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重银怎么来到莎菲雅的,就是怎么去到奥瑟拉庄园的。
相同的路线,相同的马车。
相较于池重银那两匹白马拉的小马车,兰尹的马车堪比皇帝銮驾。
礼堂干事正垂手恭送这行贵客,见到池重银还很高兴地对他弯弯腰。
钟奇心注意到了这个放在低等血族身上颇有些奇怪的动作。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祂挤上了那俩小马车。
池重银搂着小羊,方才因“奥瑟拉的身份”被广而告之所起的红晕还没消下去,疑惑地望着车门口挑起窗帘的男生。
钟奇心皱了皱眉,对柯劳德嫌弃的撇撇嘴,但还是上了车。
可这只是一个单人马车,座位稍宽敞,却也只能坐一个人。
池重银挪挪屁股,整个人贴在车壁上,拍拍勉强挤出的一点空间。
“你怎么坐上这辆马车的?”
“要坐这吗?”
两个问句撞在一起。
钟奇心紧盯着他不放,没回答。
池重银原本携着淡淡笑意的脸慢慢变成了迷茫,他有些萎缩地收回手。
钟奇心这才扯着皮笑:“你想我坐身边?”
“你不觉得很脏吗?”
柯劳德难得很乖顺地没咩咩叫。
池重银揉揉羊耳朵,回避了对方的视线:“我每两天都会给它洗澡梳毛的。”
他声音轻轻地辩解,依旧用很甜蜜地称呼“它”。
钟奇心的心一个抽动,他可真厌恶这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目光却忍不住游过去。
池重银又偷瞥了他一眼。
他立刻瞪过来。
“……你想搭上兰尹哥不够,还想勾引我吗。”
他大半个身躯都已经探入车厢内,空间被搅得逼仄起来。
池重银这下是真迷茫了。
车外响起奥瑟拉车队离开的马蹄声,两匹白马迫不及待地也想跟上去。
不速之客借着未合拢地窗帘朝外看了眼。
池重银拽出身下的坐垫,放在地上,又问了遍:
“那坐这里?”
钟奇心转过头就见那红彤彤的坐垫被撂在地上,羽绒的芯子还陷进去了点。
这什么?狗垫子吗?
他眼皮一跳,扯下车帘,翻身上了白马,只留下一句:
“呵,和你坐一起,想的倒美,别让别人以为我要欺负你。”
他夹着马腹,催动白马赶上车队。
车里的人垂眼看了红坐垫一会儿,也没捡起来,挑起车帘,来捣乱的血族正安分守己地当着个车夫。
后脑勺看不出什么情绪,池重银挑挑眉,再对方回头前缩了回去。
此刻暮色正浓,空中挂着两轮月,一只圆满,一只半弯。
那只弯月是传说中该隐降世时,为了制衡白昼而创造的伪月,名为佩芙瑞丝,意为高洁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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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瑟拉庄园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会儿,再一次关上。
艾尔站在奥瑟拉庄园门口迎接少爷回归。
她注意到那辆半夜送走的王子坐骑,此时被钟奇心驾着骑了回来。
等对方下马后,也奇迹般没有紧跟在兰尹的身后,反而站在马车口,对着车帘虎视眈眈。
池重银被钟奇心颠簸的驾驶体验摇得昏昏欲睡,等好不容易不颠了,他几乎要完全睡过去了。
赶个半夜来卖羊,又参加了血族的宴会,来来回回现在已经快四点了。
虽然他是低等血族,但是作息却无限接近于人类,报的课程也不像其他血族一样在夜晚,平日就打个伞、涂点防晒去上课。
钟奇心暴力掀起帘子,外面的侍从被他拦着没动。
池重银感受到微妙僵持的氛围,困倦睁开眼睛,一道阴沉的视线钉在他身上。他来不及思考,赶忙站起身,头又磕到了车顶,乱七八糟地顶着卷毛和痛楚下了车。
“抱歉,我实在太困了……”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你还真放松啊。”钟奇心扫过对方黑不溜秋的卷毛,阴阳怪气道。
但哈欠是会传染的,张合完嘴后,钟奇心也使不出刚刚的怪声怪调了。
“其实,我很激动,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进奥瑟拉庄园。”
池重银半点不想理对方,但还是向他友好笑笑,发现侍女艾尔指挥着侍从们服侍这群少爷小姐们,偶然看到他,还回了躬身礼。
钟奇心眯眼,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少年,又打量了一番另一头的艾尔,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车穿过奥瑟拉树林的香柏大道,达到庄园中心,而现在马车停的地方,是一片广阔的中庭地带。
正中间是一座巨大的喷泉,而喷泉中间则是一具姿态温婉的丰饶女神像,象征财富和收获。
水流从她手中的宝瓶源源不断地涌出,在精工细啄的贝壳形池壁上溅出万千水珠,被灯柱照得波光粼粼。
“收收你的口水吧,赶紧走。”
钟奇心揽着后脑勺,踢踢池重银的后脚跟。
旁边有侍从来介绍——他猜是艾尔特意吩咐来照顾他的——喷泉的水是从薇薇里斯之河引来,奥瑟拉家族自己出钱修筑了地下的引水渠道,学院里的小河和奥瑟拉庄园的小溪都是这么来的,而其他三大纯血家族也有投资。
