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天回秋天,拍拍停停。岑俞在醉江南这个组里待了一年。一开始在赛洛阳,后来又去了苏州,最后落在浙江台州。地段越来越南,气象越来越黏,吹起一阵风拍在脸上,脸就成了湿的。
将近八月,岑俞的衣服套在身上仍旧半湿半干。他郁结地眯着眼睛,侧身叹了一口长气。
“老胡。”
空荡荡的房间,窗外响起细密的雨点拍在玻璃窗上。
岑俞下意识地忘了,台州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了。
林姿粉丝会曝光了醉江南的拍摄行程,陆陆续续慕名而来的代拍和私生像一场密雨,斜织在树上、街头。程鹿不得已对剧本做了砍纲缩期,拍摄人员也分成了两组同时拍摄,一组在赛洛阳,一组在台州。
台州并不是主演的拍摄内容,自然不会分配太多工作人员同行。负责这边现场拍摄和调度的导演,名义上是瞿同,但他一下飞机就没了人影,导戏的担子从天而降,如此偶然又轻易地,落到了张芜的肩上。
张芜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笔记本,粗糙的手指一字一字地滑过笔记本上的字迹,他觉得有一点灼热,像是被台灯里的钨丝啃了一下手指。程鹿电话那头漫长的沉默和细微的吐息,张芜已经习惯了。程导总是很难,夹在理想和现实之间走钢丝,商品的二段跳摔死的是商家,作品的二段跳摔死的是所有参与《醉江南》制作者的一年甚至更久。
当程鹿以一种决绝的口吻,吐出“张导,台州交给你了”这八个字时,张芜长久弯曲的脊椎好似被一条生命力极强的藤蔓兀地拉直了。张芜心急又恳切地回了声好,可他的嗓子太久不敢同人说话,已经习得了一种沉默的怪病,从喉咙里冲出的只有一股气没有声音,像一枚哑炮。随即,张芜更用力地发声:“好”
——一只蛰伏了很多个夏天的蝉终于破土而出。
那一刻,他的眼前不停地重播着《花样年华》中那条深绿色的走廊和张曼玉袅袅的背影。人从子宫开始分娩到呱呱坠地通常需要七百二十五分钟,张芜的哭声来得比病房中任何一个婴儿都要迟。他先是一个晚熟的婴儿,后来是一个晚熟的学生。
张芜坐在监视器前面,手指模仿着程鹿的样子按动圆珠笔,他的手指颤动得很厉害,圆珠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呜咽。
岑俞握着吹风机对着白色单衣烘暖风,直到场务来抓人,他的背和腹仍旧有些暖湿的潮感。来台州不久,岑俞的身体就出现了强烈的水土不服,被腰带勒红的地方长了一圈又小又密的湿疹,被甲胄压住以后又疼又痒,拍摄时间一长,坚硬的盔甲边缘会把疹子磨破挤出水,周而复始,那块肉好了又烂,成了一条鲜红的腰带系在岑俞的蜂腰上。
岑俞的手指也长了疮,抹药以后缠上绷带,造型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的小动作。但是拍摄场地大多时候都在海边,很多戏都要下水,那点“心机”绷带就成了杯水车薪。
岑俞隔着绷带扣了扣又肿又痒的手指,在军情沙盘前站定。镜头由远及近,抖动的速度由快转慢,从一只直坠下海面叼鱼的海鸥,渐渐推向何润手中莹莹的刀光。
慢慢写吧,写总比不写强[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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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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