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茶余饭后的闲谈,她听过一二,说他们身世波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谁又知道,其实他们都并不稀罕这重身份,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就是乱世里最大的幸福,曲折离奇后的荣华富贵,其实并不如平平安安的清平生活。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她没有被换身份,自小在褚家长大,得双亲疼爱,就算不嫁袁氏,那也可以是心甘情愿的。
当然,前提是没有王靖宗。
她的命运已经不一样了,那王靖宗还要走从前的路子吗?还要再进王氏吗?
在王氏,其实他过得并不好,大将军性情霸道,独断专行,丞相老谋深算,工于朝堂,王氏上下看不起他的身世,他踽踽独行,始终形单影只,最后还落得一个背井离乡的下场。
若是没有她,他可能早就离开王氏,另谋出路了吧。
他一腔赤诚,错付于她,这一世,就让她帮他一把,两人从此回到原来毫无交集的两条线上。
“娘子,怎么了?”揽月目光疑惑,轻声询问。
沈宁溪猛然回神,扯动嘴角,微笑道:“无事,那个人,你若真的不喜欢,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等事情一了,王靖宗带着柳胜离开,从此以后,各不相见。
揽月得到认可,心舒一口气。
“是。”
到了沈府,沈宁溪在揽月地扶持下下了马车,双手合在胸前,姿态端庄,离开时,目不斜视。
王靖宗依旧低眉垂眼,连眼角的视线都没有多余地分出一分。
原本他是要向尊贵的沈四娘子解释在荷花塘里的事,但看到沈四娘子高高在上毫不在意的样子,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也好,如此倒省了麻烦。
沈宁溪回到沈府,不巧,在长廊的尽头,遇到从碧玉轩方向而来的谢玉娘。
沈宁溪喜道:“三嫂找我?”
谢玉娘五官一般,却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如秋水横波,潋滟生辉,顾盼间,容貌顿时生动起来,清水芙蓉,小家碧玉。
闻言,道:“本也是闲逛,去碧玉轩找你玩,不曾想到了才知道你今日出去。”
沈宁溪对三嫂的印象不错,她和沈成之的感情也不错,故而邀请道:“那三嫂现在再去碧玉轩坐坐?”
谢玉娘摇头,笑道:“不了,时候不早,你也累了一天,该回去歇息,就不打搅了。”
“好。”沈宁溪沉吟后点头,问:“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谢玉娘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今日回来得有点晚,你找他有事?”
沈宁溪思索片刻,道:“明日三哥何时有空?我有件事想拜托三哥。”
谢玉娘不问何事,笑道:“那我今夜跟他说,让他明早来找四妹。”
沈宁溪:“好。”
沈宁溪回去后不久,沈青柠来了一趟碧玉轩,她这几日被禁足在院子里,今日好不容易解了禁,立刻去马场,却被告知,阿豨护送四娘子出府去了。
二夫人得了风伯的暗示,对沈青柠严加看管,得知她又去了马场,将她又训斥一顿,这不,她不敢再去马场,就只能来碧玉轩找沈宁溪帮忙。
“四姊姊,你再帮我一次,我一定要得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你就帮我传个信,行不行?”沈青柠双手捧在胸前,求道。
沈宁溪放下手中茶盏,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行。”
沈青柠气噎,一拍桌案,嗔怒:“你上次还说帮我。”
沈宁溪自知理亏,眼神闪躲,劝慰道:“你就不能看看其他人?或许有比他更适合你的人。”
沈青柠白了一眼,“谁?谁有他好?”
沈宁溪干咳一声,淡声道:“我看狄二公子就不错。”
沈青柠嘴角一嗤,“就他?白送我都不要。”
沈宁溪纳闷了,“他家世不错,人品相貌在建康城中都能排到前三之列,哪一样不合你的要求?”
沈青柠再嗤一声,“他有什么人品可言?欺负弱女子吗?”
忽然,她定睛看着沈宁溪,怀疑道:“难不成你......见异思迁?”
沈宁溪气噎:“胡说八道!”
沈青柠歪头一想,“也是,袁昭可比他好百倍。”
沈宁溪不再和她绕弯子,道:“二公子名声在外,可从来没有人品卑劣一说,不信你可以出去打听一下。他也就是对你恶劣一点,不过,我想,那应该是——喜欢你。”
沈青柠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脸惊恐地看着沈宁溪,“你管那叫喜欢?”
沈宁溪再次被噎。
片刻后,叹了口气,“无论你怎么想,可以试着去了解他,这次你说要自己择婿,他不是去叔母那里帮你说相?你可以去问问叔母,他都说了什么。”
沈青柠惊疑不定,不过,沈宁溪提醒了她,是该去问问母亲,他都说了什么,竟然就允许母亲不再给她安排相亲!
