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上午过去。
午休包括吃饭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这不把员工当人看的规定是一条接一条。
不少员工感到压抑,即使只剩几分钟也不愿意回工位,跑到各个地方透气。
谢叙白也在其列。
他到楼下买个面包,两三口吃完,就在楼道里躲清闲。隔着一扇金属防盗门,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
最重要的是,不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谢叙白实在没法接受“世界没有法律”这种颠覆三观、世界观、九年义务教育观的事情。
他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看手机屏幕花了眼,主观扭曲吕向财说的话,都没怀疑过法律存在的必然性。
千度一下:问一个人两天连续出现几次幻觉的可能性是多少?
最佳答案:建议住院。
谢叙白:“……”
门外忽然有人来,听脚步声,是两个成年男性,其中一个粗嗓子张口就开骂:“妈的,那死胖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说加班就加班?”
另一个人回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呗,现在整个公司就是他的一言堂。”
粗嗓子不屑冷笑:“他的一言堂?我呸!一个破主管而已,他算老几?要不是宴总在休眠……”
休眠?
谢叙白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这个词汇用在人身上。
说起来,他知道公司的总裁叫宴朔,年轻时从家里接手一家快要破产的小公司,也就是如今这家五百强企业的前身,亲身上演烂泥糊出承重墙,被誉为业界的一大传奇。
据说人还不到三十岁,俊美无俦,上流圈子的太太们一直想把他捉为自家门庭的金龟婿,只恨终日不见人。
这不算稀奇,谢叙白过来实习两个月,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他以为宴总有事出差,不在当地,但听外面两人的描述,总裁似乎一直都在这幢商业大厦的顶层……休眠?
很奇怪的说法,充满槽点和疑点。
但一想到连法律都消失了……
谢叙白忍不住按揉胀痛的太阳穴。
不知道是不是难得放松,门外两人一聊没完,逐渐没了顾忌。
他们对传说中的宴总充满狂热,就差没焚香叩拜尊其为神明。
哪怕他们和谢叙白一样,根本没见过本人。
“主管乱改公司规定,肯定没得到宴总的同意,不如我们去喊醒宴总收拾他……”
也是这个时候,那两道高谈阔论的声音倏然一变,像被人掐住脖子,充满恐慌。
“……主管?!您,您怎么在这?不是,我们只是说说,没打算真去找宴总,您听我们解释!”
谢叙白倏然回神。
岂料下一秒。
噗呲。
门外猛然传来利爪穿透肉.体的闷响。
那声音又轻又闷,谢叙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精准分辨出是什么动静。
寒意顺着脊梁冲向脑神经,冷汗争先恐后地从毛孔渗出。
他的动作钉在原地,一度希望自己听错了。
事与愿违。
“唔唔——”
谢叙白听出这被死死压制住的惨叫,来源于刚才的粗嗓男。
咚!嘭嘭!……
两名成年男性疯狂蹬踹在墙壁上,发出的震响却在不容抵抗的力道下渐渐消弭。
嘎吱嘎吱……
像是昆虫的口器切割在骨头上,利齿凿碎外层,黏腻的舌头钻入孔洞吮吸骨髓,慢条斯理地咀嚼。
“啊啊啊啊——”
如此折磨之下,两人竟然还未断气!
主管似乎用什么东西堵着他们的嘴,令他们不能大声求救,谢叙白所处的位置,只能听到几道撕心裂肺的闷哼。
亲耳见证两个大活人被蚕食是什么感觉。
遍体生寒。
能条件反射地撑住身体、放轻呼吸,已经用尽谢叙白全部的力气。
也是这个时候,他眼角余光瞄见楼梯口出现的影子,涣散颤动的目光骤然凝实。
楼道里居然还有其他人在?
不能让那人下楼,万一惊动主管——
生死存亡间,谢叙白有些发软的手脚,忽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只见他抬手脱鞋,避免厚重坚硬的鞋底在瓷砖上踩出声响,又穿着布袜子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那人面前。
来人冷不丁被谢叙白单手捂住嘴,立时瞪大眼珠子,反手去扳他的手腕。
‘等会儿,谢叙白?’
从那人惊讶的眼神中,谢叙白看出他心中的疑问。
同时他也没想到,来人竟是吕向财。
可楼上不是公司高管的地盘吗?
吕向财按住谢叙白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心想这是演的哪一出。
直到他也渐渐听到那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亦看见顺着门缝淌进来的血,又沿着地砖缝隙朝外蔓延。
吕向财:我靠!
