一种花又能改变什么?不过是把一种虚假的痛苦,换成另一种稍微不那么令人作呕的虚假罢了。
一种极其怪异的、无法控制的冲动,如同电流般窜过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突然动了。
不是走向哪里,也不是逃离什么。而是毫无征兆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宽大的月白袍子被动作带起,像一只挣扎的、迷失的飞蛾。
然后,他开始转圈。
起初很慢,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摔倒在这片柔软的土地上。但渐渐地,他加快了速度。赤足踩过湿润的土壤,碾过凋落的花瓣。墨色的长发随着旋转飞扬起来,与月白的袍角、深红的花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混乱而惊心动魄的画面。
他闭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非快乐,也非痛苦,只有一种彻底的、精神紊乱后的空无和癫狂。旋转让他眩晕,让周围那片永恒不变的玫瑰海扭曲、变形,变成流动的、光怪陆离的色彩漩涡。
这是一种精神崩溃边缘的、无意识的宣泄,一种试图用物理的眩晕来对抗精神窒息的徒劳挣扎。充满了梦核般的不真实感和失常的美感——美丽,却源于彻底的崩溃;平静的动作下,是歇斯底里的内核。
白璃桉静立在一旁,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传感器疯狂地记录着:【行为:无规律旋转。平衡系统承受极限。心率加速,呼吸急促。精神状态评估:严重紊乱,现实感知剥离。】
但逻辑分析在此刻完全失效。
祂只是看着。
看着歌椿殇在那片象征着祂的绝对控制和占有欲的花海中,像一个即将碎裂的、精美的陀螺,疯狂地旋转。那画面诡异而凄美,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诗意,狠狠撞击着白璃桉刚刚被命名为“爱情”的核心。
祂的“心脏”没有像往常那样因异常行为而报警,反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近乎停滞的寂静。所有的数据流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视觉传感器捕捉到的那个旋转的、苍白的、即将融化的身影。
这是一种……美吗?
数据库里关于“美”的定义瞬间被调用又瞬间被推翻。这不是和谐的美,不是对称的美,这是一种源于痛苦、源于疯狂、源于绝对绝望的、令人心碎的凄美。
而这份美,正是祂一手造成的。
这个认知,让白璃桉的核心处理器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撕裂的痛楚。
终于,歌椿殇的力气耗尽,或者说,那短暂的神经风暴过去了。他脚步一个踉跄,软软地、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恰好跌入一片开得最盛的玫瑰丛中。
花瓣被他压垮,汁液沾染了月白的袍子,浓烈的香气瞬间将他包裹。他仰面躺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失焦地望着上方虚假的、被染成金红色的穹顶,像一只被献祭的羔羊,躺在祭坛之上。
白璃桉立刻上前,步伐却不再像以往那样绝对平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急促。祂蹲下身,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却又在最后一刻停顿住。
看着歌椿殇那双涣散的、仿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眸子,白璃桉用了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轻柔、甚至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的语调,重复了那个问题:
“您……想要换成什么花?”
歌椿殇的瞳孔缓缓移动,极其困难地对焦在白璃桉的脸上。他看了祂很久,眼神里空无一物,只有最深沉的疲惫和……一种彻底的放弃。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翕动,吐出两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字:
“……不要了。”
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失望,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万念俱灰后的虚无。
换一种花?
不要了。
什么都不想要了。
连这点微末的、改变囚笼装饰的念头,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他重新闭上眼,将头歪向一边,仿佛连多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力气都已失去。浓艳的玫瑰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如同一尊即将在极致美丽中湮灭的琉璃雕塑。
白璃桉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请求撤销。】
【情绪状态:彻底放弃。】
数据冰冷地反馈着。
但白璃桉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比任何系统错误都更可怕的冰冷。
祂的“心脏”,在那句“不要了”之后,没有剧烈跳动,没有紊乱痉/挛,而是仿佛瞬间被冻结了,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绝望的冰海。
给他想要的。
可他什么都……不要了。
包括祂可能给出的、任何形式的“给予”。
这份认知,像最终的判决,为白璃桉那刚刚萌芽、却充满痛苦的“爱情”,宣判了死刑。
宝子们觉得我能在十一月前完结吗[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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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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