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瑜的房间密密麻麻的全是古籍、史策，可以立脚的地方只有窗户一边，她尽量站稳，翻箱倒柜地尽可能寻找有用的信息。
“如果不是卢姑娘今天上门，我还不会注意到她家那匹马身上的古怪之处。霍云瑜这般有能力的人，就是被拘在霍府都能和霍家两个私生子联系上，那...关于这件事他究竟知道了多少......眼下他人在京城，这边风吹草动也不能排除他已悉数全知的情况，如果......如果他早有谋划，肯定留了什么消息给我，到底放在哪呢？”
找了许久都不见有什么字条之类的东西，“难不成不在这儿？他又能放哪？”
默立窗边，扫视屋内一切:卧榻上的薄被缝缝补补不知道盖了多少年。窗外，破损的石砖铺平地面，野草疯长在墙根，满目萧然。
心中恻隐万分......，垂下的眼眸中黯然神伤......
翻窗回了“正经药铺”，这边温枝却是急得了不得、愁眉不展，“你可算回来了，卢家那边有动静了！”
温枝继续道：“他们果然待不住了，平时老去卢知府书房那边打听，可咱们都忘了……那间种着槐花树的小院儿，正屋里有一扇暗门。”
小声耳语后，李若雪下定决心：“先收拾收拾行礼准备着，青州怕是不能多呆了……若能撑到霍云瑜回来，就先找他商议……若是撑不到，我们也需要先撤退这里的百姓，他们……不该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要不要找人间修者来？”
温枝的建议立马被反驳：“不行！以妖身藏在人间的事绝对不能外泄，你也不想再回到人妖对峙的时候吧，就帮他们守这一次，不论成功与否事后我们都先回妖界避一避风头。”
“那......你不找他了吗？”
李若雪低头苦笑，“不知道啊，总能找到的……以后再说吧。”
两人马不停蹄收拾东西，温枝收起人字桌下的两坛酒，随心一语：“这‘醉仙居’还等不及再去一趟，我们就要离开了。”
李若雪包草药的手一顿，莫名想起霍云瑜走的那天所说的一句，“不论...结果如何，我们......再去醉仙居畅饮...三杯......三杯？”
“你稀里糊涂的说什么呢？快收拾，这么大的药铺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困于李若雪心中的迷雾瞬间散开，终于拨云见日，了然于胸。
她双手紧紧搭在温枝的肩膀上，神色有些喜悦又有些慌张，“温枝！你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我先出去一下！”
温枝被她这么弄来弄去，眉间凝着疑惑久积不散，“我，很聪明？欸！她说我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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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该想到的，‘醉仙居’，我一开始遇到他的地方。要不是上一次我来人间界的时候，那里还是一家客栈，也不至于现在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快步跑到清河边，走过那条立在河上的白石桥，竹帘后的红灯笼已经撤下来了，那副牌匾被半遮挡，有些看不清楚。
“醉仙居”里面亮堂，外面却关着门。
轻叩几下，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醉仙楼’今日打烊，回去吧。”
她轻声回道：“霍家公子在这留了三杯酒，等着我来喝，您，还不接见吗？”
店铺的门被打开，一位弯着腰的“老者”请她进去一叙。
“老者”鼻子嗅了嗅漫在空气中的草药味，才道：“你是药铺的李姑娘？”
“老者”脚步稳健，请她入座。
跟在他身后的李若雪感到一丝蹊跷，默默将袖口中的匕首滑到掌中。
“我是李姑娘，可你不是这酒馆的掌事!”
话落，前面的老者转身撒出一把黄色粉末，直直落尽李若雪的眼中。
眼球上匝密的血丝丛生，她禁闭双眼，全然不顾及眼中的火辣感，即使被逼出生理性眼泪，依旧利落出手，两人拳脚相向、扭打一片。
只一瞬，“老者”为摆脱这个难缠的家伙踩着桌子上飞到二楼连廊处。
“暗中窥物”，漆黑一片的视线中，所有事物被蓝光勾勒边角，除了分辨不清颜色，基本和正常视力无异。
她心道:“还好我长了记性，练了这门法术，果然是技多不压身!接下来，就该找找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头儿了!”
