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该怎么解释好呢?!
我咽了口唾沫,想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可怯懦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我,“我虽然……能看到,但是……对这种事情了解的并不多……”我越说越小说,尾音逐渐消失。“陶然”是资深灵媒,她和陈池沟通交流过,说不定在他们业界也小有名气甚至大有名气,可是我,只是一个菜鸟、一个冒名顶替的骗子!只差临门一脚,我终究还是瞒不下去要暴露身份吗?
我垂下头,心跳如鼓擂,手指不自觉的拽紧了衣角。不敢看陈池,生怕陈池提出更多的质疑或者直接揭穿我的身份。
“原来如此。”片刻后,陈池朗声笑道,“这也正常,不是每个灵媒都精通怪力乱神的事情。有些人因为从小就能看到鬼怪,反而因为害怕拒绝解除这方面的知识。不过这种天赋的力量,其实比我们这种修行而来的巫师术士,更加难得。”我看过去,陈池眼中古怪的神色已经消失,看起来满是诚恳和肯定,好像已经完全相信我了一般。
我干笑一声,身体还是紧绷着,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那里有问题,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对了,今晚你要做法事,还是在二楼吗?”我没话找话。
“嗯。它基本上都呆在二楼,所以直接在二楼举行就可以。”
“为什么……它为什么不下楼呢?”我好奇道。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风水问题吗?”陈池反问道。
“呃……”差不多都忘了。
陈池似乎本也没指望我回答,隔着墙壁指了一下外面两株槐树的方位,说道,“外面那两株槐树,是为了挡住墓地飘来的阴气;为了中和槐树本身的隐形,一楼几个方位都刻上了金乌图案。金乌属阳,自然能聚拢阳气克制阴气。其实这种程度的阳气,不会造成对它的伤害,顶多会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既然不舒服了,它又有什么理由下来,自然会呆在更加舒适的二楼。”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这里头果然大有学问。“对了,今晚什么时候开始仪式?”我问道。
陈池看了一眼挂钟,此时的指针指向七点一刻。“今晚子时。还是跟上次一样,午夜十二点开始。”陈池说道。
跟上次一样,还是我负责摆阴沉石,陈池来贴符和挂铃铛。有了上次的经验,再次帮陈池布置他那些法器的时候,我显得轻车熟路很多。不过这次陈池没有再给我那个什么正阳丸,我问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一笑,告诉我说那药药效时间很长,能持续两周以上,我暂时可以不用怕阴气侵蚀。如此说来,倒真是好用的巫药。
把上次用到的东西都摆好之后,陈池又从楼下搬来一张小饭桌,靠着墙壁摆放在正对楼梯口的位置。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块白色软布,覆盖在桌面上,接着把他拿来的那张打印的照片,用手机支架支撑起来。随后又从厨房拿来了两个果盘,摆放在照片前面。一个拳头大小的小香炉——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取来的——郑重的摆放在果盘中央,旁边放着三支颜色很深的线香。就这样,一个简易的灵台搭建好了,一踏上楼梯就能看得到。
“香炉里不点香吗?”我问道。
“等会,”陈池看了看手机,“还差十二分钟才十二点,到时候点。”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门窗上贴着黑底银文的符纸,墙壁上银色铃铛,黑色石子规律性的散步在墙角。明明是第二次看到这幅场景,然而诡异的感觉不减反增。随着午夜的接近,连空气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我拢紧了身上的衣服,尽力克制不让自己颤抖。
我们两人站在楼梯口,各自站在一侧的扶手处,沉默的等待了十几分钟。十二点钟一到,陈池就立刻掏出打火机,点燃线香后插进香炉里。他用的线香估计也是特制的,粗细和普通细线香差不多,但是却不是常见的木色或者淡黄色,那三支颜色发乌,接近黑色。线香被点燃的一瞬间,一股奇妙的、难以形容的香味迅速弥漫开来。那既不是不是花果香也不是檀香,我无法分辨,只觉得这香味暖洋洋的有些醉人。我贪婪地嗅着,紧绷的神经不自觉的放松下来了。
“我们这次不用下去等,”陈池低声说道,“就在这里就好,这次它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听到这话,我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从迷惑的暖香中清醒过来。我再次环视四周,东西两侧的壁灯都被熄灭,只留下中间的一盏。两侧虽然都能看到,但是昏暗混沌,让人看了便心生不安。白炽灯灯光照在简易灵台上,让这小小的灵台呈现出一片惨白的色彩。三支灰黑色线香的烟气袅袅升起,正中央被当作遗照的孩童照片似乎也失去色彩,透露出一股不详的死气。
此时我站在楼梯右侧,右面是陈池的房间和卫生间;陈池站在楼梯左侧,昨天是我的房间。也不知道那东西会从哪里冒出来,我绷紧全身,严阵以待。没过多久,一阵轻微的铃声响起,很微弱,但是足以让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我循声望去,声音正是来自卫生间的方向。等到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从卫生间探出了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浑身战栗,几乎无法呼吸!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陈池则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了我的肩膀。他温暖的手,暂时让我从窒息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但是,不远处的白色身影,正在逐渐在靠近这里,我还是止不住浑身颤抖,想要转身逃走。陈池似乎察觉到我的想法,他又上前一步,跟我并肩而立,右手紧紧握住了我冰冷的左手。我因为恐惧喘着粗气,艰难的移开目光,侧头看向陈池。陈池没有看我,他专注的盯着那个孩子。不对,我突然想到,陈池他看不见那小鬼!
