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沛珉拎着电脑包站在M.Q.娱乐的大门前，抬头看着壮观的公司大楼，被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晃到了眼睛。
这几天，齐沛珉忙着修改“AI演技训练服务”的方案，准备和潜在客户好好沟通一下，却完全忽视了星穹科技的影视行业大客户究竟是谁的问题。
直到前一天下午，他才从市场部同事的口中得知，他即将拜访的客户是M.Q.娱乐。
“不用慌，反正你只跟M.Q.的技术部和培训部对接。这种小项目，慕钦泽肯定没空过问的。”市场部的罗涵看着如遭雷击的齐沛珉，安慰道。
但愿如她所言吧。齐沛珉收回思绪，理了理领带，强行压下再次涌起的尴尬感，迈步走入旋转门。
前台小姐姐领齐沛珉穿过大厅。走下电梯，齐沛珉注意到走廊两侧墙壁上都挂了M.Q.旗下艺人的海报。“齐经理，这边请。”前台推开会议室的门，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齐沛珉寻找乔凡海报的动作。
齐沛珉踏进会议室，与在场的几人一一握手，寒暄一番。他将电脑连上会议室的大屏幕，点开AI演技训练服务的展示slides：“那我先向各位汇报一下这个产品的初步设想？”
不等M.Q.的员工回答，会议室的门突然再次打开。齐沛珉循声望去，那本来挂着商务礼节微笑的表情瞬间转为惊吓——
慕钦泽带着那副一如既往的慵懒神情，向会议桌的主位走去。经过齐沛珉身边时，慕钦泽不忘轻撩一下他后颈上的碎发。微凉的手指蹭过皮肤，惹得齐沛珉战栗一下。
“好久不见啊，小珉。”慕钦泽优雅地坐下，靠住椅背，双手交握搭在桌子边缘，歪头看向齐沛珉，“开始吧，让我看看你又准备了什么新的惊喜。”
齐沛珉内心吐槽着“小珉”这个称呼，在慕钦泽有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中开口：“慕总好，感谢您对这个项目的重视。但我们今天只是初步沟通一下合作开发的意向……”
“演员部最近准备签一批新人，”慕钦泽打断齐沛珉委婉的“逐客令”，用指尖转动着钢笔，“所以我对这款产品很感兴趣。”
齐沛珉只好认命般地开始pre。
“……对今天的汇报内容做一个总结：AI模型可以根据剧本上下文，将表达难度较高的抽象情绪转化为具体的表情、音量和语调、肢体动作，生成“数字孪生演员”的表演视频。演员只需对着自己的数字孪生，进行模仿即可。这很好地解决了新人演员对剧本理解不足、情绪表达力较差的痛点。”
齐沛珉将slides停在最后一页的“谢谢大家”，有些紧张地环顾一圈会议室内众人的表情：“以上就是AI演技训练的基本情况。看看各位领导有什么问题？”
众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慕钦泽。慕钦泽不紧不慢地开口：“创意不错。但如果仅仅定位于菜鸟演员的演技训练，对于M.Q.而言没什么价值。毕竟，M.Q.从来不签废物。”
“而且，你们能找到足够的演技表现作为训练集吗？”慕钦泽抿了口杯中的咖啡，继续说道，“基本的情绪表达，当然是不成问题的。可若想体现出演技的深度与层次，案例教学恐怕比模型的输出结果有用。”
“关于表演层次的问题，我们团队会再好好思考一下，继续改进，争取扩展产品的服务范围。”齐沛珉深吸一口气，对上慕钦泽的目光，“我们希望，即使对于老戏骨，AI的呈现方式也能给他们提供一些新的演绎思路。”
慕钦泽看着齐沛珉，沉默两秒后，托腮笑道：“不如你去片场找找灵感？”说罢，他对坐在齐沛珉对面的男子下达指示：“章锡，你明天带小珉去乔凡的剧组。”
他是在试探自己，还是恰好想到乔凡，随口一提？齐沛珉不免有些慌乱。
他回忆起，按照原书剧情，乔凡在这部名为《心栖乡野》的剧里饰演一位搬家到乡下寻找创作灵感的画家。虽然戏份不多，但角色的人设亮眼、和男主也有很强的cp感，乔凡的颜值和演技更不必说。
在剧播出后，乔凡涨了一大波粉丝，还趁着热度上了一档助农综艺。乔凡和“齐沛珉”在这档助农综艺中互动颇多，因此在综艺结束后，两人都没少被慕钦泽磋磨。
慕钦泽看到齐沛珉若有所思的样子，眯起眼睛，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明天有其他工作安排？”
齐沛珉回过神来，连忙摆摆手：“乐意至极。去片场调研后，我们会尽快优化产品方案，随时跟您这边沟通。”
……
蹭了顿M.Q.食堂的午饭后，齐沛珉回到星穹科技，直奔COO钱鸣处，找他通过自己在线提交的第二天市内出差的申请。