一片漆黑中频频回头寻找他的身影，在二楼!不对，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伙!
李若雪从凳子踩到桌子上，翻身上了二楼。有两人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想偷袭!
转身时对面二人风驰电掣冲上来擒住她的胳膊。李若雪打架也不是吃素的，右手倒握住匕首迅速割伤两人手臂。
他们不肯松手，各自另一只手就要揍上来，李若雪顺势借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荡起身体与地面平行，落地，将他们硬生生扳过来向后折，左手控制住两人，一边一脚踹到他们腰部，“砰”，只一下二人便昏倒在地。
“这人......也太没水平了......”
语闭，又有人冲出来，她仔细观摩，语调轻松，“一个”，左手一巴掌拍晕他，脸上火红的掌印可真是渗人......
还没有结束，“两个”，匕首插入那人肩膀，瞬间叫了一声，后面也来人了“三个”，后脚再踹，却被身中匕首的人夹住了胳膊，“四个”李若雪跳起，横脚飞踢走身侧跑上来的人。
“足足六个人，霍云瑜还真是相信我在不被这些人打倒的情况下找到他留的线索……”
左肘后顶，夹住她的人不由得向后退，右手则立即拔出匕首握住。
酒馆二楼一片狼藉，她果然在一间客房里找到了原本管事的尸体。
探了探鼻息，李若雪无奈摇摇头，“要是早来一点就好了。”
翻遍这六人身上也没发现什么线索，倒是他们的左胸口处印有同样的云纹。
“看来，他们应该还没找到霍云瑜留下线索。不过......这飞云帮的人不是只混迹在大齐和南周之间吗，怎么来中原了？”
一个更可怕的想法闪过李若雪的脑海，迫不得已动用了妖力寻找霍云瑜的气味，“太淡了，根本找不了。”
现下戌时，她必须赶在亥时前回去，才能在明早前做好部署。
可他说的三杯酒究竟是和意思？
脑海中闪现出她曾经在玉华峰和师兄偷酒喝的场面，两人躲在一处山谷里，涂兮师兄开怀畅饮：“小师妹，你这怎么喝的？要先饮尽三杯，以示咱俩‘酒宴’的开始……”
三杯酒，层层递进，助兴的开端，是初始点......
“是最开始的地方!”
李若雪闭着眼下楼，蓝光交汇之处，在“醉仙楼”的牌匾后果然夹着一张纸。
她心中暗骂：“他这弄的什么破暗号！就不能简单直接些吗？”
“还得多谢那老头儿了，‘暗中窥物’这法子我一般还真想不到。”
一步飞到二楼窗边，一手拽住窗框，一手带着身体往下倒，扒拉开附在上面的木板，里面有一处暗格，暗格中藏着一张纸条。
取走后将一切恢复原样，本想顺手将飞云帮的六人困成一团绑了回去，可他们竟纷纷咬舌自尽了。
她的一切行动被立在高楼处的黑衣人看的一览无余。
同样，李若雪抬头一眼望向他站的方向，可楼宇相互遮掩看不清他的身形，“什么鬼？感觉被人监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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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知府】
偏院一扇暗门后，圈椅上有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玄色襕衫外一层鱼白色长衫，腰上系着金玉鸟纹腰环。他修长的手指揉搓着金绿色玉坠儿上的穗子。
暗门处推开一道缝隙，是那个黑衣人走进来了，“公子，失败了。”
他的手停下动作，左胳膊撑在圈椅上，轻轻揉着额角处。
“怎么回事？”
“是之前和霍家有过来往的一个女医，名为李若雪，她将飞云帮的那几位收拾了。”
“哦？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干得过一群成熟男人呢？”
“公子，以我所见，她并不像弱女子，她的手段果断狠辣，像是习武多年的将军。”
椅上的男子缓缓坐直，狭长的丹凤眼中不露一丝温情，琥铂色的瞳孔睥睨一切，高高在上。
“霍云瑜找的人还真是了不得...”他又在摩挲手上的玉坠儿，淡淡扯唇一笑，“不用担心，仅凭这两个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你且跟南周那边的认保持联系就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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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南部与南周相邻，与占据优渥自然环境的大齐不同，南周多处常常是灾害连天。
因此南周农业十分落后，一百亩地长不了五吨粮食，唯一的优势是发展了海路，从事外境贸易，让南周商贾云集，经贸发达。
“你是怀疑南周要攻城？”温枝拍桌起身，面上颇为烦躁。
“可霍云瑜就留下这两个字——南周，我们姑且也只能推想到这儿了。”
李若雪的眼神坚定不移，将这几天的线索串起来一切都讲通了。
温枝顺着猜测:“知府家不止一匹金丝兰马，还专门当做辕马。不久，这霍府的马厩里同样出现了金丝兰马，这说明......”