我是他的眼睛,我必须要为他盯住。
这样想着,我让自己的视线重新回到那小鬼身上。随着他的接近,我听到了掺杂在银铃响声里的轻微脚步声,啪嗒、啪嗒、啪嗒……熟悉的声音,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晚留宿吴家听到的声音。
惨白色的小孩身影,逐渐接近了我们。我腿一阵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陈池又紧了紧握着的手,声音压的几乎听不到,“别动,别怕,没事的。”。李雨浩已经慢慢来到我们的面前,现在的它看起来和我高烧的时候看到的没什么差别,不过这么近的看,感觉它身上的死气更加浓郁,皮肤白的像是被抽干了血液,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没有神采,空洞洞的像个白色的幻影。
啪嗒、啪嗒、啪嗒。李雨浩一步又一步,走到了我们面前。不过它似乎没看见我们一样,直接走向陈池布置的简易灵台,倾斜身体凑过去闭上眼睛嗅起了线香的味道,本来面无表情的小脸,逐渐流露出一股沉醉的模样。两侧的小银铃都在狂响,虽然每个声音都不大,但是汇集一起还是相当吵闹。陈池好像知道李雨浩正在沉醉于线香,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灵台,身上也轻微紧绷。
“李雨浩……”陈池对着前方轻声唤道,“小浩,你想爸爸妈妈了吗?”李雨浩听到陈池的话,睁开眼转过头来看向陈池。他苍白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似乎听不懂陈池话里的意思。陈池继续用轻柔的声音说道,“你还记得李文瑞和宋盼安这个两个人吗,是你的爸爸妈妈呀。”李雨浩的表情出现波动,他似乎很困惑,像是努力的在回忆什么似的。
难不成,短短一年,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甚至不知道爸爸妈妈什么了吗?
李雨浩陷入迷茫,陈池继续对着前方诱哄道,“大哥哥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他们都在一个很好的地方等着你,那里有你的新家,你不想家吗?”
“这里不是你的家,你想回自己的家对不对?”
“你的爸爸妈妈也很想念你呀。”
一句接着一句,陈池的语气轻柔而坚定,在昏暗的走廊里传播,带着一种诱惑力,如同某种神秘的咒语。
半响,小鬼终于开口,断断续续吐出了几个字:“爸、爸爸……妈妈……”它的声音如同它本身一样,幼小微弱,带了某种苍白的、失真的色彩,像是蒙了一层薄膜,消去了活人感。说出这句话后,李雨浩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表情突然变得仓惶失措起来,它猛地立起了身体,开始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爸爸!妈妈!”它大叫道。失真的童音回荡在昏暗的楼梯间。
“小浩,进来这里,大哥哥带着你去找爸爸妈妈。”陈池松开我的手,飞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盒子,外面刻着银色和红色的花纹,和他的墨符有点相似,但是花纹截然不同,乍一看像是个小棺材。他轻轻一推,小黑盒的盖子迅速划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用细草札的、手指大小的稻草人。
“小浩,你得先回到你的“身体”里来,大哥哥才能带着你找爸爸妈妈。”陈池诱哄道。
李雨浩愣了一下,像是卡带一样,表情也瞬间从惊慌切换到迷惑,他直勾勾看向陈池手中的微型稻草人,似乎又陷入了思考。
“小浩?别怕,这里很安全,快进来……”陈池催促道。
“骗人,这不是我……”李雨浩突然说道。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雨浩情绪迅速失控,他抱着自己的头,尖叫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我悄悄后退了一步。
“我的头掉了……这个不是我。”
李雨浩突然停下动作,眼神怔怔地的没有焦点。我不好的预感更强了,我再退一步就要下楼梯了,怎么办,要下去吗?还没等我想好,它猛然朝着我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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