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暂和顺
“阿环,本将同你做个交易。”回府的马车里,彭左珰倏的出言。
易环目视前方,并不想接他话音。
彭左珰不恼她的无视,受制于他人,她能做的也只有控制的言行了,且,观她无可奈何亦别有一番滋味,他自顾自地说着,“初夏天闷,那么大具尸体,岂能不腐无味?”
“呵,朝览纡已死,我随他去,死后谁不是枯骨一具。”
彭左珰闪过一丝寒色,接着道:“西昌县南有一老媪,随夫姓,许是叫朝刘氏,阿环可认得?”
“你绑了我义母?”
彭左珰否认,威胁得直白,“或许可以去绑。”
刘氏是朝览纡亲母,也是将易环养大的干娘,彭左珰还是调查出了她的身后,要拿捏她的身边人来威胁她。
忍下愤怒,易环听他道出交易内容。 “你要我做什么?”
“不许寻死,其二,安生当你的环姨娘。” “我若不呢?”易环尚存挣扎。
彭左珰努嘴,姿态放松的倚着看她,面上分明是预料得到她最终作何反应的得意。易环颓然地弯下肩头,沉闷道:“...好。”
朝览纡的土葬很仓促。
易环回了西昌一趟,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取出,换了玉石,当作手握口含,全了朝览纡的死后。
彭左珰不回府的几天,俩人彼此安分,这回的逛街之行也是彭左珰半强制来的。
易环平淡的站在店中,彭左珰饶有兴致的随着介绍的工女相看,长二等人随侍门口,瞧不见这格格不入的一幕。
工女就着他多看两眼的半臂间色裙介绍道:“郎君瞧着的间色裙,上用蔷薇色的短袖衫搭配羊罗长袖,颜色清浅,夏季娘子穿着也不会闷热。”
彭左珰配合的点点头,工女又介绍着。
“这套蓝紫色上襦下裙,衬得娘子盈盈身动,宝相花纹寓意吉祥如意,纱罗披帛随着走姿摇曳,其印染的牡丹花样与高腰裙遥遥呼应。”
“取下。”
工女听他指挥拿来给易环看,后者直接道:“不喜欢。”
“去试。”
易环不动,讨价道:“你喜欢,直接买回去。”
彭左珰揪着她宽袖推到屏风前,指着第二套衣服,说一不二: “进去试。”
不欲在这等小事上拉扯的没完没了,易环不大乐意的进去隔间,工女请示她同意后托着两套成衣进来。
另一侧木棍支开的侧窗下,长一打量了下才悄声进来,禀告道:“主子,何昉大人已到。”
“长二留下。”
门口的长二低声应是,警惕的轻声踏进堂内。
何昉隔着窗子说话,粗布交领上衣打扮,面皮发乌露疲,简单的木枝束发,眼神里的精光略显突兀。
“圣人重用井尚书令,最近的募兵事宜便是由其越俎代庖推行。”
不止彭左珰手下减兵多民,边省城镇皆在施行募兵制。
彭左珰隔着墙对话,“吐蕃的胡人也是井颐所为?”
井颐在朝堂为病迈的皇帝上眼药,称边陲小国蛮夫遍野,若能刚柔教化,不仅我豫朝实力大增,后人亦世世代代感念圣上睿智恩德。
数道圣旨连达,不止剑南道新认命了胡族为节度使,陇右、关内等道皆提拔了许多胡人为官。
“高国丈力荐哥舒尔,又有井尚书令支持,侍郎以为,想必不久西北二道的任命就会下达。”
“储君无作为吗?”
“高皇后夜召国舅议事,三公元老连同御史台跪请,立政殿殿门一宿未开,东宫已许久不见幕僚奔走了,倒是珍王,有高家扶持,有取而代之的异心。”
两人简短的交换了信息,彭左珰回到堂间。
长一负责何昉离开,几息未过又来道: “主子,尾巴来了。”
“你暗送何昉,必要时令择一引开他们。”
“是。”
彭左珰动了动念头,直接走进隔间。
“阿!你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易环将工女手中系带快速系着,不懂他怎地又发疯来了。
“你出去。”
工女善度势,见他携眷她却不似恭顺,不表多余以他为主,向二人行过礼后退出。
“你干嘛,叫她进来。”
彭左珰步步逼近,手指勾着她未系好的飘带上,似点非点,“阿环换个衣服许久,本将等不及要看你着新衣时的盈动模样呢。”
他打量的眼神像是满意,抬手亲近开口。
“瞧你,发髻都乱了。”
易环不信他此番作态,避开他的接触,面上狐疑未表。
随军的搜查声穿到耳里,易环联系他的反常,不太确定的出声:“他们要搜的人是你。”
“阿环果然机敏。 ”
彭左珰向前逼近,轻声问:“阿环不妨猜一猜本将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就不怕我将他们叫来坏你好事。”
彭左珰正了正她玉钗,和蔼道:“一损俱损的道理,阿环该懂吧?”
