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打开车门先一步走出这个有着奇怪氛围的车内空间，周景行慢了一拍，跟着下了车。
沈舟深吸气将那些异常情绪抛之脑后，他问周景行：“下午你还要加班吗？我在展厅这边还有些工作，咱们到时候再约吧。”
周景行绕过车头走到他面前，“下午我不用加班，我去给你帮忙吧，刚好你和我说说你那个复原文物展的情况。”
很好，沈舟拒绝的话一下子被他堵死，只好带着他来到展厅。
展厅里现在已和当初周景行带张谨来看时大不一样，那些精美的展品已经被小心的收藏固定在箱子里，展台七零八落，几乎都被撤光了。
沈舟今天其实也没有很多具体的工作，他算是项目负责人，只要负责监督管理，万一有突发事件及时处理一下就好。
周景行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听他解释了自己的工作，才恍然大悟，“哦，就像我们过节值班期间的带班领导，坐在办公室当个吉祥物就好。”
吉祥物沈舟听到这个形容笑得不行。他并不准备浪费这一下午的时间，他去给自己和周景行倒了咖啡，然后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起用笔记本看起复原文物展的资料来。
这次展的主题叫“溯洄”，一共展出108件复原文物，有在原残片基础上复原的，也有根据古迹记载全复原再现的。周景行主要的工作就是修复一套12件定窑的瓷器残片。
粗粗地浏览过整个展的信息资料，周景行忍不住问沈舟：“为什么选择这个主题呢？以你们公司的能力，展出108件完整的文物应该也是毫不费力吧。”
沈舟想了一下说道：“保存完整的文物自然有其传世的价值和艺术美感，但是我在策划时突然想到，那些破碎残缺的文物难道就没有价值了吗？不是的，每一件器物身上都有时光的痕迹，残片尤甚，将他们复原的过程就像是在与那些岁月对话。展出这些文物的价值就在于此，像是给观展者提供一条时光隧道，你可以在这里感受到那些沉淀的时光与力量。”
好，好高大上啊！
周景行听晕了。虽说他正是从事文物修复这项工作的，但干一行厌一行是真的，修复残片时他并不能感受到“沉淀的时光和力量”，唯一感受到的是打工人浓浓的怨气。
沈舟说完有些不好意思，“你才是这个方面的专家，我刚刚是班门弄斧了，我想景行你的感受应该比我更深吧。”
周景行脸色变了又变，犹豫着是装个大的还是猥琐发育含糊过去。
最后他还是诚实地告诉沈舟：“其实我没想那么多，选这个专业是因为当时高考分数恰巧达线，能报就报了。后来读研就职都是听从了老师的建议。”
沈舟愣了一下马上又笑了起来，“景行你啊～我说过吧，我最欣赏你这一点，不会为了迎合别人而伪装自己。”
周景行有些不好意思，他侧了侧身，“啊，其实我倒想像你刚才那样头头是道地说个一二三，可惜我真说不出来。”
沈舟笑着说：“你要是像我这样曾经一年几乎要编八百篇文案，你也可以的。”他又问周景行，“但是你应该是不讨厌现在的工作吧，以你的性格如果你讨厌这行的话，别说工作了，上学的时候应该就会转专业了。”
周景行点点头，“嗯，我觉得修东西的时候心很静。就是你知道吧，有时候机器一开震天响，但是我的心反而静下来了。每次修完一件东西，心里也会产生一些满足感，'啊，原来这个碎片的完整版长这样啊'。”
沈舟认真地看着他，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赏，“那就是了啊，你和你的工作是双向奔赴的。”
周景行立马说道：“不不不，只有发工资那天勉强算双向奔赴，其余时刻都是我倒贴。”
沈舟登时笑得不行。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得快，很快时针就走向下午五点，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办公室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人脸上带着笑走近沈舟，热情地说道：“Victor，你还没走啊。”
“Kyle，我正准备和朋友一起离开了。你呢，今天怎么过来了？”沈舟虽然脸上也带着笑，但周景行敏锐地察觉到那笑意很浮，虽然他们俩看起来很熟，但是沈舟好像并不太喜欢这个人的样子。
那个叫Kyle的年轻人并没有回答沈舟的问题，他仿佛才看到周景行一样，夸张的惊呼道：“Sorry！我没看到你有朋友在，没打扰到你们吧？”他看着周景行问道：“请问这位是？”
沈舟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我朋友，周景行。景行，这是我同事Kyle。”
Kyle带着了然的笑容说道：“原来是周老师啊，久仰了，最近你在我们公司很有些名气——Victor的及时雨专家。”他朝周景行伸出手，“周老师，很高兴见到你。”
这是周景行今天第二次听见有人和他说这句话了，偏偏这两人他都挺烦的。
赵鑫这个渣男情敌自不必说，这个Kyle就很装bility，而且沈舟很显然也很烦他。周景行的立场很坚定，沈舟讨厌的人就是他讨厌的人，他瞥了眼Kyle伸出的手，纹丝不动。
“不好意思，我有洁癖。”
闻言Kyle浑身都僵了下，他讪笑着收回手。
