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傍晚,天像一块澄澈透明的琉璃,目送人潮来来往往。
棠溪卓站在柏灿的出租屋门口,凝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手刚抬起来,又不放心地落了下去。
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的笑容检查一遍。
嗯……
还是别笑了。
门开了,棠溪卓第一反应是低头看地板。
穿裤子,穿裤子,穿裤子……
老天爷,保佑他是穿着裤子开门的吧。
“来了。动作快点,饿死了。”
柏灿懒散的声音一如既往。
看着他转过身的背影,棠溪卓松了一口气。
还好,一切正常。
早上可能只是个意外。
可能他懒觉还没睡醒,自己就敲门了。
睡觉谁穿衣服啊。
是吧。
强行解释一波,又觉得这个解释越想越有道理。
棠溪卓把心放回肚子里,老实做饭。
“你今天不对劲。”
饭桌上,柏灿毫无征兆地开口。
棠溪卓心中猛然一跳。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没想到柏灿也发现了。
这么明显吗?
可他到底该怎么回答。
一团乱麻。
“哪里不对劲?”
棠溪卓盯着菜,状似无意地回答。
“你说话的时候都不看对方吗少年?你在跟谁说话?”
柏灿的声音中略带不满和责备。
看对方……
看,看就看。
棠溪卓心一横,抬头看去。
“我今天脖子有点不舒服,抬不起来。低着头好一点。”
瞎编乱造。
他又不知道。
“是吗?脖子怎么了?落枕?”
柏灿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眉毛轻轻一挑,棠溪卓心头乱颤。
……大哥,别让我看你了。
求你了。
我他妈快疯了。
“……可能吧。”
“那吃完了我给你按按。我有祖传手艺。”
“……不用了,真不用。”
“嫌弃我?哼,不识好歹。吴腾求我我都不给他按。”
“你说是就是吧……”
“……”
“……”
“你不但不礼貌,还敷衍我。”
“……”
“又怎么了你?成天事事的没完了,说!”
他大概以为我又碰到难以开口的困难了吧。
可是真没有。
真的没有。
要非说有。
我可能……
弯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给你买了个礼物。”
棠溪卓小声回答。
“?”
柏灿掏了掏耳朵,疑惑地看着棠溪卓,似乎在讲,你再说一遍。
“我给你买了个礼物。”
声更小了。
但柏灿听到了。
一时间,两人都愣在桌上。
气氛被一种叫“尴尬”的催化剂凝固得很突然。
“咳。”
柏灿清了清嗓子,表情有点奇怪。
眉毛依旧皱着,嘴角似乎在扬起和绷紧之间反复纠结,最终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抖动了两下,脸也莫名其妙地红了。
“……有事求我?”
“……”
“有屁就放……”
“……”
“又想请假?还是缺钱?”
“……不是,都不是。”
“……”
“……咳,什么礼物啊?”
棠溪卓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礼盒,不大,深邃的钴蓝色包装,哑光材质,标志性的烫金美杜莎头像。
柏灿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瓶香水。
Versace Eros。
心跳快了好几个拍,咚咚直响。
“这个,送我的?”
“嗯……我不太懂,试了味道,觉得很适合你。”
“……还挺会买。”
柏灿小声咕哝,从棠溪卓手上接过礼盒,装模作样地随意放到一边。
“不是没钱吗,还买这么贵的香水。用我给你的钱给我买礼物,真有你的。”
“你的钱我随后发了工资会还给你的,你放心。这个就只是礼物。”
棠溪卓今晚第一次主动抬起了头,却只是怕柏灿误会自己,急切地解释道。
“……”
“你要不放心,咱们打个欠条吧。”
“……”
“或者你决定,算利息也可以的。”
“……”
柏灿一句话也不想回。
不想理他,烦躁地站起身,又跑去窗边抽烟了。
棠溪卓默默坐下了。
不是不清楚这个活爹的脾气。
但是怎么……
有点失落。
他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或者他误会了自己是那种靠小聪明讨好金主的投机取巧之辈。
好烦。
真羡慕那些脑子聪明的人。
不像自己,头盖骨里面仿佛长了一坨鼻涕。
“过来,脱衣服。”
一支烟的功夫,柏灿似乎恢复了平静,
在窗口言简意赅地吩咐。
棠溪卓当然不敢有意见,二话不说走过来,脱掉T恤站在床边,等待下一步指示。
烟雾中,柏灿闪烁的眼神只是微微瞥了他一眼,点头示意:“躺床上。”
于是他得到了一个乖巧躺下并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的棠溪卓。
棠溪卓双眼放空,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
原本当模特是没什么的。
当了这么多天,□□的自己都被他看过了。
可今晚,当柏灿抱着画板走过来时,他忽然感觉有点羞涩。
拼命压制住想抱胸翻转过去的想法,眼神根本不能看向对方,只能在天花板上四处飘忽。
按照以往的规律,柏灿会坐在距自己半米至一米远的距离,不会过多靠近。
他在艺术创作上保持着一贯的专业性。
专注,认真,且沉默。
所以,这三个小时应该也挺好熬。
“头偏到右边去,眼睛闭上。胳膊放下来。”
柏灿又吩咐了。
棠溪卓认真遵守。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画这样的动作,
但好消息是,他让自己闭上眼睛。
太好了。
闭上眼睛的棠溪卓,压力少了一大半。
还没等他全身肌肉放松下来,柏灿的声音又响了。
而且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响起来的。
“为什么给我送礼物?”
