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云当街抢走了安亲王世子。
她本是去香粉铺子为公主买新出的蝶兰香,却不想在街上遇见盛装出行的使团,最前面骑在马上那人皮肤白得发光,一张脸冰清玉润万分惹眼,赫然是她心心念念三年的仇人——
那个卷走家中所有钱财潜逃,一走三年杳无音讯的叛徒养兄,宋月!
她全然失了神志,像头愤怒的凶虎一般冲到他面前,在众人惊惶的眼神中徒手抵住即将踩到她脸上的强劲马蹄。
马上的年轻公子神色木然,这一切变动好似与他毫无关系,然而当他与始作俑者对上视线,认出来人身份时,寒潭般的眼底霎时涌起波澜,苍白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随着受惊失控的马身颠簸,他好似一阵风拂起的柳絮,就这般万分恰好地,轻飘飘地落入了随云怀里。
“阿云,你是来救我的么?”
随云心里全是火气,根本没听见怀中人说了什么,也丝毫没注意他不合常理的情绪,一把扛起他撒腿就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目瞪口呆的皇城卫回神时,那姑娘已经扛着世子跑出去二三里远,穿梭进人群中。
哪里来的怪力女子?!力气像头牛便罢了,扛着个成年男子还能跑得像只兔子!
“追!抓住劫匪,救回世子!”
“抓住劫匪,救回世子!”
柳随云力大无穷,人还十分机灵,三两下便甩脱了追兵,逃进一处破庙里。
她将肩上这人放到枯草堆上,发现他紧闭着眼,似乎在路上被她颠晕了。
“喂!醒醒!”她皱着眉,抓住他的肩膀开始用力摇晃,“你这个叛徒!把钱都卷走了自己跑到京城来过好日子!你给我醒醒!”
“叛徒!你是不是早想甩掉我这个累赘了?!你算什么兄长!我差点饿死了你知不知道!”
随云万分生气,念及过往更是越发委屈,压根没注意眼前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阿云……别晃了……别……”万俟月在她手中像朵可怜的小花,被她这般大力晃动着,几乎要瓣落枝折。
“醒了?”柳随云动作停下,咬咬唇,随即恶狠狠地将他一把推开,“既然醒了,我们就来算算账吧!宋月!一别三年,你还记得我吗!”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万俟月有些晃神。
他琉璃珠子似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三年未见,梳着宫髻的妹妹。
她长大了些,也瘦了,一看就没有好好吃饭。想必这些年没有他,她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阿云,这些年你过得好么?”面对她,他下意识回到从前与她相依为命亲密无间的兄长身份上,“你这是……入宫了么?”
柳随云更为光火:“不许转移话题!三年前你把钱都卷走的事你认是不认!”
万俟月漂亮的眉眼染上一丝困惑。她一见到他便是一副恨不得一拳头打死他的模样,他本以为她是在怪自己不辞而别,难道是另有隐情?
“什么意思?谁把钱都卷走?”他问。
柳随云一把扯过他的衣领,红着眼框咬牙切齿:“你还装蒜!要不是你把家里洗劫一空,我又岂会沦落到日日上街卖艺,有了上顿没下顿!”她打量了一眼他戴的玉冠,穿的锦袍,“你倒是锦衣玉食了,三年前你一走村子里就闹饥荒,我差点饿死!”
万俟月闻言,一瞬间变了脸色:“你是说我走以后,你差点就死了?”
柳随云看他这副模样,只觉得虚情假意:“不都是你害的吗!那些钱是我们俩一起挣的,我俩才约定一起进京,你扭头就卷款消失,现在在这儿装什么无辜!”
这些话好似一记重锤,令万俟月脸上血色全无。他垂下眼,睫毛剧烈地抖动。
“我没有……”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有些语无伦次,“不是我……都怪我……”
柳随云冷哼一声。
他现在这样演给谁看?难不成掉两滴眼泪,她就要原谅他?
“你……”
“将军!破庙门关着,里面好像有人!”突然,一阵喧闹的兵马声远远传来,皇城卫追兵来了!