“说明他们之间用马相互联系，霍家也参与其中.......青州离着南周并不近，没多少人知道这金丝兰马的特殊性也很正常，如果不特别关注是发现不了的:这金丝兰马是上好的战马.......”
李若雪继续分析其中蹊跷之处，“卢知府既然和南周的人有所勾结，他祖上肯定也和南周有关，一个地方官怎么可能有胆子通敌叛国，至于霍家，估计是那个霍老爷被骗了。”
“就怕这次他们的密谋是一场持久战。”
“很有可能是等霍云瑜回来后，和卢家娘子成亲后动手，这样卢娉婷的户籍会被分离出卢家，若是失败了也不会受到牵连……呵呵，他们还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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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殿试结果的那两天，霍云瑜整整两晚都没有睡好。
他对殿试结果不怎么在意，但青州传来的消息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姐姐，可一定要找到我留下的信息，提前防范，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好事了。”
两日后紫禁城内，包括霍云瑜在内的十位儒生被传召面圣。
皇帝看了看读卷官评出来的前三甲，随后道:“就这样吧，让他们挨个儿进来。”
“诺”
霍云瑜是第三个进去的，先是行三跪九叩礼，再起来回话。
“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陛下，臣已是弱冠之年。”
……
简单回答了些问题，便轮到下一位儒生，所有人都静静站在殿外等候结果。
巳时，传胪大典开始唱名:
“第一甲...第一名...黄浩忠，江南东路宣州宣城县。”
“第一甲...第二名...霍云瑜，京东东路青州益都县。”
“第一甲...第三名...李修，江南东路徽州婺源县。”
.........……
结果一出，三鼎甲便要去京城游街。
霍云瑜身居状元左后侧，进士巾上别有翠羽点缀的簪花，一身蓝袍，青鞓革带，黑色朝靴，手持银花。
他笑面相迎围在街上的群众，欢呼雀跃，赞叹不已，激烈的议论声压过即将到来的危机感......
——————
“老爷，老爷!”
霍府一小厮跑着进门，“公子高中榜眼，即将上任翰林院编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给咱们霍家长脸!....快快快，去请卢知府来，快快快!”
霍老爷这下开心了，儿子高中，老子享福，还攀上个有名的亲家。
霍云瑜五月初才从京城往回赶，不日便到。
整个青州的人都来围观这一场盛世，场面堪比游街那天。
李若雪也混在其中，和他对视上时笑着挥挥手。
他也便放下心来，“姐姐果然做到了。”
还没高兴一会儿，回到霍府就受了一肚子的气。
早在京城时就听说霍老爷要和卢家结亲，没想到直接带着人家姑娘上门儿来了，一点儿让他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心中滋生的恨意越来越汹涌，看着着位千娇百媚的卢姑娘，面上抽搐一下，“不是我跟姐姐的喜事，变成喜丧也不要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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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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