沈舟飞速地朝周景行眨了下眼，打了个圆场，“景行经常修文物，手经常接触药水什么的，其实他是怕握手对对方不好，Kyle你别介意哈。”
Kyle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他笑着说：“理解理解，是我冒昧了。”
周景行默道：是挺冒昧的。
沈舟和kyle聊了几句工作，Kyle才离开了。
看着Kyle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沈舟才问周景行，“你刚刚怎么那么直白地拒绝他啊，他这个人心眼可小、可爱记仇了。”
周景行回答得理直气壮：“不喜欢他。而且你们关系不好吧，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对他热情不是打你脸吗。”
沈舟忽略掉那个怪声怪调的“好朋友”，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关系不好的？”
“看出来的，你和他相处的状态看着有点不对劲。而且那个人好没有礼貌啊，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沈舟心头一动，“你还会看人的状态？这么玄乎吗？”
周景行看着他认真说道：“你真心笑的时候，”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边嘴角继续说道，“这里会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假笑的时候就没有。刚刚你对他笑的时候我就没有看到梨涡。”
真的吗？沈舟第一次发现活了31年了，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太了解。
周景行继续说道：“今天下午你和我在一起时，你笑得时候都有梨涡。”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拉环再一次被拉开，泡沫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沈舟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着，像是要跟着汹涌的泡沫一起跳出来。
他连忙转身躲开周景行专注的视线，他胡乱抓起车钥匙和手机说道：“走，走吧，我们去吃饭。”
周景行看着他有些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好，走。”
一直走到停车场，沈舟才觉得自己恢复到正常。晚上他们去了一家日料店，包厢虽小环境还不错，晚上人不是很多，所以尚算安静。
周景行擅自越界，问了沈舟那个Kyle的事。沈舟犹豫了一下，将两人之间的过节告诉了他。
原来Kyle是沈舟的同期，刚开始工作时两人关系很不错，只是一同进单位，难免存在竞争关系，被拿来比较也在所难免。偏偏沈舟哪里都比Kyle强一点，于是两人在职位上逐渐拉开差距，作为朋友，Kyle也和沈舟越走越远。
直到一年前，Kyle搭上了公司副总，心甘情愿地做人家的婚外小狼狗，作为补偿，Kyle的晋升速度仿佛坐上火箭，目前在职位上几乎是与沈舟平起平坐。
沈舟虽然不敢苟同他的选择，却也本着同期的情分并不冷眼另待。偏偏Kyle自觉有能力有后台，非要和沈舟一较高下，屡屡插手沈舟的项目，还明里暗里几次三番给他下绊子。
沈舟的同期情谊很快就被消磨殆尽，两人早已是面和心不和。
听完后周景行锐评道：“生活索然无味，□□碰瓷人类。能力、人品、长相、气质，那个Kyle哪点比得上你？和你较劲就是纯碰瓷吧。”他摇摇头作出结论，“自取其辱。”
沈舟笑了起来，嘴角的梨涡显然可见，“你太夸张了，我哪有那么好啊。”
“你在我心里就是哪里都最好。”
如此直球，沈舟实在接不住，他低头喝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周景行见好就收，手册里说前期直球使用次数不能太多，他在桌下悄悄掰着手指头数了下，今天的次数应该不算多吧。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不知不觉竟然到了晚上十点多。沈舟看了眼手机和周景行说道：“走吧，挺晚的了。”
周景行巴不得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他磨磨蹭蹭地起身，依依不舍地应着“好”。
买过单，沈舟去卫生间洗手，周景行站在前台旁边的角落里等。他拿出手机准备问下孙芊该如何邀请沈舟一起去看电影，这时在余光中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赵鑫。
靠！这个死渣男怎么又单独带着个女孩！
等等！
揭穿渣男真面目的机会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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