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无论连祁抑或老者对曹肆月的返还都十分惊异。
只是毁灭暗室的机关一旦催动,并没有什么时间留给他们惊异。
巨大轰响后,比之前所有的天摇地动都更为剧烈晃动开始,一块块落石接连砸下的速度,仿若一场石雨倾盆。
不过,许那推开一角的木棺正乃中心机关,在暗室彻底垮塌前仍需运转,四周落石倒较其它地方少些。
观察到这点的少年,忙对少女喊了一声:“往棺材里躲!”
虽然,他自己明明才正站在棺材之前,但却反而试图把那本被制住蓦地彻底红眼、发起狂来的老者往别处引。
少女也是在那一刻,彻底下定了决心。
曹肆月明白自己跑回来的意义,若连祁能对她这不值一提小孤女以命相救,眼前死局她凭何不敢为他一搏?
哪怕,帮上一点忙也好。
或许信念真有力量,又或许不间断的落石已将人能活动的范围缩到很小,曹肆月竟真拼着一口气接近缠斗在一起的二人,手中捏紧那截原本用来绑她的绳索。
白眉老僧:“都怪你!怪你,你们连家人都是这般狐媚祸害,害公主殿下陷入险境!”
称她“公主殿下”,骂连祁“狐媚祸害”,这样的人不是疯子是什么,明明是这疯子将她绑来又催动炸药机关。
对,是他先害人的。
趁疯和尚只顾朝连祁发狂没再注意旁的,曹肆月明白这就是她最好的时机,牙关咬紧,抛绳去套——
可:“卫伯不是坏人,不要杀他!”
曹肆月的动作猝然被什么停住,耳边响起她曾在梦中听过的女声:“我们一起从棺材往下跳就都能活……”
偏偏:“咔嚓。”
女声说出那个“活”字时,连祁扯过曹肆月手中的绳索猛地用力一下勒断那人脖颈。
'她'的身体呆了呆问了句:“为什么?”
“他决意鱼死网破,再留活口没有意义。”连祁顺口一答,但听“咚!咚!咚!”落石愈多愈大愈近,不禁再狠狠地咒了句:“该死!”
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地拽着曹肆月往木棺跑,口中半发气埋怨半叮嘱。
连祁:“怎么同我置的气还没消,跳马不够又换法子送命?但一会儿我们躲进棺材后,你必须听我的,乖乖躲在我身下无论怎样都不能乱动,哪怕我……”
连祁脑中闪过一刹不吉利的念头,同他喉头乍然哽出的腥甜一般不吉利的念头。
但他凤眸凝向她,凝向那同那些掉落的崎岖巨岩一比,更过分娇柔可怜的容貌与瘦弱无力的身躯,语气倏尔软了软,唤了声“小月儿”,手倒将她拽得更紧了些。
倒非,心疼她娇弱。
反倒是想着如此一个小姑娘竟敢跑到这天塌地陷间陪他亡命,他堂堂男儿决计不能是位撑不住的懦夫。
连祁甩掉杂念,咽下腥甜,忽视脑中狂敲的警钟,和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疲累与疼痛,硬生生把唇角扬起言之凿凿的弧度。
连祁:“放心,我会护住你。”
少年掌心温热,曹肆月却方如梦初醒,重新感受到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喃喃说出:“棺材或许是中空的,我们跳到下面的房间,就安全了……”
……
拦路军士:“哎呀,世子爷洪福齐天,一定安全。”
与此同时,大慈恩寺的地面上,守在暗道入口的数名兵卒俨然也听到暗道深处传来的炸响,欲向下查探情况,却是被直接拦下。
拦路军士:“既已嘱咐大家原地留守,你们几个现下跑去,莫不想同世子爷他抢功?”