齐沛珉站在电梯间，正思索着怎样在第二天尽量避免跟乔凡接触，电梯门打开了。
“宜洲总，我上午和M.Q.进行了初步沟通，他们有一定合作意向。”齐沛珉看到霍宜洲的神情比往常严肃了几分，忐忑地开口。
“做得好，那就麻烦你继续跟进了。”霍宜洲轻拍一下齐沛珉的肩，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方向，“我刚才还下楼去找你呢，市场调研计划有变。”
齐沛珉连忙跟上霍宜洲的步伐，想起这天是市场调研采购方案上会的日子。“董事会同意了吗？”
看着缓缓摇头的霍宜洲，齐沛珉既震惊又困惑：自己并未像原书中那样对钱鸣告密，可董事会还是否决了需求调研的方案。
难道自己的行为并不能改变“剧情杀”？亦或是，即使钱鸣没有提前给董事们上眼药，董事们对这一调研计划也并不认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CEO办公室。霍宜洲推了把新椅子到办公桌前，示意齐沛珉坐下。
齐沛珉看着霍宜洲电脑屏幕上的Excel表格，神情从不明所以渐渐转为诧异。他扭过头，抬眼看向霍宜洲，犹豫着开口：“宜洲总，这样不太好吧？”
表格内的文字和数据显示，这次耗资巨大的市场调研，被霍宜洲拆分成数个金额很低的项目——全部落在CEO的审批权限内，而无需上报董事会。
“董事会只关心眼前看到的。需求调研要花多少钱，已经很明确了；可未来能帮公司赚多少钱，谁也说不清。”霍宜洲在齐沛珉旁边坐下，语气中带上一丝讽刺，“他们还以为能躺在金山上高枕无忧呢。殊不知，稍有不慎就会被下一波需求变化和技术迭代的浪潮拍死在岸边。”
齐沛珉记得，原书没明确讲过霍宜洲最后是如何应对这一问题的。但是，与自己相关的剧情，并未提到自己了解霍宜洲将调研项目由大化小、绕过董事会审批的举动。
他想了想，觉得这次秘密行动应该不会被泄露，自己也无需用道具来破解困境：
按照一个合格反派的正常行事逻辑，这个市场调研项目虽然金额不小、调动的资源也很多，但对星穹科技的财务影响十分有限，调研结果客观上也有助于公司未来的战略与产品规划。因此，即使霍宜洲的做法被捅到了董事会，也顶多使董事会对他的信任出现一点小裂缝——
而只有在霍宜洲对星穹造成了切实的重大损失时，董事会才能彻底放弃这位曾带领星穹突破重围、稳稳坐上行业Top 1之位的CEO。
……
齐沛珉在霍宜洲的办公室修改完几个小规模采购的材料，拿去给采购部和财务部备案，在财务部门口遇到了小夏。
“珉哥，总算找到你了！你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快走吧，供应商已经在会议室等将近两小时了！”小夏见到齐沛珉，激动得很，仿佛找到了救星。
“OkOk，我马上就过去。”齐沛珉拿上部门负责人签好字的几张文件，在小夏“会议室发到你的飞书上了”的喊声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冲去。
在慕钦泽和霍宜洲的接连冲击下，他都忘记了，这天下午约了星穹的一家库内供应商——隐明公司，聊产品管理平台的相关事宜。
急冲冲地推开会议室的门，还差点被走廊里保洁阿姨的拖把绊倒，齐沛珉气喘吁吁地朝桌边围坐的数人说道：“实在抱歉，刚才处理了一些紧急工作……”
对上一双令他难忘的黑色眼睛时，齐沛珉的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救命啊，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为什么是姜堇渔？！齐沛珉真想仰天长啸。晾着供应商两小时，已经很招人嫌了；更不必说，供应商派来的项目经理还是与自己有“旧怨”的姜堇渔。
齐沛珉认真回顾了一下，确定原剧情没具体说明自己在哪个项目中当了姜堇渔的“甲方”，松了一口气。他暗自想着，既然没有剧情需求，那自己就可以更诚恳地向姜堇渔一行人道歉，并友善地跟他们谈合作的事情。
正当他沾沾自喜，恨不得立刻来个日式鞠躬时，系统的机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警告，警告！未按原著执行‘迟到后依然态度嚣张’剧情，即将触发抹杀程序。十，九，八……”
完蛋了，看来原书模模糊糊提及的项目就是这个“产品管理平台”了。齐沛珉被意料之外的播报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时间调出道具库，只好懒洋洋地走向会议桌，一屁股坐在主位，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阴阳怪气：
