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一条石板路上,石板的缝隙里是翠绿的青草和红粉两色的石竹花,周围也也是各种花木,桂树、三角梅、榕树,芭蕉,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植物,看起来都是南方常见的草木。造型独特的假山矗立在不远处,再往后是一片青瓦白墙。
这是南方某处的公园吗?看起来好像是一处苏式园林。
我继续往前走,穿过一扇海棠花形状的小门,脚下的路变成了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路过一处小小的池塘,金色和红色的锦鲤在清澈的池水里面嬉戏,池塘中央还有一片睡莲,不过目前没有花朵,不知道是已过花期还是花期尚未来到。
我继续往前走,进入一片长长的连廊,尽头是一处六角亭,两个人影进入我的视野。
看到背对我的男人的身影,我一下子认了出来,是陈池。奇怪,我们才认识两三天,为什么我会这么熟悉他的身影?这个疑惑在我心里一闪而过,我没深想,但是我很确定,那就是陈池。
陈池对面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两人坐在一起,态度十分亲昵,似乎在低声交谈,我离他们分明不远,却一点儿都听不到。我想着听听他们说什么,又凑近了些。忽然间,白衣女子抬起头来对着陈池笑了一下。看到她的脸,我猛然一惊——那竟然是我!
我是在做梦吗?
是的,我突然明白过来,我就是在做梦,难怪这么奇怪。
不过,陈池——我们才认识三天,他竟然出现在梦里,还和我那么亲昵,这……
这古怪的梦,我尴尬的移开目光,四处张望了一圈,等到我的视线重现回到两人身上,又让我吃了一惊。
陈池面前白衣长裙的那个“我”正看向我。
那是一双锐利深沉的眼睛,面上表情也深沉严肃。
不,不对。那不是我的表情,那也不是我的眼睛。
那不是我!
我一惊,瞬间从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清醒了。因为我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眼皮像是灌了铅,怎么都睁不开。最糟糕的是我的整个身体像是被扔进了蒸笼里蒸,又像是被放在火烧烤,热的让我想要发狂。意识还是有的,然而身体却一丝力气都没有,大脑更是昏昏沉沉。我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正在打颤,呼出的也如同蒸汽一样炽热。不好,我恍惚的意识到,我怕是发了高烧。
我强迫自己努力睁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张开一线缝隙。虽然拉着窗帘也可以看得出来已经是白天了,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我费劲的转过头,眼前一阵阵发虚,近在咫尺的挂钟上的时间都看不清楚。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我想着要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然而手脚却根本不听指挥,努力许久,只动了一下手指。体内的热浪再次袭来,我被冲的意识模糊,虽然不甘心,我还是沉沉睡去,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狭小的病房里,放了三个床位,靠门处的病床上只有掀开的被褥,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中间的病床上躺着的人正在呼呼大睡,被子包裹到头。我心中暗想,这个人居然都不嫌热。我扯了一下衣服的领口,又抬头看了一下病房里的空调,空调竟然设置成了30度,难怪这么热。病房的门窗也紧闭着,怕别的病人不满我也不敢去开窗。
好热啊。
“你不忙吗?”我妈坐在病床上问道,“整天都呆在这里。”
“怎么?”我笑着反问,“嫌我烦了吗?”
妈妈也笑了,她最近瘦的更厉害,面颊凹陷,颧骨高耸,脸色蜡黄。宽大病号服包裹着她单薄的身体,更显得她瘦骨嶙峋,弱不胜衣。“我不是怕影响你工作嘛。”妈妈说话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因为癌症的折磨,说话声音都弱了不少,“不用一直陪着我的,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是我想陪着你,妈。”我依偎在妈妈身上,像小时候一样感受着妈妈的体温,奇怪的自从妈妈生病住院之后,一直弥漫在她身上的消毒水的气息此时也闻不到了,很干净很舒服。我闭上眼睛,喃喃说道,“放心吧妈,我已经借到了钱,一定会治好你的病,你会长命百岁的。”
“小然,”妈妈停顿片刻,忧心忡忡的说道,“可别为了妈妈去碰高利贷啊。”妈妈垂下眼睛,“我的身体我清楚,我活了好几十岁的人,知足了,妈妈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没事妈妈,是爸爸帮的忙。”
“你爸?!”妈妈惊道。
“嗯。我爸……妈,他已经洗心革面了。其实我也不想原谅他,毕竟他抛下我们母女那么多年。不过他最近找上我,知道你生病了,还给了我一些钱,说要帮我找朋友借钱给你看病。”
“小然。”妈妈推我起来,看着我的眼睛严肃的说道,“小然,不能相信那个人。”
看着妈妈的眼睛,我正想辩解几句,让她不要担心。突然间,有人从我的背后一把拽起我的头发,把我拽的一个趔趄。我回头看起,发现面前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小贱人,快还钱!”。
“我没拿你们的钱!”我怒吼道。
壮汉拿出一张白纸,摔在我面前,狞笑道,“看看是不是你签的字?钱都打给你了,还想抵赖?!”
