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赶来得很快,步履匆匆,脸上挂满了焦急。
“付悠!”秦夫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儿子交到你手上这才几天,又是精神问题又是夜不归宿,现在怎么……”
秦繁打理得精细的指甲直直指着昏迷不醒的喻珩,声音中带了些哽咽。
这份质问太难面对了。付悠微微撇过脸去。
突然,秦繁扑过去,扯住付悠的衣角。小焕阻拦不及,只能缩在一旁惊呼。
“你就告诉我,他还能不能醒了?”
第一次看到秦繁作为一个母亲的担忧,竟然是在这种时候。
付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呜哩唔哩呜哩——”
救护车赶到得及时。
洛非俞一下车便直奔付悠,不顾一旁秦夫人等人的阻拦,将他拽上了车。
“付悠,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洛非俞满脸焦急,“那秦夫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你现在怎么办?联系方主任了吗?”
说着,洛非俞伸手就要抢付悠的手机,一边拿一边念叨着:“方主任肯定有办法,方主任不行就温院长,总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
“洛非俞。”付悠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你先别急。”
洛非俞听得眉毛都快倒竖起来了。
“我能不着急吗付悠?这关系到你的职业生涯……”
“洛非俞。”
“如果解决不好,那喻家不知道会给你带来多大麻烦——”
“洛非俞!”
一声断喝,洛非俞默默放下付悠的手机。
“我跟师父说过了,一会儿我会去找她。先回盛华吧。”
短短几句话,像是耗尽了付悠全部的力气。
一路上,救护车里的气氛都十分焦灼。洛非俞时刻盯着连接喻珩的各个仪器,秦繁握着喻珩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付悠,付悠茫然地看向救护车的角落,一言不发。
整辆车上,最轻松的人反倒是喻珩了。
即使是凌晨,盛华医院里也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或是焦心或是急躁的神情。
其实喻珩的情况很特殊。他根本不需要那些维持生命的仪器,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急诊科。
但耐不住秦繁强烈要求给喻珩上最好最贵最多的检查和仪器,力争把所有项目都查个遍。
医生们迫于无奈,只能随便开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小检查应付秦繁。温院长也闻讯赶来,劝说秦繁无果后,只能嘱咐各位尽量顺着秦繁的要求来。
检查完后,急诊科主任出面,想要将喻珩转去睡眠障碍科,理由也极其充分:
“既然这位患者不需要维持生命的仪器,患的也是睡眠障碍相关的疾病,为什么不去特定的科室针对治疗呢?”
在他未说完的话里,还有一些心思:急诊科本就床位严重不足,再来这么一位需要精心照顾的大少爷,这谁受得了?何况睡眠障碍科那些床位,空着也是空着,住个病人也不影响什么啊。
岂料秦繁听见这话,先是一记眼刀飞向付悠,接着一拍桌子,冷着脸说:“他们睡眠障碍科治得好我儿子吗?连这什么,医学界少见的天才,盛华睡眠障碍科的顶梁柱,都是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越说越生气。
眼见着付悠完全没有还手之地,洛非俞悄悄打电话给方知泽:
“方主任诶你可快来吧,这秦夫人看着要把付医生给吃了。”
吓得方知泽从值班室冲出来,白大褂都没扣好就赶来赔笑,好说歹说把付悠给救走了。
其实眼下的场景已经用不上他们了。没人能给出治疗方案,所有人都在心知肚明地拖着时间,祈祷上天降临奇迹。就连秦繁也清楚希望有多渺茫,只不过情绪无处发泄,需要付悠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出口罢了。
大部分时候,患者家属再不专业,也能自己弄明白患者的情况。他们心知肚明,这一切不是医生的错。只不过他们无法接受命运,认为这一切总需要一个货真价实的人来背负责任,来承担情绪。于是,他们就将目光放在了医生身上。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希望这个担责任的倒霉蛋是自己罢了。
所以当方知泽试图这样开导付悠时,付悠只是摇摇头。
“我们干医生这行的,每天看的都是人情冷暖。睡眠障碍科这些事确实会少一些,但你之前科室轮转应该也没少见啊。”
付悠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可看过和亲身经历过的差别还是太大了。付悠实在难以接受,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能力在现实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一直想打败的医疗行业的现实最终要打败他。
这太残忍了。
“说到底,那也只是一个患者而已。我能理解,喻珩他跟你以前其他患者都不一样。你们接触更多,他身份也特殊。”方知泽看着付悠,满眼心疼,她这个学生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但是只要你提出不想再接诊喻珩,我亲自去跟温昀提。我说什么都帮你把这个患者推掉,好不好?”
