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星文惊魂未定，站在床上，贴着浴室的玻璃墙，愣愣地看着江修齐。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江修齐不是梦里那个江修齐。
“确实是个噩梦。”
仲星文从床上跳下来，看了眼墙上的显示屏：早上5：50。
“我的能力有变化。”他揉了下朦胧的眼睛，声音带着刚苏醒时的沙哑：“今天开始做清醒梦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知道，我可以选择梦的对象了。我选择了你，然后……”
他又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不确定地说：“之前清醒梦大都在半小时左右，5：30我会醒来，但今天5：50才醒，梦的时间还变长了。”
江修齐将房间内所有的灯打开，坐回椅子上，新建一个空白文档：“先说说你做了什么梦。至于能力的变化，经过几天的验证再下结论。”
“哦。”仲星文仍有点懵，扫了眼地板和座位上的猫族人：“地上怎么这么多水，咦，你的浴衣是湿的？”
江修齐僵了下，很快找到一个借口：“半夜上厕所，水龙头突然坏了，修水龙头的时候打湿的。”
“那不赶紧换下来，这样会感冒的。哥帮你呼叫机器人吧，酒店都有衣物提供，只不过比外面卖的贵一点。”
仲星文说着，就要走向玄关。
“不，我没事。”江修齐叫住他：“我喜欢寒冷不喜欢炎热。先说你的梦要紧，不然你会忘记。”
仲星文停下脚步，想到了江修齐的能力。昨晚他在悬浮车里感受过，冷得要死。
他也怕时间一久，忘记刚才做的清醒梦，于是折回来，坐在床边：“说出来你可能会吓一跳，我觉得我梦到了你上辈子的死因。”
接着，他开始回忆今早做的清醒梦，一丝细节都不漏地说给江修齐听。
江修齐则像个审问的警察，一边听仲星文的描述，一边在虚拟屏上敲敲打打，时不时抛出几个问题。
“你觉得那个蒙面黑衣人很熟悉？你能联想起谁吗？”
“他的声音是不是像这样……”江修齐清了清嗓子，模仿江子安，随意说了几句话。
“仪式时，我的身体有出现什么反应吗？”
“实验基地是不是也有日月星图案以及第二军团的标志？”
……
记录到最后，仲星文嗓子都干了。
他见江修齐坐在那里，没有再提出问题，于是走进浴室开始洗漱。
“有点饿，我现在叫机器人把食物送上来，可以吧？”仲星文洗漱完，问那专心致志的猫族兽人。
江修齐嗯了声，忽然关闭端脑，沉默地走进浴室，撕开牙刷的包装，慢吞吞地刷起两排牙齿。
他刷牙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向面前的镜子，而是望向玄关处点击屏幕选食物和新衣服的仲星文。
仲星文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和他莫名地对视了会儿。
见江修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于是仲星文问：“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难道现在才发现哥很帅。”
江修齐没说话，刷完牙思索了会儿，回到桌子前盯着刚刚记录的文档一动不动。
仲星文选购完东西，见他的状态有点奇怪，就问：“你咋了？我今早的梦有什么问题吗？”
想了想，仲星文走到江修齐身旁：“反正我是这么推测的。”
他指着末尾的那段文字：“你放那么多异族出来，兽人星球肯定会大乱的。我原以为世界末日是别人导致的，眼下看来，说不定是你这家伙造成的。嘿，表情别这么严肃，这都是我的玩笑话，你是拯救世界的男主，世界不可能是你毁灭的。”
“我猜后面你和那些异化的兽人都没逃出基地，基地被关了或着被炸了，你和异族都死在了里面。再后来，大反派、我猜大反派是古神教廷的人，大概率是那个臭气熏天的伊恩……它让末日来临，而你身为男主又早早死了，于是这世上没人能阻止。”
江修齐其实并没在这一点上深思。因为在他内心深处，觉得那样做的自己很正常。就像自幼时起身边人骂的那样，他是个怪物，天生就是个坏种，善良与同情不长在他心脏上。
之前的他，听到仲星文提及末日、世界被毁灭，心里其实没有任何波澜。
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想法变了，竟然去做符合仲星文预期的事，当所谓的救世男主。
甚至，现在记录完仲星文的梦，他产生了许多疑虑。
联想到江子安和自己差不多的长相，联想到以前满是复仇、毁灭心强的自己，他心中出现了不安的情绪。
“你重新跟我讲讲你重生的事。”他对仲星文道。
江修齐的记忆力很好，还记得开学时仲星文对他絮絮叨叨说的话。他只是想确认一遍，核对那些细节，
仲星文扬起下巴：“呵，谁让你当时不信我，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后悔了吧？想让哥重新说给你听，就叫我一声哥。”
“哥。”江修齐不咸不淡地喊了声，喊得毫无感情，仿佛鹦鹉学舌，只是叫出了个音节。
即使如此，还是让仲星文心神荡漾，忍不住摇动后方的大灰尾巴。
“那我勉为其难，再给你讲一遍吧。”仲星文咧着嘴，痞笑着说道。
他挠了下头，努力地回想重生时的情况，断断续续说得很不流畅。