呼吸的热气落在耳边,棠溪卓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慌张地睁开双眼转过头,发现柏灿似乎只是在近距离观察自己的五官。
眼神里没有戏弄,暧昧或调侃,只有认真。
仿佛这只是一句心血来潮的闲聊。
但他靠得这么近,棠溪卓乱了。
脑子乱了,心也是。
“你很漂亮……”
棠溪卓迷迷糊糊地说。
柏灿身子一滞,仿佛静止般停在棠溪卓面前。
糟了……
死嘴!!
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赶紧闭上眼转过去,心跳如擂鼓,保佑他听不到。
但是柏灿似乎很久都没动。
他也不敢睁开眼去看。
气氛就这么凝固住了。
很久很久,就在棠溪卓以为柏灿已经开始动笔作画时,才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
他没有远离,而是靠得更近了。
甚至挨着棠溪卓的皮肤,带着滚烫温度。
连他呼吸之间的热意都开始深刻。
心惊肉跳。
反应起来的那一瞬,棠溪卓心如死灰。
完了……
他要来质问我了。
他要知道我肖想他,窥伺他,觊觎他了。
他要知道我是个会对同性起反应的变态了。
胸腔起伏的节奏乱得可怕,那美好的胸肌都是含羞带怯的。
柏灿看着床上那个耳朵通红,呼吸紊乱的棠溪卓,大脑一片空白。
他这副样子,好像……
想起了昨天那幅充满性暗示味道的画。
目光不受控制地从那曲线明朗的喉结上向下延伸,越看越迷离。
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刻,他甚至伸出手去,摸到了那美好的脖颈。
皮肤相触的一刻,柏灿瞬间清醒。
想扇死这神志不清的自己。
他几乎做好了被棠溪卓一拳揍晕的准备。
可棠溪卓动都没动。
或者说,那个美好的躯体,只有闭着的眼皮微微抖动了几下,再无其他动作。
那样乖顺,柔和,服从,指尖的喉结甚至滚了两滚。
柏灿的大脑“嗡”的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天知道他有多拼命才能忍得住颤抖的指尖不再向下延伸。
口干舌燥,他要被火烧死了。
“你很漂亮,我觉得那个礼物配得上你,所以就买了。”
棠溪卓依旧没睁眼,在柏灿正经历天人交战的时刻,他努力稳住呼吸解释道。
听到这个还算冷静的声音,柏灿的理智渐渐降了温。
他稳了稳心神,把手移开。
“为什么不看我?”
“什么?”
棠溪卓闭着的眼皮狠狠跳动了一下,仍旧没睁开眼。
“……不是你说,让我闭着眼的吗……”
他小声解释,自认理由十分充分。
“我说的是,为什么你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看我了。”
柏灿的手虽然挪开了,但从声音来听,他依旧靠得很近。
棠溪卓控制不住身体的热意向上攀爬。
柏灿的语气轻盈缥缈,不像他一贯的揶揄和吐槽,似乎有些温柔。
可棠溪卓听不懂了。
前几天?
哪样?
前几天我怎么看他了?
“……算了。”
他答不上来,柏灿似乎认命了。
语气好无奈。
起身,远离,搬凳子坐下。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正常起来了。
棠溪卓平复的心情也开始放缓。
这一晚,两人明明平静到几乎没有对话。
可谁都感受到了空气中汹涌翻腾的暗潮。
那是一种难以名说的原始冲动,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心潮澎湃。
好在还算顺利地完成了当天的创作。
离开时,柏灿依旧靠在窗边,淹没在萦绕的烟雾中,看不清神色。
棠溪卓抬头深深呼吸。
“走了,拜拜。”
他没说明天见。
明天不想见了。
今天的兵荒马乱让他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就真回不了头了。
“嗯。”
柏灿也没挽留,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态度让棠溪卓心中一松,还好他没说明天想吃什么。
不然自己这个强迫症,明天指不定还会跑过来给他做饭。
“谢谢,礼物我挺喜欢的。”
关门前,柏灿说了最后一句。
那就好……
喜欢就好。
别恶心我就行。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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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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