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柏灿。
是一名大四美术生。
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我是一个直男。
人体写生课堂上,老师为我们约了一位模特,是个曲线流畅的体育生。
他叫棠溪卓。
我看上他的身子了。
没错。
我要把他画进我的画册。
我想做的事还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下课后我果断出击,拦住了他。
我问他老师给他多少酬劳。
他说三百一天。
我当即决定,我出五百一天,包你一周。
没人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包括体育生棠溪卓。
在金钱的加持下,他当天就跟我回了我的出租屋。
我以为这个体育生是个憨厚老实的。
没想到他心眼子这么多!
竟然能做出给我打扫屋子这种事来讨好我这个金主!
他以为我那些满地的画稿都是我乱扔的?!
他以为我那些吃完没扔的泡面桶都是因为我懒?!
他以为我那些被塞满的烟灰缸都是因为我邋遢?!
他都以为这么多了,为什么不知道艺术家的屋子都是这样的?!
哼。
挪了我一张画稿,都会打断我的灵感。
他挪了我一屋子画稿,我非要他赔不可。
棠溪卓没钱。
我看出来了。
我也没想要他钱。
行吧。
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谁要他赔啊。
我多大度啊,是吧。
可棠溪卓竟然真的要补偿我。
好实诚的孩子。
我听听你怎么补偿我呢。
他竟然说,给我做饭。
做一周。
……
……
我看起来那么没追求吗?!
少爷我缺他这一两顿饭吗?!
吃泡面只是我的态度!
不是我的实力!
没钱才是他的实力!
但是谁让我大度呢。
行吧。
你非要补偿我,我也不能拦着是吧。
那就做吧。
最起码,他做饭之前还会问一句我想吃什么。
可是我哪知道我想吃什么。
我可是艺术家,脑子里只有创作。
哪里顾得上思考口舌之欲!
我说随便。
直到他说给我炒个虾,蒸个鱼。
我说不吃。
我说我过敏。
我多好心啊,还给他解释。
是吧。
我以为这个憨憨做不出比给我打扫屋子更夸张的事了。
直到我看见他把我堆在卫生间的内裤和袜子全洗了。
……
……
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我好想掰开他的脑子看一看,里面装的到底是耳屎还是鼻涕。
还没来得及痛骂一顿,他就抬头用那种眼神看了我一眼。
这什么眼神??
是我在欺负人吗喂??
他是直男?
直男会用这种眼神看另一个直男?
我呸!!
行吧。
你眼神冒犯我了,我就画你眼睛吧。
我让他看窗外,正画得开心,他竟然转过头来看我。
看就算了,还笑。
笑就算了,还夸我眼睛漂亮。
我!!!
我特么不知道我漂亮吗,用得着你夸!
老老实实做模特不行吗!
影响老子创作节奏了不知道吗!
到底为什么看我!
看得我画都画不对了!
那一眼,看得我心烦意乱。
我不知该怎么抒发,只好撕下那幅几乎马上就要完成的眼睛,扔掉了。
棠溪卓这个罪魁祸首不知悔改,竟然还问我,反正我也不要了,他能不能把那幅画带走。
我说可以。
我多大度啊。
再说那本来画的就是他的眼睛。
棠溪卓拿着那幅废稿走了。
可我今天的眼睛还没画完!
我想做的事还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于是我又叼着烟,凭着我惊人的记忆力重新描摹。
脑子里一晃就闪出了棠溪卓的眼睛。
看吧,我就说我记忆力惊人,不用看着模特也能画。
但是。
怎么我记住的画面,全都是他看向我时候的样子呢。
……
……
看就看!
他是我的模特,他长什么样,我就画什么样!
于是我得到了一幅画。
上面有一双与我深深对视的眼睛。
棠溪卓说寝室有个室友被掰弯了,跟男生那个了。
我说脏死了。
他说倒也不是脏不脏的问题,而是健康风险高。
我寻思你怎么这么不知检点呢!没有健康风险你就能接受跟男的那个了?!
他说,那也不是跟谁都愿意。
……虽然但是,还是不知检点!