似乎经过了庄园主人的默许,侍从引着池重银走过了许多地方,白玫瑰迷宫、花园和里面的水晶钢琴……
这里大的超乎想象。
钟奇心看犯人似的紧紧跟在他身后。
池重银越逛越困,只勉强撑起精神,脚耕不辍,对于这些美景,他不知道自己逛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像打不中靶心的箭。
小羊在他摇篮般的步伐里已经呼呼大睡,暖融融地捂着他的胸腹处,小羊羔的奶味熏得他眼皮上下打架。
他只能分出一点点注意力在前方的道路上,这里的水晶走廊就像游乐园的镜子迷宫,稍有不慎就会跟不上节奏,撞上墙。
“行了没,快去正厅吧。”钟奇心不耐烦地声音在身后响起。
侍从脚步停止,往对讲机里说了句什么,然后终于把他引向正确道路。
池重银拖着沉重的眼皮往回瞥了眼,钟奇心应当是正常的血族作息,半点不困。
他打心眼里有些羡慕。
沿着建筑前往正厅大门的路上,几乎全是玻璃墙,单向的玻璃,里面的人可以通过玻璃看到外面的景色。
虽然不了解这些墙的材质,可池重银依然敏锐地察觉到玻璃的不对劲,迟钝地往里头看
——只有月光下他、钟奇心和侍从昏暗的影子。
他的眼睛含着倦倦睡意,从玻璃前走过。
单向玻璃里坐着奥瑟拉的血族,有的斜倚沙发,失神,瘫着,也有端着瓷杯坐着的,或者什么其他的姿势。
角落的唱片机低沉地奏着舒伯特的《f小调幻想曲》。
这时候高贵的血族们开始承认人类的品味了。
祂们全都有意无意地往墙外看,沉默审视着外面的低等血族,黑暗里祂们的眼眸都暗暗散发着红光,仿若一副家族礼堂的雕塑合照。
兰尹原以为会更晚才看到这个“新来的”追随者。
祂啜饮着杯中酒,延伸出的视线穿过墙壁落在外面少年的身上,那对碧眼便如同初春的雨,洒向一片干涸的土地。
沉静地,没有避讳地望过来,一丝波澜也见不到。
他的身后是奥瑟拉的草木,上边的绒质的黑夜,月光朦胧,灯影顺着他微垂的眼睑游移。
祂定定看了几秒,这是祂第一次看清楚池重银的眼睛,当真如一块翡翠,映照着光,映出兰尹自己。
钟奇心也瞅了眼玻璃。
是前面人黑发白肤的倒影,和影影倬倬的绿眼。
他想他听不到里面的乐曲,踏出的每一步却又很符合乐曲的节奏,也许是练习过华尔兹之类的的舞。
池重银侧回头,避开了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视线,捏完睡得极其香甜的小羊的耳朵后,又朝另一边看去。
于是,血族们的目光也跟着落在外面花圃上。
里面种着欧文斯,一种芍药,但花期很短,现在只有光秃秃的枝。
侍从停下了脚步。
池重银回过神,已经到正厅门口了。
随着镶嵌着奥瑟拉徽章图案的大门开启,恍若冰窖内部的冷气扑面而来,他终于从睡意里挣扎出来。
门内的吊灯没有点亮,只有悬在墙壁一路蔓延向一旁的蜡烛灯罩。
钟奇心越过他往另一头的血族们走去,倒在沙发里,灌一杯茶,叹道:
“累死我了。”
“这点路就累了,钟奇心你是不是不行了啊。”有血族伏在沙发靠背上调侃。
“啧,你们没一个管人的,只有我在干,还废话。”
“又没让你去。”那位血族嗤了声。
钟奇心没理他,转头叫池重银:
“傻愣在那干嘛呢,做门童啊?你连门都推不动吧。”
钟奇心扫了眼对方的瘦胳膊细腿,他待的那头暗沉沉的,没几根蜡烛光亮着,一对又一对的血眸闪着幽光,简直是群狼环伺。
池重银听话上前,蜡烛间隔得远,光也只能照亮自个面前的一点路。
是没有钱了吗?为什么不能多点一些。
他在心里默默逗自己开心,越靠近角落里的音乐便越清晰,嘴角的弧度也越上扬。
兰尹抽空打量了他一眼,椅子依旧没转过来。
“做奥瑟拉的追随者是有考核的,你知道吧。”
一个血族先开了口,祂摊在沙发上,手里咔哒咔哒磨着珠串。
池重银迷茫摇头。
“哦?你不知道吗?不是想变成奥瑟拉的人吗,怎么会不知道呢?”
钟奇心在旁边瞪祂,但是兰尹和琳娜祂们几个都没有打断,他也只能气鼓鼓地憋着不说话
“那我要做什么呢?”
池重银选择性忽视了那些提问,温和地问对方。
他只喜欢解决问题,而不是根据对方的问题挖苦自己,这样太累了。
磨串声停止,那位提问的血族意义不明的哼笑了一声,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池重银朝祂发射了一道暗藏杀机的目光,垂头讷讷道:
“我会尽力完成的,我保证。”
巴维尔·奥瑟拉“哦”了声,继续追问:
“不管什么事,都会吗?”
沉默了很久,站着的低等血族缓慢的点了下头,他的幅度很小,但血族的视力极强。
“那你今天抱着我睡吧。”
已经有变狗倾向。
听说男的展现魅力的方式就是展现自己的财力。
但重银没有钱,要是向他展示的话,可能会被当作炫耀而觉得这人很讨厌。
庆祝过签成功,发一章[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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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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