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找你的。”
不知道下面有没有课,兰尹靠在椅背上,半点不慌。
教室里大部分血族也都没有动身,维持着体面的姿势,但目光却若有若无的在门口和奥瑟拉的区域间徘徊。
祂们作为薇薇里斯的高等阶层,对学院里的事自然了如指掌,无论是这个人类特优生前两次与奥瑟拉的相遇,还是莎菲雅里完全不符合奥瑟拉风格的新追随者加入。
这些代表顶层纯血的行为,早就被祂们暗地里反复揣摩过数次。
就连学院私网里的论坛都被这几天接连的发生的事情整的动荡不已,帖子里关于奥瑟拉的禁词也被血族用代号替换的方式传了个遍。
尤其是人类特优生的事,有不少消息灵通的血族猜测与新出的《共生法案》有点关系。
奥瑟拉家族作为金融巨鳄,因这则《法案》可能要出不少血,而即将在薇薇里斯试行的“学理基金”据说就和奥瑟拉有一定关系,而血族王室也有在其中插一手。
血族们猜测闻照可能是得知了基金的存在,想和奥瑟拉走进些,好实现阶级攀越。
就是不知道这个低等血族从哪里杀出来的。
教室里血族们的心思千转百回,最后定格到了池重银身上。
闻照在外面站了半天,从课没结束时他就赶过来了,初夏的天,冒了一头汗,但怯于教室里的血族,他迟迟没有踏入。
池重银迟疑地看向兰尹。
确定不是找祂的,而是找他的吗?
钟奇心先打破了平静:“你和他很熟吗?”
他去西区接池重银走时,就亲眼看到对方和那个人类有过接触,但当时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凑巧。
现在看,也可能有另一重意思。
“没有怎么见过。”
昨晚莎菲雅的事历历在目,池重银知道钟奇心和闻照不对付,或者说……
按照梦里的说法,他俩之间也算是炮灰和主角一样的关系,不过依稀记得,钟奇心因为家世没有怎么受影响。而现在本应该是闻照与兰尹关系比较僵硬的阶段。
池重银脑袋乱糟糟的,闻照和兰尹之间在莎菲雅的对话并没有让剧情推进,那为什么他却来了?
……
他抿紧嘴唇,内心生出一股莫名预感,淋着众血族的眈眈目光,走向教室门。
闻照见他,激动地迎上前:“你怎么样了?奥瑟拉祂是不是教训你了?!”
他满眼着急,嘴像机关枪一般:“我就知道祂们那群血族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被欺负了对不对?
“有人和我说了,说你今晚来找史密斯是因为我,史密斯他很久之前就跟着奥瑟拉了,肯定会告你黑状……”
“等等。”
池重银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捏着眉心反问:“你从哪里听的,欧文和你说的吗?”
“欧文?”闻照迷茫,接着摇头否定。
“不是他,我准备回去的时候,有个血族拦住了我,说你被奥瑟拉带走会很惨。”他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
是一条手帕。
池重银认出来那是琳娜给他的手帕,不知道怎么落在了闻照口中的血族手中。他回忆了一下,大概是在史密斯的活动厅里不小心落下的。
是史密斯做的吗?
应该不是。池重银垂下头抽走了手帕,道了声谢:
“我没有事,奥瑟拉不会对我怎么样。”
闻照很担忧地凝视着少年苍白的面色,在他看来,史密斯和奥瑟拉是一派,祂们的本性都如同他之前误闯奥瑟拉庄园所看到的那样。
血腥、恶劣。
而这也是他作为人类长大以来一直持有的观点。
在进入了薇薇里斯以后,他遇到所有血族只持有两种身份:高高在上的作恶者,和低至尘埃的受辱者,那对唱歌的双胞胎血族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他总觉得池重银不一样,看到这个血族的第一眼,他就这么觉得了。
池重银看他的眼神总是平淡的,甚至温和的、善意的,他进入薇薇里斯不过半学期,血族看人类睥睨如老鼠,人类彼此之间是备受煎熬的漠然。
他无比希望能攥住这根救命稻草。
“你今晚是来救我的吗?”
池重银没回答,对方也没注意,继续说个不停:
“那个欧文是中午泼水的血族吗,他让你晚上去史密斯那里的对吗?”
“你觉得我应该救你吗?”少年打断了他的追问,希望借冷漠的语气催着对方赶紧回去,不要来找奥瑟拉。
闻照眼底略带茫然,好像理解了什么。他死死盯着池重银,想从对方脸上寻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最后僵硬地摇摇头。
“我都没来及和你道谢……你其实不想救我是吗?
“这是我和奥瑟拉之间的事,但你现在已经是祂们的人了,因为当初在宴会上我……”
他说着说着就在对方澄净的视线里垂下了头。
池重银犯愁叹气,他没想到见了闻照两次就被对方打上了同阵营好人的标签,可是他俩扯上干系并没有好处:
“我成为奥瑟拉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当初在莎菲雅的事没有关系,你没必要自责,我们甚至都没有见过几次。”
“救你与奥瑟拉无关,不管是谁在那我都会这样做,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所以没有必要特意跑来找我。”
池重银感受到了来自兰尹打量的视线,也许这位少爷等久了不耐烦了,他又淡淡加了一句。
“你还有事吗?如果没有……”
闻照抬起头,眼周围红了一圈,带着点哭腔:“你没资格赶我走,我有事要和奥瑟拉说!走开!”