然后他又傻呵呵地说,至少得是你这样的,我才愿意。
……
……
呵呵,直男。
直个屁他。
我去棠溪卓打工的咖啡馆。
开玩笑,他是我模特,花钱雇来的模特。
这一个礼拜,他的□□不光属于他自己,还属于我!
我不能随时去画他吗?
当然可以。
我点了一杯拿铁。
棠溪卓做好端上来了。
他敷衍我。
因为他不按店里的规矩给我拉花!(打断一下。原本店里的规制拉花是一朵爱心,但为什么我这杯没有?我能让他给我重做一杯吗?)
什么水平就敢随便在我的咖啡上搞创作!
画的什么丑东西!
还说是给我特制的画板和画笔拉花,谁稀罕。
把我的规制拉花还给我!
我气得够呛,一口闷掉了那杯特制拿铁。
从小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吴腾看到了我的咖啡和画板,说我弯了。
他说外面篮球场上那根半径6.75米的三分线比我直。
我说他放屁。
我画我的模特,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天经地义。
棠溪卓整天事事的,天天要请假。
不是要面试就是要兼职,总要从我这里挤时间!挤的还是我的晚饭时间!
这我能忍?
没这个道理!
我倒要看看他能面试到几点!
不跟他一起去都监督不上他了!
大夏天的,也只有我开车载他去了。
挤公交多热啊。
我可不受这个委屈。
棠溪卓讨好我。
因为他要调整跟我约好的每天的创作时间。
我多大度啊,也不是不行,但总得有个原因。
他说他签了别的兼职,夜班。
我???
我说你搁我这当模特,搁咖啡店磨咖啡,还要上个夜班??
多缺钱啊这是。
这么拼命到底要干什么。
他说要给高二的妹妹买五位数的电竞设备。
呵呵。
我都懒得骂这朵得天独厚的奇葩。
给高二的妹妹买五位数的电竞设备。
我不信他妹妹是亲生的。
他又说了,要是爸妈还在,也一定会给妹妹买的。
烦死了。
大晚上的,说什么生死离别,影响我情绪了。
我这情绪一上来,没有十天半月好不了!
我一怒之下给他转了十天的劳务费。
必须要在我这干到我情绪恢复为止。
他竟然对我说谢谢。
还说内裤袜子都留着,他来洗。
我只有一句温柔的“滚”字送给他。
我之前就纳闷了,这体育生怎么整天不锻炼。
还没发问,他就告诉我他要比赛了。
他说早上9点开始。
比就比呗。
我又没问时间。
好像谁稀得当观众一样。
老子是金主,又不是路人甲。
但是。
老子是金主啊,包了他一周的!
怎么都得画回本啊!
我倒要看看他跑步的时候跟平时有什么区别。
棠溪卓跑完步就不对劲了。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竟然送我了一瓶香水。
还说觉得味道很适合我。
……
……
我不信。
他一定又有事要求我。
但他就是不说!
怎么着,我这个金主看起来那么刻薄吗?
我都忍你那么多事了,还差这一两件?!
你倒是说呀,什么理由非要给我买个礼物,还是四位数的限定款香水!
他竟然说,因为我好看。
……
……
我好看。
我漂亮。
我知道了。
我想再问他一遍,我到底多好看。
可他不接电话,关机了。
吴腾说我弯了,我不信。
他说不信就试试。
我说试试就试试。
于是他带我去了他哥新开的KTV,叫来一帮子眉清目秀的小哥哥让我挑。
我谁都没看见,只看见最后一个进来的人是我找了好久好久的棠溪卓。
棠溪卓。
你不愿意陪我,却愿意来这种地方出卖灵魂。
呵呵。
你做出这种选择,我竟然不知道是你的问题,还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要出卖自己,我买行不行。
可你竟然不愿意。
你宁愿是别人,也不愿意是我。
明明你说过,至少得是我这样的,你才愿意。
怎么转头你就不承认了。
是因为我脾气差吗?是因为我给你的模特酬劳太少了吗?