看着吕向财瞪得圆溜溜的眼睛,谢叙白猜测对方一定在心里直骂娘。
……可为什么没有害怕和意外?
不等谢叙白看仔细,忽然,门外的咀嚼声毫无征兆地停下。
在一片死寂中,厚重的鞋底摩擦地面,踩踏血泊,发出黏稠清脆的脚步声,径直朝他们的位置靠近。
谢叙白暗道要遭,拽住吕向财就要往下跑。
吕向财反应慢一拍,但他力气大,反手就要把谢叙白往上拽。
一上一下,拉扯起来必定耽误时间,谢叙白果断松力,任由吕向财带他跑到楼上。
两人一路直上五楼,在防盗门的感应器前,拿出一张红色的门禁卡,一刷。
咔,门开了。
就在他俩进门的一刹那,楼下三层的防盗门“嘭!”一声,被大力踹开。
门后挤进来一座被血染红的“肉山”,臃肿的躯体上,肥肉层层叠叠,随移动的脚步荡出波浪纹。爪子勾着破碎的肠子,一节节地往下掉。嗜血贪婪的眼睛陡然出现在防盗门的夹缝中,骨碌转动,像童话故事中能把小孩吓哭的恶狼。
此时的楼道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在。
然而怪物不傻。
它走进来,鼻子动了动,嗅到空气里还未散开的人类气味,陡然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咆哮!
听到咆哮声,谢叙白的心跟着沉到谷底。
光天化日之下,怪物不仅敢吃人,还敢堂而皇之地吼出声,不是有恃无恐,还能是什么?
他几乎瞬间联想到昨晚发生的变故,还有消失的法律。
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两者都有着同样的性质:它们诡谲离奇,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
如果这才是世界真实的样子,那他家平安,是不是真的……
谢叙白内心受到莫大冲击,一点点攥紧手指,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吕向财见谢叙白沉默不语,以为他在害怕,安慰道:“没事,赵主管没资格进入五楼,我们很安全。”
谢叙白抬头,吕向财又咧开嘴冲他安抚地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次。”
吕向财也是忽然反应过来,谢叙白位置靠近楼梯口,如果对方不管自己的死活,或者心狠点直接拿他当诱饵,完全可以提前跑掉。
青年竟为了救他,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一想到这,吕向财微妙的有点高兴。
谢叙白确认他是知情者,便问:“你知道主管他……”
“停。”吕向财用手指抵住他的嘴,意味深长地说道,“别问,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如果你还想回到正常世界的话。”
谢叙白蹙眉。
他想起其他同事对吕向财的评价,从来都是:固执莽撞,不服管,即使很有上进心,也少不了年轻人的一些臭毛病。
可如今,单凭吕向财这张讳莫如深的深沉脸,他怀疑之前全是对方混淆他人视听的伪装和假象。
谢叙白稍微冷静下来。
吕向财摆明不会告诉他实情,他不做无用功,哪怕满肚子疑问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如实陈述:“已经回不去了,就在几分钟前,午休时间结束。等会儿主管回到一楼,知道我俩没能按时回到工位,肯定会怀疑到我们的身上。”
吕向财则咧嘴笑了笑,浑不在意地说:“放心,说好欠你一次,我肯定会对你的安全负责。”
说罢,他抬脚步入旁边的电梯,边对谢叙白说道:“那边有沙发可以坐,还有饮料零食WiFi,你在这儿等我一下,不会太久。”
语气温和,像哄独自一人在家的小孩子。
谢叙白看他一眼,应了声。
等吕向财走后,他回看五楼的布局,有点沉默。
精美华丽的装修铺设在面前,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余晖。
老虎机、跳舞机、台球桌……甚至还有酒吧和舞池,地上全是酒杯的碎玻璃,红红绿绿的酒水撒了一地,沙发缝里夹着半打衣服,一片狼藉。
这里像是才开过一场疯狂的派对。
谁能想到,仅是一层之隔,底下4层是休息时间论秒算的碌碌众生,顶上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浑浊腥臭的气味。
谢叙白终究还是没过去,搬来一个凳子,坐在电梯口等人。
等吕向财回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高脚凳上的谢叙白。
青年垂下狭长的眼睫,脸上没什么表情,两条腿却极有反差感地一摇一晃,看着莫名乖。
吕向财下意识勾起嘴唇。
可当他抬眸看向室内,扫过那杯盘狼藉的一幕幕,醒悟过来谢叙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沙发不坐非要坐在这儿时,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上章和这一章都有修改和调整,突然修文致歉,24小时评论有红包发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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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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