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魏扶风想的一点也没错。
蒋侃的的确确是伤心了,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这样堵在他的心里,以至于他连饭都吃不下去,当然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问题是他现在一看见秋风就会想到师父。
只要他一想起来白天看到的那个画面,他就难受。
师父身边原来从来都不缺人,原来是这样,那么自己也是只能陪师父走一小段路,然后看着师父和别的什么人碰撞出火花,然后在一起。
蒋侃当然痛恨自己龌龊的心思,可要是这样的心思能抑制,他便不会这么痛苦了不是吗?如果师父……如果师父也喜欢男人呢?
拿自己是不是有有一点点机会,以后常伴师父左右呢?
蒋侃辗转,然后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蠢货啊,那念风姑娘都坐师父腿上了,师父怎么可能会喜欢男的。
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哦不对,现在是黑天。
蒋侃死死搂住被子,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这样令人不齿大逆不道的想法要是被师父知道会怎么样呢?
只怕会被逐出师门吧?
蒋侃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睁着眼,躺在床上等着天亮,结果更烦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收拾家里的卫生,收拾完自己的收拾师父的。
等到他忙完,天光也就要大亮,他坐在自己的桌前,翻出了他去挑战岳锋之前,藏心阁传来的消息。
那是他查灭门之事时,通过藏心阁同僚办的。
如今他能知道的就是,武皇帝当时为了查这件事,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连着三年没能找到证据,却在他抚恤完蒋政的弟弟之后,抓住了一个什么人,说是杀人凶手,武皇帝将此人秘密处置后,蒋家的事儿这才翻篇。
同僚来信也是语焉不详,只五个字——不可说之人。
蒋侃猜测,这个人或许也是某个同僚,而且是一个不方便露面的同僚,不然为什么这么神秘,玩呢?
武皇帝当时处置的那个人就真是凶手吗?此人这么胆大包天,真的就能乖乖束手就擒任人宰割?蒋侃不信。
以上的所有信息都是那位同僚传给他的,说是让他仔细辨别,蒋侃辨别一通,深刻认为这位同僚有在努力的阻挠他查下去。
同僚不想让他查,这件事藏心阁是否也有插手呢?
蒋侃不得而知,他打算不在依靠藏心阁,如果藏心阁铁了心不让他查下去,那他不管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在武林当中游荡的这段时日,他的确也认识了不少人。
总不会被一手遮天,他有能力亲自去查。
一个人而已,除非他死了,否则绝不会就这样销声匿迹。
蒋侃无力的坐回椅子上,深感无奈憋闷,这会儿他恨不得直接飞鸽传书把自己心怀龌龊这件事告诉魏扶风了,告诉他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竟敢肖想几乎是把自己养大的亲师父的人。
可是这样无聊的发泄一通之后,师父会不会就此被吓跑呢?
蒋侃仰头看屋顶,应该会吧。
天光即将大亮,他又要启程了,他打算把武林第十三挑下来之后,便在清河好好修养身心,等到自己把心情调整好了,他再出发。
闭目养神片刻,他便启程。
蒋侃这次碰上的,是个长相稍微有一点阴柔的男子,此人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毒舌,平等的骂每一个人,恨不得每一句话都夹枪带炮,此人武功奇高,且最会攻心之术。
好多修为在他之上的人,不少是因为此人一句一句的逼问,一句一句的讽刺,而陷入激将法的圈套,从而漏洞百出,不攻自破。
蒋侃在来之前做足了功课,从上到下细细想了一番自己的缺点,然后从头到尾给自己梳理了一遍,努力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这位高手可不是吃素的,此人的一句名言可是:任谁来也不可能放过某些蠢货的破绽,这难道还用人说?
两人碰面后,裘危——那位高手脸上出现了惊羡之色,还没等二人相互鞠躬,此人就一勾唇角,“你我看来是同类人。”
蒋侃一脸莫名奇妙,但是还是直觉不舒服。
鞠躬后,俩人迅速开始颤抖,你来我往中规中矩,忽然在一个近距离交锋中,裘危轻声道:“把这些事藏在心里,很痛苦吧?”
蒋侃心里“咯噔”一下,脚下立刻乱了节奏,他怎么知道,这个人认不认识魏扶风?他怎么知道的?
裘危立马变招追上去——他使软剑,一剑抽出去,他舍不得抽蒋侃这样英俊非常的脸,但是往别的地方抽还是很乐意的,于是此人将蒋侃前襟的衣服抽炸开,眼见着鲜血淋漓。
蒋侃狼狈的后退几步,从他开始挑战以来,还从未遇见过这样阴险狡诈的人,今天真算是开了眼了。
只见裘危矫揉造作的抬手捂住嘴巴,惊呼道:“哎呀!下手不小心重了,蒋大侠你没事吧?”
蒋侃直接气乐了,一句话没说,重新提起手中的秋风,他意识到这个人的实力之处了……当然了,嘴贱怎么不是一种实力呢?
那一句同类人说不定就是拿来麻痹他的,然后说一句虚无缥缈的话,他其实在赌,赌这句话能说到他心里,然后等着他听完之后方寸大乱。
好好好。
既然是这样,那也就不足为惧。
裘危后面说了好多类似的话,类似于“他不喜欢你这样的吧?”“你想要的名分是不是也就止步于一个兄弟朋友呢?好可惜呀……”“你难道不想为了自己争一争吗?不争那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呢~”
蒋侃一边冷静接招,一边心里怒骂,什么东西,他怎么每句话都能说到他的心坎上,他是不是偷偷去查他家户口了?