作为带教老师,方知泽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无数医学生梦寐以求的老师了。
但付悠没有立刻回话。
两人正坐在盛华附近的一个咖啡馆里。盛华很多医生都会来这里买杯冰美式再去上班。算时间,大概还有一两个小时,医生就多起来了。
这家咖啡馆位置很好,有一排座位正好可以透过玻璃,看到海河的风景。曾经一度成为网红打卡点。
付悠静静凝视着凌晨五点的海河。
那是少见的风景。
河面很平静,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打扰它一般,宁静,包容。整座天葵市都像是生长在海河的胸怀下。
已经到了日出的时间,金光肆意散在河面上,却不刺眼。
付悠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一位来上班的医生推开了咖啡馆的大门。门上挂着铃铛,被撞开便开始“叮叮当当”作响。
“……师父。”
太久没说话,又熬了夜,付悠的声音有些嘶哑。
“如果,我是说如果。”付悠眼神略有些闪烁,但最终还是坚定下来,看向方知泽,“如果我有一个很冒险的方法,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你会让我去试吗?”
敢情这死孩子根本没想放弃!
方知泽气急,但又无可奈何,深呼吸了好半天才问:“你觉得成功率能到多少?”
“……5%?”
方知泽差点气笑了。
5%,就想让喻大少爷陪他赌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师父,您也知道,现在喻珩的病情完全僵持住了。没有任何思路可以让病情好转,甚至连恶化方向和时间我们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有方法不就是得试吗?”
“谁担责任?”方知泽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你担?我担?温院长担?你知不知道一旦喻珩出事,他母亲让你给他赔命都是轻的?”
这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绝无虚言。
可付悠还是那个付悠。如果真的向现实低头,那就不是付悠了。
“师父,我学医就是为了挑战不可能。我可以……”付悠顿了顿,方知泽很警觉地猜到他要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了,“我可以和盛华割席,出具免责声明,出了事全部我一个人担着。”
啪!
一声巨响,惊得咖啡馆的人纷纷侧目,几个认识二人的医生有些讶异地看向这个角落。
方知泽拍桌子拍得手都红了。付悠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帮忙处理一下。
“付悠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为了不再成为咖啡馆的焦点,方知泽压低声音骂道,“我问你责任谁担,难道是为了帮我自己,帮盛华争取免责吗?!”
在老师的质问下,付悠慢慢低下头,声若蚊呐。
“对不起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真的应该去尝试。”
刚才的火气还没消下去,付悠此话一出,又是一阵火气直窜心头,气得方知泽捂着心口瞪他。
“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你说啊!”
方知泽根本没指望付悠说出什么,只是自顾自开始数落他。
“你真是倔得跟头驴似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那么多书你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你自己又能想出什么办法?”
付悠扫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在注意两人,才轻声说:“具体我也不好说,但跟精神力有关。”
和精神力有关……
方知泽把这几个字反反复复咀嚼着,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付悠你有事瞒着我。”
“而且是大事!”
付悠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对不起啊师父,但是这个……我真不能乱说。而且我自己心里确实没底。我只是……”付悠抿了抿唇,“我忘不了希波克拉底誓言,我绝对对患者负责。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看着他去送死。”
“你还真是……”方知泽这下是真不知道怎么说付悠好了。
人家都搬出希波克拉底誓言了!难道自己还能说,你不要相信那个誓言,不要遵守那个誓言?这跟说你抛开医德有什么区别?
方知泽盯着手里的冰美式看了半晌,直到冰块都要融化殆尽,她才一饮而尽。
真难喝。
“付悠,我再最后和你确认一遍。”方知泽的表情很严肃,“你确定要不顾我的劝阻,对患者喻珩动用有关精神力的治疗方案,而且你本人也没有把握,对吗?”
付悠心里门儿清,这是在做最后的责任确定。一旦自己答应了,后面喻珩因为这个治疗出了任何事,他都要因为这次回答而负责任。
“……对,我确定。”
【已修】
作者不是医学生,全是瞎掰掰的,别真信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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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希波克拉底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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