“赶快开始吧，我一会儿还有其他的工作安排呢。”齐沛珉被自己虚张声势的模样尬到不行，牢牢盯着面前的桌沿，丝毫不敢看其他人的反应。
姜堇渔点开产品管理平台的demo。齐沛珉一边听着他的汇报，一边默默启动了在道具功能处写着“自动剔除逻辑谬误、输出客观表述”的“逻辑美化器”。原剧情里，他对姜堇渔的挑刺全是睁眼说瞎话，绝对算逻辑谬误。经过美化后，肯定都能变成夸赞的语言！
姜堇渔结束了介绍，还不等做个“总结陈词”、再跟星穹的人客套一下，就看见齐沛珉“嗖”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好！！”齐沛珉大吼一声，双手举到下巴的高度，开始用力鼓掌。
在众人呆愣的目光中，他猛地拍了下会议桌，痛得龇牙咧嘴，顶着扭曲的表情继续开口：
“‘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则无不成也’。这个系统将跨部门协作的链条打通了，好！……咳咳咳，但核心业务数据要设置复核机制。”
“‘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刚才展示了汇总客户需求的功能模块，很好！……嗝，但要打通与用户反馈平台的接口，以便在产品管理平台实时分析数据，为产品优化提供方向。”
“新产品开发的部分，做得太全面了，简直能‘通委财而调缓急’！特别好！……咳，哈啊，不过，我建议将工作流程设置为可调整的，并减少必填项。不同部门负责的产品与服务种类不同，因此工作节点存在差异。”
原来“逻辑美化器”，是“字面意义”上的“美化”……齐沛珉这才绝望地想起，该道具是专为古耽穿书者开发的。
他在引经据典的间隙中，不忘赶紧补上几句自己对项目的实际需求，感觉自己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左右脑互搏争夺着对身体的控制权。
“好的，沛珉总。我们回去优化一版，再跟您汇报。还有什么新需求，您随时联系我。”姜堇渔的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波澜，在一群使劲憋笑的人里显得格格不入，这让齐沛珉完全猜不透他此时的想法。
……
下班后，齐沛珉拖着疲惫的身躯，有气无力地抬手按下门铃。片刻后，房门打开，齐沛珉看到岑亦津脸上一贯的冷意肉眼可见地消融了几分。
“先去洗手。”岑亦津拽住准备在餐桌前坐下的齐沛珉，淡淡地开口。
“我刚才在家里洗过了。”齐沛珉嘟囔着，双腿却是顺从地向卫生间迈去，将岑亦津“你摸了门铃”的解释留在身后。
齐沛珉搬到新家的第一天，为了化解岑亦津对他跟乔凡拉拉扯扯的不悦，主动向对方示弱，称自己“忙得没时间吃饭”“每天晚上要么累到吃不下任何东西，要么胡乱塞两口面包”。然而事实上，齐沛珉的厨艺还可以，又是个不管多忙都会按时吃饭的天生干饭人。
在岑亦津有些心疼的眼神中，齐沛珉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开始每晚到岑亦津家蹭饭。岑亦津请的家政阿姨手艺十分好，用的食材又都是上佳，因此健康清淡的菜色也有滋有味、让人食指大动。
岑亦津看着大快朵颐的齐沛珉，给他加了一筷子有机青菜。“星穹的伙食很差吗？”
“还行吧。只是太忙了，每次都是随便吃几口就回去工作了。”齐沛珉两颊鼓鼓的，不动声色地把青菜往碗沿挪了挪。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来朝维集团工作？薪资是星穹的1.5倍，食堂水平也完全不在同一档次。而且，我绝不会像霍宜洲一样push，你完全可以实现work-life balance。”
面对岑亦津抛来的橄榄枝，齐沛珉还是有些心动的。可为了走剧情，他只能忍痛拒绝：“算了吧，我对农学一窍不通，哪好意思去你家公司当关系户、吃空饷呢？”
岑亦津将齐沛珉面前的虫草炖鸡肉端走，换成一盘清炒油麦菜。在齐沛珉抗议的目光中，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做一个好的产品经理，洞察力或许比技术水平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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