还是仅仅因为,我是个男生。
棠溪卓消失了。
走之前还欠我一天模特合约。
钱都收了,怎么不履行义务呢。
我可是从不吃亏的人。
我必须找到他要一个说法!
可我找了三个月都没找到他。
他彻底消失了。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继续找。
我只知道,这三个月,我不开心。
我不再自由了。
心里装满了沉甸甸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像是一杯水,摇摇晃晃的,随时会溢出来。
我爸让我联姻。
我置若罔闻。
但是,随便吧。
反正我已经不自由了。
再多一层枷锁,于我而言,没有区别。
相亲的饭桌上,我的未婚妻一直给我夹菜。
我心里很烦,只想抽烟。
我爸用眼神扇了我一个**斗。
我根本没看盘子里的菜是什么。
我只知道,这些菜都不好吃。
我只想吃棠溪卓给我做的干煸排骨。
可我还是吃了。
不是干煸排骨,那就是什么都无所谓。
活着总得吃饭。
对吧。
没人注意我盘子里到底有什么,包括我自己。
吃下去我才发现。
我好像吃了一块龙虾。
可我对虾过敏。
我完了。
呼吸不上来了。
要昏迷了。
昏迷之前好像还听到有人从服务生的队伍里冲出来,对我父母吼了一声。
“你们不知道他对虾过敏吗!”
我醒了。
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
好大一群人围着我。
可我只想找到那个送我来医院的人。
他好像是棠溪卓。
果然。
我找到了。
他就站在病房门口,离我那么远。
他转身要走。
又要走。
他又要离开我了。
我大吼他的名字,还好,他停下了。
可他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我只想跟他说几句话。
行吧。
不看就不看,能听到就行。
棠溪卓,我要说了,你听好——
“我承认,我认了!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你!我他妈的喜欢你……”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我也不想变成一个该死的同性恋,我有什么办法。”
“我心里有一个空水杯,是你一点一点把它装满的。你给我做饭了,我装了一点;你给我洗内裤了,我装了一点;你夸我漂亮了,我装了一点;你送我礼物了,我装了一点;你在我画你的时候对我笑了,我又装了一点。”
“我把它装满了,拿又拿不掉,端也端不走,还不停地往外溢,放在心里沉甸甸的。它压着我,让我再也跳不动了,跑不动了,我就只能那样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你,可还没靠近,你又离开了。”
“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装满过,你走得那么轻松,风轻云淡,说了拜拜就消失了。只有我,只有我步履沉重,哪怕追不动也只能追着你,哪怕越来越远也只能追着你,哪怕找不到方向也只能追着你。”
“我知道,我病得很严重,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它里面有一股春潮,快把我淹死了。我挣扎不动了,认输了,丢盔弃甲了。”
“求你了,停一停,等等我吧,救救我吧。”
棠溪卓。
我可能语无伦次,词不达意。
但每个字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棠溪卓应该是被我吓到了。
他不肯回头看我。
却回答了我的话。
他说让我别胡说。
他说男生和男生之间,哪有什么喜不喜欢。
他说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身体还没恢复好。
他说他走了,要我保重。
他始终没有回头。
没有看我一眼。
也没有再让我看他一眼。
我是同性恋。
棠溪卓不是。
我下了注,却赌输了。
你们都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他要离开我的人生,我无可奈何。
四年过去了。
我在画展上碰到一位女生。
她正在看我画的眼睛。
我也在看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和画里的一模一样。
我徘徊很久,还是上前打扰了这双神一般美好的眼睛。
虽然我不认识她。
但这四年,我太孤独了。
我忍不住告诉她,她有故人之姿。
女孩很友好。
没有把我当成登徒子。
她回复了我的情难自抑,只说了一句话。
“巧了,我也有一位故人。他有着和我同样的眼睛,和一幅同样的画。”
他有一幅同样的画。
怎么会有同样的画。
我的这幅画,叫做《我爱棠溪卓》。
他的那幅呢?
四年了。
太久了。
我要去找一下答案了。
后来我看到了那幅画。
在一位名叫棠溪卓的老师的教案本里。
看着画里画外一样生动的眼睛,我想,我找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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