“不过阿环不配合也无妨,因为等会阿环会说不出话来。”
长二挡不住杜晙领着的随军一等,推搡的声音愈加清晰。
彭左珰偏头回来,直接压她入墙,褪衣间动作极快。
“混蛋!这是外头,泄瘾去找女妓。”
他双膝摁着她的双腿,隔着层薄绔,彭左珰低头吻上,将预先的假戏真刀实枪的开演。
的确如他所说,易环说不出完整的话,这种事隔着幕帘和屏风,谩骂夹杂着的呻吟爽畅就格外明显。
杜晙面上无少见多怪,“想不到彭将军与其爱妾如此情深爱浓,啧啧,瞧这动静,劳累娘子了。”
“有劳副使费心,不过郎君命我等不许打扰。”长二陪着笑,一副难办的请求通融模样,“您要是有要事,小的这就禀告。”
“欸。”
杜晙故作埋怨的把他叫停,扫了眼不断发出声响的隔间,掩下目中的唾弃。
少年从军,震边摄胡的年轻军将,不过一囊虫尔。
“君子不扰人美事,不过是搜查几只臭虫,还是将军尽兴为重。”
顿了顿,杜晙随意道:“听着是彭将军使力颇多,年刺史给新上任的节度使新送来的沙苑子,改日赐予彭将军些,沸泡用之,多补补。”
“那敢情好,小的斗胆替郎君谢过节度使记挂。”
见这长随喜出望外的恭维模样,杜晙彻底止了搜查的心思,挥手撤人。
长二亲送他们出门,拉长声音道:“副使体谅,小的一定在郎君面前诉您美意。”
杜晙拉着眉目翻了个不耐的眼帘,场面上的客套话都听不出来,主子没说什么,一奴仆争得表现,边陲之地果然不知规矩。
有其奴便有其主,彭左珰,剑南一道,不足节度使为虑。
“主子,人走了。鱼也回塘了。”
彭左珰嗯了声,隔着遮挡看不见他此刻青筋渐消,耳廓通红的**模样。
靠近了几步,顾及到里面的易环,长二说的并不直接,“提到了年晁,要探一探吗?”
“令长一去。”
看她事后不改抗拒,彭左珰重提道:“阿环辛苦了。”
“叫的好听吗?”
“什么。”
“做人人可戏耍的春宫主角之一,别有滋味吧?”
她此话是将他当作兔儿爷,既贬低自己,又将他说的不堪。彭左珰冷嗤一声,没多耍口舌率先出去。
随着哥舒尔三地的任命一同下来的,还有均田制的法条。
彭左珰近日出门频繁,以易环作挡,又故意放出他格外宠爱一良妾的消息,和国都诸人暗中互换了联系,对井高二人专政乱局有了应对举措。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街边的恭州县署,易环不抱希望问:“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若状告你,你会被法办吗?”
“阿环还是天真。县令不过七品,见了本将还要行上峰礼,他会为了你堵上仕途吗?”
彭左珰向来喜欢看她困兽无奈,继续道:“不过陈浙戌近来忙于授田,恐怕无暇顾及阿环的冤情。”
街上的喧闹被隔绝在外,易环否认:“节度使、刑部御史台、高至皇帝,总有人能治你的罪。”
“哈。”
“阿环,你太较真,我死了,你且能回到过去吗?若你舍不下面子,本将可以费些口舌和耐心。”
彭左珰到这个地步还以为她有可能当他的妾,呵。
“呵。”
易环不可而语的望过去,用他的话术回答他的问题道:“你太天真也太较真。”
“阿环,你的良妾文书还在府上,到死,你都是本将的妾。”
是他先叹了口气,语调是上位者的轻述:“本将晓你不甘,但阿环,趁我还有心神陪你犟,我们慢慢来。”
“和你妈慢慢来。”
彭左珰低啧一声,扯过她靠向自己,易环为这句话吃了嘴上的亏,瞪视他一眼下马,低着眼睛,手帕遮挡着双唇走进园里。
趁着街上动荡,易环带着萃雪出门,许是那个交易,彭左珰并未多加派人监视,应允了她的想法便没再管。
酉时萃雪惊慌奔府,说不见了环姑娘身影,此刻已过戌时,派去的几十号人一点消息都未传来。
彭左珰寒着脸坐在厅堂,心里在想再次抓回易环她能受几道刑。
髡刑吗?脑袋光秃秃的易环想必不大好看。
黥面倒是可以,将字刻在雪峰与肋骨之间,松墨色玄,着人打磨一锋利书刀,正配易环那拧倔的性子。
正静想时,易环主动走进宅门,长二跑来几步禀告,“主子,环姨娘回来了。”
“怎么了?”
彭左珰瘫坐没动,挥手令他们下去,眸光不善的盯着她:“去哪了?”
“飞寰楼的傀儡戏不错,我听到了现在。你们在干嘛?还有萃雪,躲懒不尽心随侍我,你要罚她。”
“你故意试探我?”
易环不解,走进才问:“什么意思?试探你?你背着我养女人?你就是家中招妓我又管得着吗?”
彭左珰沉默,向来请示萃雪下场的长二使了个随意的眼色。
易环咬了口软糯的透花糍,看着安静至怪异的前院,豆沙馅浸润口中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要逃走?”
她的讽刺尖细且无语,像是他一直在无理取闹一样。
对上他复杂的情绪,易环嗤道:“你这禽兽行径我逃走你仅失望?我恨不得吃你肉要你早死。”
彭左珰不想纠结深因,专断道:“你以后不能轻易出府,出去必须带上长二。”
“若他有事不在,若我有急事呢?我们的交易中没有限制我人身自由这一条。”
“没有就加上,阿环,现在不准。”
易环竖眉,耍泼道:“凭什么你独断限制我?一直在府上是想闷死我一了百了吧,正好我还有个听响的爱好。”
又回到了她砸东西的死循环里,彭左珰隔空点了点长二,道:“可以出去,长二跟着,不然你就烂在府上。”
易环扭头,长二弯腰行礼,一副不会多管的好说话模样,可这只是假的。
任府上的管家,不仅要八面玲珑,最重要的是已自己主子为首,长二可没少落过她面子。
易环不情愿的应了声,在她转身欲走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阿环,你今日归家,令我很意外。”
“我不是你的妾吗?分不得田没有银钱傍身,逃了又能干什么?”
彭左珰不知信了没有,反过来宽慰她道:“阿环看得明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