闻照能说什么……
预感成真,看着对方脸上尽是较真,池重银的心微微下沉,连带着他的整副躯体都好像被水草泥沼缠绕着下陷。
他想,他应该已经做出了一些努力,可是事情的走向并不如他所愿,就像笔尖只抖了一下,又开始画原本的那条线,不会为他这颗纸上的小阻碍所拦截变道。
“你确定吗?”
闻照看到了对方变化的脸色,但他不想去猜对方的意思了,只重重点头。
池重银沉默了片刻,深深看了他一眼,让出教室门口的通道。教室血族们的目光从少年身上卸下,转移到了人类的身上。
直到闻照的声音响起,他把放在夜空里的视线转向室内。
“奥瑟拉,你的徽章我买不起一个新的,除了这样我能不能用其他方式补偿?”
闻照问得很礼貌,即便他为了这枚徽章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甚至因此被学院的血族盯上围攻。
一切都和梦境中如出一辙,只不过开场白这次换了个场景。
兰尹兴致寥寥,面对站在祂前面的人类连眼睑都没撩起来,幽蓝的目光穿过闻照,停驻在了教室外。
室内的血族们都无声地围观着这场“自下而上的运动”,眼带鄙夷。
没有血族在乎人类的话,以及他本身。
从外面往里看,池重银几乎以为那是什么死气密布的血族群像,又技艺高超的大师执笔一点点描成。
纯黑的头颅,雪白的皮肤,血红的衣襟,那些暗沉沉的眼睛戳破窗体的阻隔,犹如夜幕星投射下的光再次回到他身上。
他的后背也是夜幕。
面前的堪比夜幕。
而他站着的走廊是一条线。
来自在场唯一纯血的发问,彻底把面前的画撕开,清晰地向他指明“线”即将的走向: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池重银。”
他还是被放在了和“主角”对立的立场上。
池重银头痛欲裂。
他很清楚,以奥瑟拉的身份,自己的最佳答案是什么:
人血狩猎。
这条原本就等待闻照许久的线。
血族常用的手段。
巴维尔几个只能看到外面的少年脸色煞白,眉头一点点蹙起,连带着那对鹦鹉绿的眼眸也开始晦涩不明,像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水被搅浑了。
兰尹第二次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不一样的波动。
教室里的血族同样安静的等待他的答复。
池重银望向兰尹的眼睛,与之前见到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明晰、空无,能把一切都看透。那张俊美的面庞被人类的身影遮挡,只余一对眼睛,幽静而暗藏审视。
而他也以相同的姿态回视,张开嘴,似乎斟酌了很久:
“兰尹少爷之前提到过奥瑟拉会在薇薇里斯办一个特供给人类的学理基金。”
“那就把他的奖学金扣掉,抵作徽章的赔偿。”
“可以吗?”
他勾起嘴角,很软很软的甜笑。
池重银想,其实任由这条线发展,哪怕他已经成为奥瑟拉,只要不掺和进去,应该也能避开那所谓的结局。
闻照只是人类,他这么想。
可池重银曾经也是,他又这么想。
教室里的人类迷茫回头,看向外面的少年,全然不知刚刚与他擦身而过的是什么。
池重银头痛得更厉害了,痛得让他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笑容。
注意到闻照的视线,他敛下眼,心绪也稍微平复,如一尊瓷娃娃立定在外,耐心等待宣判。
兰尹掀起眼皮瞅了眼面前的人类,又注视着外面的血族一会儿,随意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作为奖励,他的奖学金发给你吧。”
“别让我发现你偷偷把奖金转给他。”
祂补充了一句,理理制服,带着琳娜他们越过了闻照,走出教室。
经过池重银时,兰尹特意停顿了片刻,留下一道熟悉的心音链接:
【作为血族,没必要和人类走的太近。】
【除非你牙痒了。】
少年低声嗯了一下,仰脸看着面前这位身材修长的纯血。
祂只看到池重银白得发冷的皮肤,还有微颤的眼睫,浓、密、长,下面的绿如春潮般上涨,顷刻就要把祂淹没。
兰尹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那双眼睛里不同于平淡的情绪是什么。
和马车里打瞌睡的他完全不一样。
可来不及细看,对方已经回眸看向教室里的闻照,面对人类疑惑的视线,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池重银刚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可兰尹的警告让他确定了。在对方看来,“他和闻照”等于“池重银和小羊”。
他因为血族的身份有幸保存一席之地,而人类不过是餐盘里的小羊羔。
梦境里的完美结局不会只留于表面。
少年收回视线,跟上了奥瑟拉的步伐。他衷心希望闻照能顺利从薇薇里斯毕业,过好人类生活,不要再搅进血族的泥潭里。
他跟随着钟奇心的背影,缀在最后,身体越发疲倦,接连睡两节课都丝毫没有缓解这种怠意,反而把他整个人都压得越来越沉重。
池重银的视野渐渐模糊,脚步虚浮,从最后一级台阶倒下。
疼痛从头部开始蔓延,割开他的躯干和四肢,他像一只被解剖的羊,无限的朦胧感升上来,把意识沉没殆尽。
他没有碰到地面,而是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冰冷怀抱。
唉,小银宝贝其实应该会有点伤心的
但是我有时觉得他不会表现出来的。
关于重银的过去大概会在后面慢慢展开的,现在还在“小说剧情”里搅和呢
如果讲到他的过去,应该算是在中卷?
上卷主要还是讲重银和F4与原书主角的纠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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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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