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动荡的一年，但在太子和其党羽九皇子的连连身陨之后，北姜这池波涛汹涌的湖泊也终于是归于平静，以晋王姜让成为新帝这一事划上了句号。
新帝登基自然事务繁忙，姜让忙的脚不沾地，柏子仁和贺溪又总爱给他找事儿干。
先是柏子仁找他请辞，想要归乡种地。
姜让自然不能理解柏子仁这一想法，柏子仁跟了他这么久，眼见宏伟大业将启，他怎能放一个得力下属离去？
可柏子仁跪在地上，死活不肯接封他为宰相的圣旨。
姜让不可能杀了他，只能放他走。
柏子仁走后，贺溪也来了，问他到底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的，你有什么话就快点问，我忙的很。”姜让不耐烦道。
“可还记得你和我的约定？当初我将你和我的约定换给阿云，那现在阿云自由身了，我呢？你如何打算我的？”
“你？封个亲王，给我打仗去。”
“既然你也有此意，那我应允，以后就让我驻守边疆吧，你可以安心当你的皇帝，我也可以自由快乐，如何？”贺溪道，“祖父年纪大了，让他留在定京城中和母亲作伴。”
“你要是这么想，我不拦着你。”姜让抬头看了贺溪一眼道，“但母后会记挂你，你要记得定时回来。”
“那是自然。”贺溪咧出一个笑容。
“那你的亲事呢？你现在可以用守边关的理由来搪塞，日后母后一定会逼着你。”
“这个我自然会和母亲说。你好好做你的皇帝吧，”贺溪故作潇洒地朝姜让摆手道。
姜让登基后，贺贵妃便成了贺太后，整日忙着为姜让选妃、选皇后，见到贺溪来找她也将花名册扔给他，要他仔细瞧瞧，找一个心仪的女子当王妃。
贺溪接过花名册，看都没看就跪在了地上：“母亲，儿子有事情想说。”
贺溪异常隆重的举动自然是令贺太后感到奇怪，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着贺溪：“怎么了？”
“儿子不愿娶妻。”贺溪以头抵地，道。
“为什么？”贺太后更奇怪了，“哪有不成亲的？”
“儿子已有心悦之人，但碍于身份有别，儿子无法和他成亲，儿子又不愿辜负他，便决定终身不娶，与他厮守。”
此刻贺太后的奇怪达到了顶峰：有心仪之人那是好事，但到底是怎样的身份之别能让两个人无法成亲？
“那个姑娘是平民？”
“…是，不过不是姑娘。”贺溪抬起头，“他是个男子。”
“…”贺太后两眼登时发黑，身形发软地扶住身旁的桌子，难以置信地重复道，“男子？！你喜欢男子？！”
说完，不待贺溪回答，她就顾不得自己如今尊贵的身份，如同街头上母亲管教不听话的孩子一般拧着贺溪的耳朵，尖声道：“把那个男子叫过来！哀家倒要看看多漂亮的男子能把你迷的神魂颠倒！”
“…不要，母亲您这样会吓到他。”贺溪吃痛，但仍是不怕死地答道。
登时又是气的贺太后手上用力，疼的贺溪龇牙咧嘴。
“你当哀家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贺太后更是愤怒，“贺归棹，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你要知道，前朝至今都从来没有过男子当王妃的，你怎能和一个男子在一起！”
“儿子知道！”贺溪仍是坚定地看着贺太后，不肯松口：“可儿子与他相识于草莽之中，回了宫后也与他结伴度过了众多难关。儿子受伤时，他为儿子落泪，只身一人奔赴前线寻觅儿子。无论儿子做什么，他都站在儿子的身边支持着儿子，儿子无法不爱他！”
“那你的后代呢？你爱他，可他是个男子，不会给你生孩子！”
“孩子？我们不会要孩子，可以从宗亲家过继一个。”贺溪将一起都想好了，现下面对贺太后的质问对答如流。
贺太后更是心头憋了一股气：“你要去驻守边疆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是。”贺溪答，“皇宫不适合我，也不适合他。”
贺太后突然恨起自己为什么要将贺溪生的这么有主意。她坐回凳子上，扶额。
“你当真打定主意要走这条不归路了吗？”
她的声音很虚弱，与贺溪的声音对比起来贺溪的声音就显得坚定无比了。
“是的。这世上没什么不归路，路就在那里，只是无人走，儿子也只是第一个走这条路的人而已。”
“你既然执意如此，哀家再怎么阻拦你也只会适得其反。归棹，哀家只有一个要求。哀家不管你有多么爱他，这件事都不要在宫中传起来，不要让宫中知道你的王妃是一个男子。这个你可以做到吗？”
“儿子可以。”贺溪知道这是贺太后最后的让步，他重新向贺太后磕头，应下了贺太后的要求。
至此，似乎所有事情都已经敲定了下来，新帝不日后举行登基大典，新帝胞弟在典礼后驻扎边疆抵御金国。
但，在贺溪看来还有一件事没做完。
一处皇城外的乱葬岗附近，贺溪与阿云并肩而立，看着阖目静静躺在地上的人。流了太多鲜血的人在死后会尸身变得紫红，让人想象不出来其实这人生前是个苍白青年。
“殿下当真要带着他走吗？”阿云轻声问道。
“他不该出生在宫中，也不该就这样埋葬在荒郊野岭里。”回忆起与姜宣相处的过往以及他对姜宣的了解，贺溪认为姜宣是个极聪明又是个情感敏感的孩子，这样的人不应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贺溪不敢想如果是这样的人出生在民间，会是个怎样的天才。
“那便带上他走吧，将他埋葬在边疆。”阿云道。
也算给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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