“……就是这样，我发现记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赶紧回房间拿笔写在纸上，告诉自己，男主和我在同一所学校，是个白发异瞳的猫族兽人，姓江，模样帅气，他很冷……很冷这点也符合你的性格和能力。”
听完，江修齐放下心来，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仲星文记恨地说：“当初我跟你说这些，说完就被你倒扣了五盘肉，那油腻腻的汤汁洗了大半天都洗不干净。”
江修齐听见了咬牙切齿的声音，沉默两秒，很干脆地道歉：“对不起。”
“呵，现在多有礼貌。”仲星文摆摆手：“哥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早不在意这事了。”
江修齐瞟到旁边的灰尾巴，蓬松的犬尾仍在轻微晃动。他的心情莫名跟着好起来，愉快地问：“你确认我是男主，没认错，对么？”
“那当然。”仲星文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不可能认错！哥可是把重生前的重点都记下来了。学校里可没其他白发异瞳的江姓猫族兽人，再加上你冷冰冰的，十分符合哥写下的那个‘冷’字。”
听见这话，江修齐的肩膀略微往下沉，整个人松弛了些。
他扫了一眼文档，对某括号里的文字嗤之以鼻，他怎么会设想仲星文认错了人、男主其实是江子安？
江子安算什么，江步筹养的一条狗而已。这样的废物，绝不可能是仲星文发誓保护的、能拯救世界的男主。
江修齐如同被捋顺了毛，和颜悦色地和仲星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起吃机器人送上来的早餐。
他忽然的转变，让仲星文感到奇怪：“你又怎么了？平时对我爱搭不理的，现在怎么这么多话？”
仲星文伸手摸向他的额头，怀疑地说：“是不是穿打湿的浴衣感冒发烧了？新衣服送上来有些慢，刚刚我看了眼，半个小时后才送来。要不我去催一下，顺便订个退烧药，不对，这温度……你也没发烧啊。”
“只是心情不错而已。”江修齐移开额头，又开始寡言少语起来，默默地吃面前的早饭。
“好吧。”仲星文收回手，找话题般问：“今天上午，我们就待在酒店里吗？不出去走走？”
问完，他想起江修齐昨天在电梯里说的话，当时江修齐还在扭搓发酸的手指，又连忙道：“算了，还是待在酒店吧，出去太麻烦了，还得让你一路篡改各种监控信息。”
……
填饱肚子后，仲星文就开始感到无聊了。
他走到在窗户那里站着消食，俯视下方清冷的街道，看那些走来走去的兽人。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房间门铃响了，与此同时江修齐终于吃完了面前的早餐。
仲星文去开门，路过桌子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你吃饭也太慢了，猫族兽人里，你绝对是最慢的那个，跟个老人似的。”
江修齐没有理会，优雅地抽出纸巾擦嘴，等仲星文拎着一袋衣服回来时，才道：“比起急吼吼、吃相邋遢的狗，我确实吃得体面。”
仲星文愣住，反应过来后，从袋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把剩下的扔到江修齐脸上：“如果你不是男主，哥铁定揍你。”
气愤地说完，仲星文就地脱下浴衣，露出精壮的身躯，把新衣服换上。
而后他发现江修齐傻了般盯着自己，白色的耳朵立得很高，粗长的尾巴往上微拱，不知道是在兴奋还是在警惕。
“你平时也这么大大咧咧的，随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露全身？”江修齐冷冰冰地问。
“我有病吗？”仲星文无语地看着他：“我又不是变态。”
见江修齐拿着衣服，起身走向浴室，仲星文呲牙嘲笑了声，不理解地说：“我们都是雄性兽人，讲究什么，而且你去浴室有什么用？那玻璃墙是坏的。”
江修齐没再回话，背对着他，在浴室里换掉湿湿的浴衣，穿上崭新干净的衣服。
“再说，身材好，就该多展示。”仲星文补充一句。
在仲星文看不到的地方，江修齐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掐得皮肤都青紫了。
他之所以来浴室换衣服，倒不是出于礼义廉耻，而是刚刚看完仲星文的身体，忽然联想到某些糟糕的幻想，一瞬间起了反应。
今天的自己格外的失控，江修齐很不喜欢。
换好衣服，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出去后神色冷冰冰的，不管仲星文跟他聊什么，他都选择不理会，带着疏离的气息坐在椅子上使用端脑。
仲星文对他突然变差的心情摸不着头脑，觉得这猫族人真是善变、难以相处，自己不过是吐槽了一句，而且，江修齐不是怼回来了吗？
还好他习惯了这样的江修齐，见人不理自己，于是又站到窗户那里，看着楼下的路人来来往往，或者走到玄关处，在屏幕上无聊地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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