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云被泪水洗过的圆眼有些湿漉漉地望着他,眼底全是对璇玑郡主的好奇。魏怿看着那双猫儿似的微微上挑的眼睛,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丝极为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的脸颊微微发烫。
他别开眼,看着她有些毛茸茸的头发,道:“对,就是那位郡主。她和我祖母是好友,她要收徒的事还是我从祖母那儿听说的。”
“那郡主收徒有什么条件吗?”她问。
“只有一个条件,”他盯着她头上那根木簪子,仿佛能盯出花来,“她只收女子。”
柳随云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的沮丧渐渐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斗志昂扬。
正午的阳光倾洒二人身上,她微微仰头,看着身侧人这张骨相优越的英俊侧脸,心中满是感激。
魏小将军可真是个好人,虽身为忠武侯府的小公子,又是平虏将军,却不骄不躁,待她却从无架子,就算没找到玉佩,也废了许多时间帮她,还告诉她这般重要的消息。
柳随云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觉得人家帮了自己的忙,自己应该有所表示:
“将军中午可有空闲?”
魏怿看向她,答:“有,怎么了?”
柳随云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请将军去天香楼用午膳,以表谢意。”
魏怿轻咳一声,唇角微扬:“不必这么客气,我不过是举手之劳,随口一说。”
柳随云并不赞同,说话的模样一本正经:“可我别无长物,只能借此报答将军。”
听说她从前一直在公主府上当侍卫,天香楼的饭菜极贵,一顿饭怕是会花去她不少积蓄吧。
想到这里,魏怿提议:“我其实不喜欢天香楼的饭菜,若你想谢我……对了,你还欠我一场比试呢,不如用这个来谢我吧?”
见他总是念着这场比试,柳随云笑了:“好啊,不如……”
话还没说完,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车马行来之声,两人抬头看去。
马车渐渐走近,一只素白修长的手轻轻撩开小窗内的布帘。
“阿云。”
是万俟月。
早上送妹妹回来后,他心中总是有些不踏实,回去没一会儿,又急忙赶了过来。
瞧着柳随云那张花猫一样的脸,他心疼地皱起眉头。
只是那位魏小将军怎么又缠着她?
“万俟月?”柳随云见到他,十分惊讶,“你重伤未愈,怎么不好好歇着,出来做什么?”
“我心中不安,有些担心你,所以回来看看。”寻丘扶着他下了车,他站在妹妹面前,温柔似水,“发生了什么?脸像个小花猫似的,哭鼻子了?”
身在病中,一袭月白广袖外袍,一件素色披风,日光下的他好似寒梅覆雪,苍白的皮肤难掩隽美殊色。
见到万俟月,柳随云扁扁嘴,眼眶又红了:“昨晚我偷溜出来被将军发现了,她说不需要我这种不守规矩之人……我把玉佩也弄掉了……怎么办啊万俟月……”
碍于外人在场,万俟月只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没事,不哭,玉佩掉了哥哥帮你找,将军不要你……就跟哥哥回去。”
柳随云抽了抽鼻子,看了眼一旁无话的魏怿,对万俟月道:“好在魏小将军答应帮我,他说璇玑郡主正在收徒弟,让我去试试,若是通过一月后的考校,我就能到魏小将军手下当兵了。”
这消息可真叫人欢喜不起来呐。
万俟月站直了身子,笑容变得客套和虚假:“是么?那魏小将军可真是帮了大忙呢,我们要好好谢谢他。”
柳随云压根没察觉他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一味点头:“正是,魏小将军为人极好,的确要好好感谢。”
万俟月闻言,暗自咬了咬牙,朝着魏怿道,“时候正好,不如在下做东,请将军上天香楼一叙?也算是替阿云谢过将军了。”
魏怿仍旧推辞:“多谢世子,不过举手之劳,柳姑娘当真不必挂怀,况且世子还有伤在身,不如早早回府静养。”
“阿云欠着情,总归不妥,”万俟月仍然笑着,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不过将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如等在下身子爽利些,再宴请将军。”
柳随云赞同地点点头。
两人一唱一和的一幕叫魏怿见了无端觉得有些刺眼。
“我见两位关系似乎颇为亲密,可据魏某所知,王府上好像只有一位郡主?”他突然道。
万俟月却笑了,这次的笑容十分真心实意,仿佛他问了一个极好的问题:“不满将军说,在下从小走失,与阿云相依为命,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魏怿也笑了:“是么?原是情同兄妹。”
万俟月笑意淡去。
此话虽不假,从这个一天总缠着妹妹的人口中说出,却无端令他不快。
忽然,他皱起眉,神情痛苦地轻呼一声:
“唔……”
柳随云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万俟月,你怎么了?”