他出言颇为不逊。
但瞧军服样式阶衔确为在场最高,更因其乃大将军长平侯连磐手亲自指派入虎贲军的校尉张达,一时间众人哑声,除开——
李继:“按所收线报,寺底埋了炸药,中郎将顾全大家安危才先行独自入内探查,如今显然炸药已炸。”
骑都尉李继,许因其靖安伯孙伯爷妻弟的身份,倒是唯一一个不怕他的,直呼其名啐道:“张达,你现下怎敢反过来拿中郎将之安危玩笑的……”
可“锵!”一声,刀枪相撞,张达仍旧拦住李继入内。
张达:“李都尉,军内称职务,更要尊上官令。”
李继:“还轮不到你作上……”
李继感受到脚下晃动愈发明显,见他心中名正言顺的上官还未返还,心中急切直有与张达动手之意。
然见张达未握刀的空手,不紧不慢抽出一页令纸:“可不光连中郎将命我们在此等候,本校尉更有大将军手谕。”
上书【大慈恩寺,下有暗室,勿可妄进。】
……
……
地下暗……室?
曹肆月从来没见过这般亮的地方。
明明她与连祁从中空的木棺往下跳,自应跳入更深的地底,但如今四周金银堆积如山,明珠交相辉映,无需摇曳火把,光华竟似已比白昼更亮。
可惜在阴暗处待久了,双瞳乍见此等明光,晃花得厉害,待曹肆月渐渐适应,视线重新恢复清晰时,又很不凑巧。
“扑通”与“扑通”。
疯魔老者彻底断成两半截的身子,砸落在离她不远处,砸起污血溅进眼中,不光叫她眼再花掉,更激起胃中一阵翻腾。
尤以想到这般断成两截的惨状,是因老者尸体腰部被他们做成了固定绳索拽着向下跳的支撑所致……
“哕!”曹肆月再忍不住恶心之感头朝向一旁干呕起来。
本已翻身而起,正四处查看的少年,闻这声响凤眸望了一眼,然后几下迅步身影倒又回至少女跟前。
军中新兵初见血腥亦常出这种症状,他伸出双手给她做了个按压内关穴止吐的示范:“按住手腕上三指宽处,或能感觉好点。”
然他刚经一役,双手皆被腥红所染。
少女一见,眼中是又被一扎。
她想起想起最初那场惊梦中,又或是每一场梦……她所见的每一次他,何曾干干净净未染过血?
“呵呵呵呵,”一阵凄笑与诘问响起,“改变?重来一次就能改变?是我忘了他,从来如此从来如是。”
伴着笑声,血色漫满眼前。
乍然,曹肆月意识到这幻听幻视恐怕又是将她拉入梦境的征兆,即刻伸手捂耳阻止,不料不幸……
在她做出动作的同时,一种始由心生的剧烈痛感蔓延着,刺激到本就不适的胃肠,翻腾至最深处翻出一口混杂零星食物残渣的酸液。
曹肆月:“哕!”
她把耳朵捂实的瞬间,遮蔽视线的血幕散去的瞬间,还有呕出那口的瞬间,印入眼帘的不再是一双血手,而是一双……盛着她呕吐物的手。
然后曹肆月把耳朵捂得再紧,也完全没能减少半分对方怒不可遏一字一句的声音:“曹、肆、月!”
曹肆月:“对、对不起,世子,肆、肆月不是故意的。”
曹肆月语无伦次地忙从袖中摸出张手帕,慌慌张张地去给连祁擦,可惜刚碰到,他便猛一甩开,“呵”地哼笑声:“用不……”
用不着。
以连祁之傲气,一下的好心换来一手的恶心,绝对是打算直接将这三个字直接送出口的。
枉那小丫头再楚楚可怜眼泪汪汪,亦或又突然露出的坚韧还叫人心奇……总之,总之他绝不允许这世上敢有人吐在他手上还能获得什么好颜色!
不料,少年气着将少女甩开的一刹。
甩得带起阵风将她没有握牢的手帕吹开,那她将将从胸口的衣襟约莫是挨着心口处掏出,仍带着少女身体温度的手帕——
一张素帕,一角绣着的“祁”字,印入眼帘。
更新于2015/1/4,居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下一章粘过来了,已更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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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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