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皇帝到来，太医显然很震惊，赶紧松开了把脉的手跪在地上向皇帝行礼。
随后，帘子后也传来了扑通一声，应当是榻后的人挣扎想要起身却无力支撑身体而又跌回了榻上。
“儿臣...儿臣拜见父皇...”贺溪的声音带着醉意，还有那不甚清醒的发音，显然他实在无法向皇帝行礼。
皇帝的眉头扬了扬：“没想到景的状况这样不好，太医快些给他看看吧。”
皇帝说完后，又唤了恭守一旁的姜让来：“你陪我回去吧。”
一路无言，等到了书房中后皇帝才在屏退了下人后将桌子上的一封奏折递给姜让。
姜让疑惑地翻开奏折，这封奏折是由刑部的一位官员呈上来的，那位臣子在奏折中除了每日问安之外提到了六皇子与身边下人关系亲密，而且那位下人还是个男人。在说完这些后，那个臣子说，这些应当都是他的误判，他认为光风霁月的六皇子应当不是做出断袖之事的人。
姜让在看完之后，就意识到这个官员说的是谁。
“所以父皇今晚才会执意要见六弟，是吗？父皇相信这奏折中所说之事了吗？”
姜让跪地陈述问道。
“起初朕是不信的，但不止是他，这段时间陆陆续续还有其他人也向朕说过此事，所以朕不得不怀疑。”
三人成虎。
姜让的头脑飞速运作，他垂下头，双手将奏折呈了回去。
“那父皇又为何将此事告诉儿臣？”话甫一问出口，姜让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将头垂的更低，“或者说，父皇是想要儿臣做些什么？”
“朕将这件事压下去，自然是要你做些什么的。”出征在即，传出这种事情对贺家无益，对北姜抗敌更无益，所以皇帝在短暂地权衡了利弊粥选择了最有利的选择，他看着姜让垂下的头颅，言辞狠厉，“不过一个下人，你应当知道该如何做。”
——杀掉那个人。
这是最简单且最有效的方法。
姜让的头仍低低垂着，他没有领命，而是反问了皇帝一个问题。
既然他刚才已经说错了话，那现在鲁莽一些也没什么。
“儿臣斗胆问父皇，父皇可知今日六弟在席间所中之毒是何人下的吗？”
“...！”皇帝没想到姜让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拿着奏折的手转了转才答道，“何毒？”
“父皇有所不知，六弟在席中被不知何人下了毒，此事儿臣不敢声张，所以假借醉酒之名带了六弟离开，还唤了太医来为六弟治疗。儿臣见父皇执意要见六弟的样子，以为父皇知道这件事，却不曾料想原来父皇并不知情。”
皇帝的眼神阴暗下来。自己的这个儿子实在太毒辣，见自己落入了下风就这样与他说话，都道宫中人行事作风半掩面纱，四儿子尤甚，将这一特征表现得淋漓尽致，却没想过他原来还有这一面，倒像是与姜景学了几分。
“有没有人说过，你与景越来越像了。”皇帝没有回答姜让方才的那番话，“你先退下吧，朕自有安排，而你，该怎么做你知道。”
“...是。”
姜让的心情也很阴郁，要知道他从未这样被皇帝抓住过小辫子。
“可拿到？”
今天诸事不顺，倘若令四的消息还失了踪，那即便是心平气和的姜让都要忍不住发泄出周身怒火。
“拿到了。”
令一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主子压抑的怒火，所以在听到姜让的问话后立刻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好。
姜让大步朝门外走，刑部是吧？他倒要看看姜池耍的什么把戏！
信既已拿到，姜让便不再像方才那样急迫，回到依水宫后先去了偏殿去看贺溪。
在姜让被叫走的这段时间里贺溪的帘帐已经拉开了，榻后的贺溪似乎服了药，正闭眼安然睡着，除了他的脸上还带着些潮红，看不出什么其他异样。贺淑妃也守在贺溪的榻边，见姜让回来，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出去说话。
“他怎么样？”
“太医说中的是外面青楼里寻常的迷情散，他喝的不多，情况不是很严重，太医开了些药方，现在已经睡下了，你有话明天再和他说吧。”贺淑妃道，“方才陛下把你叫走，是和你说了什么吗？”
姜让点点头：“父皇与儿臣说了些祖父的事情，要祖父出征顺遂，旗开得胜。”
“...”贺淑妃怀疑地看着姜让，“当真？”
她为什么这么不相信？
姜让摊手一笑：“父皇真的只和儿臣说了这些。倒是母妃，您对景随祖父出征这件事怎么看？”
“本宫不怎么看，这件事没得谈。”贺淑妃甩了甩袖子，避开了姜让的目光，抬头看向空中，“本宫不想失而复得的孩子在战场上出现任何意外。”
“那倘若他留在宫中会招致灾祸呢？”姜让的视线不变，仍盯着贺淑妃看。
贺淑妃倏地回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母妃，儿臣所说就是字面意思。有人想让他被父皇厌恶，倘若他还在宫中，那他就避免不了这个未来。”姜让说道，“比起景在战场上杀出一片战功，难道您更想他被困在宫中被父皇厌弃吗？”
“...！”
贺淑妃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张大了嘴巴，半天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这对她来说显然是个艰难的选择。
将贺淑妃送回主殿休息后，姜让又回到了偏殿，令二仍守候在门口，而阿云在不知何时回来了，也守在了门口。
姜让斜了一眼跪礼在地的阿云。贺溪刚刚被弹劾他与下人不检点，阿云转头就失了踪，贺溪还被人下了药，这算盘珠子几乎要打到了他的脸上。倘若不是他对阿云知根知底，恐怕出了书房就要让令一把阿云杀了。
“你是何时回来的？”
“回殿下，属下是差不多在一个时辰前回来的。”
一个时辰前，那就是皇帝来依水宫的时候，想不到他那时就已经回来了——回来了，却不在殿前守着。
姜让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和善，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阿云的后脑勺。
“跟本王过来，本王有些话要问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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