神经病!!!
蒋侃这么想,也就这么骂出来了。
裘危听见之后,好像是有一点生气,他只是继续用他那个不甚讨人喜的声线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人家会伤心的~”
然后手上软剑越抽越响,几乎压着蒋侃打,蒋侃发现裘危好像有点急了,攻势变猛的同时他也漏出了点破绽,他蒋侃要做的就是,抓住破绽,一击即胜。
秋风擦着软剑的边儿过去,堪堪停在裘危的瞳孔前,再往前,要的可就是裘危的眼睛,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个比试,上纲上线反而不好。
于是蒋侃点到为止,收剑鞠躬,“多谢指教。”
裘危愣在原地片刻,然后立马把刚才还在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软剑丢在地上,然后扭着腰往蒋侃身边凑。
“蒋大侠,你身上的伤没事吧?会不会很痛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蒋侃疼得直流冷汗,愣是一声不吭面不改色地将裘危从自己身上撕下去,成功制止了此人往自己胸膛上贴的手。
“不要这么冷漠嘛,那个人不要你,你可以看看我呀~”
蒋侃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不要了?这个人究竟要信口雌黄到什么时候!?
“裘前辈,请自重,比试当中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前辈不必挂心,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裘危勾搭不成反被拒,他摸着自己貌美的脸颊,怒骂道:“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看你长得好,谁稀得理你?”
蒋侃远远地走开后,剧烈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记得自己包里还有金疮药和师父给他的保命丸来着。
他找了一家经常收留江湖人士的客栈,店老板收了钱给了牌子,看都没看他一眼,蒋侃忍着一阵一阵直流的冷汗,在眼前彻底一片模糊之前,终于翻到了药。
还好,还在。
蒋侃因着这个伤,陷入了反反复复的发烧中,虽然他仗着年轻身强力壮,但毕竟他还是个人,没有脱离**凡胎的范畴,因此他也不能免俗。
人一旦脆弱起来,就会生出各种无端的情绪,从前不屑于想起,不屑于提起的,此刻都成为尖刀利刃,“噗嗤”扎穿他的心脏。
忽然好委屈。
蒋侃在昏沉间,又梦见了师父,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印象里他也是心乱了挨了人家一刀,他就在自己的房间中大烧不知道几天,也做梦了吧?
也是那时候,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
现在呢,现在还能看见魏扶风吗?还能看见吗?
蒋侃掀开自己沉重的眼皮,竟然看见魏扶风正着一身浅灰色的粗布麻衣,一副市井人家的打扮,蒋侃眼睛累极了,眼眶又酸又热,隐约还有点泪意。
“师父……”
魏扶风看起来温柔极了,眉间微蹙,担心都写在了脸上,“嗯,我在呢。”
他坐在蒋侃的身边,坐在床沿上,药汤正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魏扶风可能想着,蒋侃一直不醒,那就只能等放得稍微凉一点,那调羹往他嘴里灌了。
但是这会儿他已经醒过来了,魏扶风松了口气——这小崽子是真的一点也不省心,自己只是一会儿没看住,他就挂了这么大一道彩回来,此人是没学会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吗?
魏扶风正要起身去拿药,蒋侃却翻身抱住魏扶风,“师父,我好想你……”
魏扶风心里蓦然一软,把手放在魏扶风头上轻轻揉了两下,傻孩子,师父其实也很想你,但时局所迫,不可不为。
蒋侃紧紧搂着魏扶风,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生怕自己松了手,魏扶风就消失了,就又会变成现实里那样,相见无归期,相逢不知期。
魏扶风:“好了,你烧的这样严重,先吃药好不好?我亲手给你熬的。”
蒋侃黏糊半天才撒手,眼皮那样沉重,但他仍旧眼不错珠地盯着魏扶风,生怕自己一闭眼,场景就会疯狂变换,然后师父就会被甩到一个什么记忆的角落。
这样不好。
魏扶风深知这个局面是他造成的没错,但是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所以要做还是要做的彻底一点,今日之事,实属意外——他不能放任自己的亲徒弟重伤之后还得自己找地方躲着。
太痛苦了,他只是出现一下,解一解彼此的四年之苦,便好。
蒋侃就这魏扶风的手把药喝了,喝完不过片刻,困意便疯狂涌上来,疲惫感从他的四肢百骸涌上来,蚁噬般的酸软从他身体的各处关节传来。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皮,只能沉沉睡去。
魏扶风在他床前坐了良久,打来热水擦身体降温,上药换药加上灌药,折腾了整整一宿,直到蒋侃的烧退了,且要醒不醒的时候,他才起身离开。
他很放心的离开,是因为他往药里面放了点东西,这种药只会让人致幻,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不会伤身体。
这样一来,蒋侃醒过来也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还不错的梦,就当两个人见过了,房中的一切“可疑”的东西都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绝对不会有一丝痕迹。
魏扶风立于这个福来客栈的门口,深吸一口气,感叹道:“天真是凉了。”
转身,他便奔向“另一个”江湖。
更新啦~[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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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要不是你这张脸!谁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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