沈宁溪送走了沈青柠,自在地过了一夜。
翌日,晨光熹微,沈府各房都起来了,潇湘院里,二夫人正在服侍二老爷穿衣,贴身侍女手端茶水,静立一旁。
二老爷用茶水漱完口,挥手让侍女退下,整理自己的衣袖。
二夫人低头替丈夫系上腰带,整平衣裳,柔声说道:“马房听说来了一位新马夫,大哥很是器重,临走前还留他在府里替四娘看马。”
“还有这事?”二老爷沈绀停下动作,片刻后,笑道:“四娘马上就要出嫁,大哥溺爱一些是难免的,就像你对柠儿一样,那丫头都快被你惯坏了,亲事也能说推迟就推迟!”
说到后面,沈绀对妻子表达心中不满。
又问道:“昨夜她从你这里跑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二夫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有苦难言。
昨夜柠儿突然跑她这里质问,她考虑着也该让女儿懂些事,就将狄秋明的心思一五一十地说了,谁知这丫头,非但不害羞,还跟她拧上了。
说她“卖女儿”,气死个人!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得办正事,于是敷衍道:“小孩子家闹闹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过两日想明白就好了。”
沈绀也不是真的要追究,“希望如此吧。”
二夫人回归正题,道:“你去看看那个马夫,一个外来人,顶替几日也就算了,多留三个月,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沈绀随意道:“大哥不会看走眼的,放心吧。”
二夫人翻了个白眼,“我是怕此人心术不正,实话告诉你,不是大哥看上的,是四娘自己看中的,一个女娘,能有什么眼光?也就是大哥惯着她,你去试探一下,若是目的不纯,就给他撵出府去。”
沈绀一惊,沉吟片刻,道:“等会我就去看看。”
二夫人这才放心,吩咐用膳,用膳的时候,再次叮嘱:“要是长得太好,也将他撵走,府里女娘少,由不得人坏了心思。”
沈绀明白夫人的意思,“放心吧。”
-
马场上,众马夫各司其职,给马喂食,遛马,驯马,一阵热闹,王靖宗最清闲,他现在只用管理红七一匹,四娘子每日早上跑一趟就走,只要日常训练,几乎不用多操心。
沈绀到了马场,审视一周后,询问一名马夫,“那个新来的马夫,在哪?”
马夫指着阿豨,喊道:“阿豨,过来一下,二老爷找。”
王靖宗蹲在廊檐下,手里正端着一碗,吃着早膳。沈绀一进马场,他就看到了,只是没想到是来找自己的,闻言回屋放下碗箸,走了过来。
拱手行礼:“二老爷。”
沈绀审视着面前的人,年轻人长得是不错。
他心里记着夫人的话,这样的话,必当是留不住了。
四娘就快嫁人,不会平白无故就要留下这么个人养马,为了防患于未然,的确是将人赶出府去为好。
二老爷和二夫人感情一直很好,有些事耳濡目染下,亦柔情多思,在见色起意一事上,比大老爷通透。
“会骑马吗?跟我比试一场。”沈绀出难题。
沈家是个说理的地方,从来不会苛待下人,更不会平白无故地赶人,黏人也需要找个正当的理由。
王靖宗有些莫名,不过这活应该应下。
另外,沈绀担任戍守京师的右中校尉,管理建康城五城的安危,能与沈绀打好关系,于他有益。
“是。”
应声后,牵来一匹马,沈绀在马身上扫视一周,确认是一匹普通的马,没说话。
二人一同上马,随从一声令下,二马齐奔。
王靖宗不知道沈绀为何突然找自己赛马,但凭直觉,就知道来者不善,所以,他没有刻意表现得想赢。
骑出一段时间后,沈绀回头看了眼王靖宗,心叹,好骑术!
骑了这么长时间,他有意控制速度,没想到这小子能得很,可以一直保持着与他三步的距离。
看似输了,实际是赢了。
在围场圈的四周,不同的地方各有一根横栏,上面挂着一排的箭袋,途径箭杆时,沈绀飞身踢向标杆,两包箭袋脱杆而出。
“接着。”
王靖宗才接到手上,就听沈绀大声道:“会射吗?”
王靖宗嘴角上扬,沈家的马夫不可以擅自用箭,重生后他还没射过,手早就痒痒了。
“会。”
“好,再比试一场。”
骑射比赛都结束后,沈绀都有些欣赏这位年轻人了,就他戍卫营的那几个人,要都有这样的箭术和体能,他能率军北上,直接去攻打胡人。
“好小伙,在哪里学的骑射?”沈绀眼里露出笑意,拍着王靖宗的肩膀,欣赏道。
王靖宗:“自己闲着没事,瞎练的。”
沈绀顿时将夫人的叮嘱抛诸脑后,“能有这样的本事,可有想过效忠朝廷?”
朝廷早就名存实亡,在建康城百姓的眼中,朝廷是晋王府那位。
王靖宗垂眸,“在下志向短浅,并未想那么远,不过今日能与老爷比试一场,受益良多,只怕辜负老爷的一番心意。”
一番话说得,沈绀身心舒畅,也不介意他的拒绝,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得知他酒量不错后,甚至约他今晚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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