柳随云有些慌乱地四下打量,却不料万俟月比她反应还快,一把搂过她的腰,足尖一点,跃过墙上破旧的窗户洞,拉着她的手就往山里飞奔。
柳随云恍恍惚惚被他拉着跑,跑着跑着却越过了他,拉着他的手往前逃。
奔着奔着,万俟月跑不动了。
“啧,从小就这么废物。”柳随云嫌弃地转身,不由分说一把把他扛在肩上继续往前跑。
没跑几步,随云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你一个被抢的,拉着我跑什么!”她站定,一把把他摔下,万俟月有些站不稳地朝她倒去,她侧开身,这厮却随着她转向,精准地摔在她怀里。
“阿云,不辞而别是我的不是。”他顺势环抱住妹妹,脸埋在她肩上,温热的气息熏得柳随云越发毛躁。就在她要一把抓住他的头把他推开时,他自己站了起来,看向她的眼中深埋着自我厌弃,“钱不是我拿的,但我不该让阿云受苦……这些年,是我对不起阿云。”
柳随云有些狐疑地看他:“我在家等了你一年,你根本没回来找我。”
却见万俟月脸色更加苍白。他垂着眸,仿佛无颜与她对视:“我……脱不了身。”
柳随云冷笑,转身就走。
到这时,她甚至还没注意到万俟月身上穿的衣裳并非寻常世子朝服。
“抢亲的人在这边!追啊!”
“这人胆敢破坏两国联姻,抓住定会被诛个九族!”
官兵的对话声断续入耳,柳随云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折回去一把拉住万俟月就跑,有些发慌:“什么意思?什么抢亲?什么联姻?”她回头上下打量了眼万俟月镶着金红云纹的黑袍,想起方才街上盛大的阵仗,神志回笼,抖着嗓子问,“你……你这身衣裳为什么那么奇怪?”
忽然,前些日子听见的某些风言风语出现在脑中,柳随云脸色倏然煞白——
“去邻国和亲的世子……不不不不不会就就就是你吧?!”
完蛋了完蛋了,抢走了和亲的世子,她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阿云?”
就这么心烦意乱慌不择路地乱跑,柳随云一个不留神,一脚踏空,滚下了山崖。
“阿云!”
记忆的最后,是万俟月猛地扑上来将她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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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随云醒来时,发现自己和万俟月被捆在了一起,手脚亦是被麻绳绑了个结实。
“宋月?宋月!”她喊了两声,意识到他如今已是皇家世子,改口道,“万俟月!”
“唔……怎么了?”万俟月被叫醒,只觉头部仍然疼痛无比。
方才落下山崖,他将她护在怀中,不小心撞到了头。
“我们被官府抓了吗?官府的牢房好像不长这样吧?”柳随云问。
两人背对背,借着墙上破洞漏进的光打量四周。
此处比起牢房,更像一个柴房,旁边堆着柴火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破刀烂斧等杂物。
余光中,万俟月还发现自己只穿着中衣,外袍不翼而飞。
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屋外天光猛地照进,在刺眼的白光中,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走了进来。
他身上穿着万俟月的衣裳。
那件在万俟月身上显得玉树临风的外袍,被这大汉一穿,像是头熊裹了身不伦不类的戏服。
“醒了?”他一开口,声如洪钟,震得柳随云耳朵疼,“你这身衣裳料子倒好,老子要了!”
万俟月本也不想穿那件晦气的衣裳:“请便。”
“看你这打扮,家里钱不少吧?”大汉剔了剔牙,将纸笔放在他手边,“给你家写封信去,要五千两银子赎你,不然就撕票。”
柳随云一言不发,心中暗笑。
看来他们是在滚下崖后被山匪捡了个漏,可这些人知道自己抓的是谁吗?
勒索亲王,等着跟她一起被砍头吧。
然而山匪的算盘很快就打在了她身上:“这小丫鬟是你家婢子?长得挺漂亮,留下来当个压寨夫人。”
万俟月瞬间捏紧了拳头。不等他开口,只听见柳随云反唇相讥道:“压寨夫人?你想得倒美,哪里来的癞蛤蟆也想吃老娘这块天鹅肉!”
万俟月的拳头攥得更紧了。
他自责地垂下眼,觉得妹妹这三年来定是受了不少委屈,才学得这般泼辣。
“小丫头,嘴还挺厉害!”大汉弯腰凑近,笑得痞里痞气,嘴里的味道熏得柳随云差点闭过气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等上了爷的床,看你还怎么叫。”
“把嘴巴放干净点。”万俟月的声音从柳随云背后冷冷响起。
大汉闻言,不快地走到他面前:“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万俟月脸色极冷,抬头看他,大汉触及他冷冽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他眉毛一横,手一抬,打算打他一拳给他好看,却不料那个他方才嘲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突然出声:
“谁说我手无缚鸡之力?”
在大汉见鬼的眼神中,柳随云双手猛地一使力,竟然活生生挣开了有她小臂粗的麻绳!
“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丫头,我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卫,有的是力气!”她踢开脚上被徒手扯断的麻绳,站起身走到大汉面前,仰面蔑视他,“你敢接我一拳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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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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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被她强抢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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