“伤口……又在疼了……”他暗中推开寻丘,顺势靠在妹妹身上,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纤细的颈,激起一阵酥麻。
柳随云努力适应着兄长的靠近,硬着头皮:“我扶你回马车上坐着吧。”
万俟月全身的重量都依偎在她身上,闻言点了点头。
魏怿此时却偏来横插一脚:“我来帮世子。”
他自然而然地将万俟月的脑袋扶离了柳随云身上,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回了马车。
“多谢魏将军,”万俟月笑容僵硬,又对柳随云伸出手,睫羽颤抖,可怜巴巴,“阿云,陪哥哥回去好么?停云居里凄清寂寞,我也想有人陪我说说话。”
柳随云没有拒绝,她正好找他有事。
“魏将军,那在下就先告辞了,”万俟月淡笑颔首,顺便杜绝二人再次见面的可能,“等阿云上山拜师后,在下再来替阿云还情。”
马车扬长而去,魏怿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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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随云并没有在万俟月那里待很久,一个月时间并不长,她打算立即启程上归鹤山拜师。
是以,被万俟月领着找了一圈玉佩一无所获后,她心不在焉地飞速用了午膳,就要告辞。
“阿云,我送你吧。”万俟月有些不舍。
“不用了,你伤病还没好,还是在屋里好好歇息吧,”柳随云拒绝,“我借一下你的马车就行。”
临走前,她还没忘记补充一句:“别忘了继续帮我找玉佩,你知道那块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抿了抿嘴,“多谢了……哥哥。”
这声“哥哥”来之不易,叫得万俟月鼻尖发酸。他一路将她送到王府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从小窗伸出,不住挥舞的手。
“公子,三年都等过来了,一个月不长,姑娘很快就回来了。”寻丘宽慰。
万俟月眸色沉沉,没有说话。
从她连夜翻墙来找他的那一刻起,他就越发贪心了,别说一个月,就连一个时辰的分离,他都难以忍受。
马车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寻丘扶着万俟月转身回屋,然而就在这时,有一辆装饰华丽的车辇远远行来,停在了安王府门口。
“万俟月?”车帘被掀开,从车上下来个神采飞扬的紫衣公子,摇着折扇,俊得有几分骚气,“你怎么在门口?难不成是知道我要来,专程迎候?”
万俟月见到来人,眼中亦是划过一丝诧异:“才走半月,怎么就回来了?”
此人正是英国公府的小公子,万俟月在京中为数不多的好友,谢允霆。
谢允霆收起折扇,扶着万俟月往停云居走,话语间毫不客气:“谁叫我为人仗义,听说你出了事,撂下烂摊子就回来了。”
往日在府中,谢允霆三天两头被老国公嫌弃不学无术,半月前他一怒之下远走他乡,言说云游拜师,不学成绝不归。
“听说陛下下旨派你去靳国和亲,我这不忍着丢脸都赶回来了,”回到停云居,谢允霆自顾自倒了杯茶,“不过你是怎么想的,就为了拖延时间,捅了自己一刀?”
万俟月挥退下人,命寻丘将门看好,才淡声道:“我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只能出此下策,拖延时间。”
谢允霆愣愣问:“他?你是说宫那位?”
万俟月摇摇头:“和亲一事府上这位出力不少,不过是借我向靳国表诚意。”
谢允霆瞪大眼,一时不敢猜他话里的意思:“表诚意,这……那你就算捅自己一刀,拖得了一时,岂能拖得了一世啊?之后又待如何?”
万俟月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让谢允霆吓得半死:“那位昏庸,府上这个也快坐不住了,到时候另寻个敢与靳国开战的渔翁,这事便了了。”
“你可小点声吧!”谢允霆忍不住去捂他的嘴,“这是在你爹的府上,周围还不知道有没有宫里的眼线呢!”
“有,”万俟月嫌弃地挥开他的手,饮下一口茶,“府上几波眼线内斗,被我打发去挑粪了。”
谢允霆“扑哧”一笑:“还是你厉害。可是你说这渔翁……还能有谁?也就是你了吧?”
万俟月颇感无趣地摇摇头:“你忘了,还有一位公主。”
谢允霆瞪大了眼:“你是说在山上孀居多年的昭宁公主?她她她……她不是女的吗?”
万俟月面色不改:“女子又如何?你别忘了开国之君正是位女君,昭宁公主……可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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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溢茶香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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