“我真的没拿钱!合同是我的签的,但是你们也没把钱交给我啊。”我急忙道,“是李高鸿!钱都被他拿走了,没给到我手上,他骗了你们也骗了我,你们该去找他要钱!”
“他是你爹,你们父女间什么事情我们不清楚,反正我们钱给了你们合同你也签了,就该你还钱!别想抵赖!”。
“你要是真不肯还钱,别怪哥几个心狠手辣,”壮汉说着,蹲下身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冷笑道,“我看你自个儿倒还值点钱,先去卖几年,剩下的部分可以用身上的器官付,人身上值钱的器官倒是不少,你这样年轻健康,全身上下应该能卖不少钱。”
好像一座大山压下来,我的心沉了下去,身体却热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热量,地面仿佛是烧红的铁板,把我的身体烫的滋滋作响,蒸腾的热气像是浓雾一样把我包围,眼前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可能先我一步被烫死了。
热,好热。
这无尽的灼烧感中,忽然渗入一丝清凉,像水滴落在滚烫的石头上。我再次恢复意识,睁开了眼睛。
身体还是很热很烫很痛苦,脑子也依然昏昏沉沉,像是一团浆糊。不过比之前那次好了一些,我感到额头上放着一些凉凉的东西。我艰难的转过头,看到的人竟然是陈池。
“你醒啦?”。我不过刚动了一下,陈池立刻就发现了。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陈池担忧地问道。
我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好小幅度的摇了摇头。陈池皱了一下眉头,把我额头上搭的毛巾拿了下去,又拧了一条新毛巾重新搭到我额头上。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让我舒服不少。
“刚才喂你喝了退烧药,可能还得一会儿再发挥药效。”陈池安慰我道,“别担心,我会一直守着你的。再睡一会儿吧。”。
我不想睡,但是头太沉了,眼睛睁着也难受,只好再闭上眼,把自己交给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好了不少,身体也轻了许多,炎热感褪去,虽然还是很难受,但是身体控制权也终于回到自己手中。我挣扎着起来,发现又到了晚上,室内一片昏暗,陈池也不见了踪影。
打开灯一看,挂钟指向晚上六点五十。床头柜上放着一些开封的退烧药和空的玻璃杯。看到空水杯,我才发现自己嗓子干涸了一般,又痛又痒。好想喝水。我拎起水壶给自己倒水,发现水壶也是空的,晃晃悠悠的只滴下几滴水。
好渴。
我爬下床,颤颤巍巍的拎起水杯穿上拖鞋,打算去卫生间的水管里接杯水应应急,如果能碰到其他人更好。
我慢慢挪动着脚步,扶着墙壁,勉励支撑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一步步挪到了卫生间。打开水管,接连饮下两杯凉水,嗓子里的干渴才被浇灭。不过空腹体虚,还饮下冰凉的冷水,冷水的凉度和我体内残存的热度交战,不仅没中和掉让我舒服,反而有种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好在,比白天的时候强多了,看起来应该不会发烧致死了。
我长舒一口气,又慢慢扶着墙回去。然而刚刚离开卫生间,我撇了一眼走廊,身体立刻像是被盯住一般动弹不得。体内本来所剩无几的热度重新奔涌上来,皮肤却一片冰凉,寒气绕着皮肤游走,我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盯着楼梯口的位置。确切的说,是盯着楼梯口扶手边上站着的小男孩。
那是个五六岁的男孩,肤色苍白,穿着白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光着脚,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我。
那不是人类的孩子。
只消看一眼就能明白!不光是脸色,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像死人一样苍白。他整个人,包括身上的衣物,都散发着微弱但让人不可忽视的色彩——或者说荧光?不,不对,没有光,是错觉。应该说,这个孩子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蒙了一层滤镜,或者说像是抠图后放在这里的存在,带着强烈的不真实感觉。
那就是——那就是吴老他们看到的东西!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指尖沁出了冷汗,脚步虚浮无法动弹。体内奔腾的热浪再次占领全身,一股股直冲上我的脑门。最后,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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