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的祠堂位于东边,屋檐下悬挂的两盏红灯笼早已熄灭,但在月色下,依旧像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盯着朝这边走来的四人。
祠堂大门两侧贴着红纸对联,那墨字也不知被什么给晕落开,黑色水渍从上蔓延而下,唯有写着“百福迎门”的横幅还幸存。
许念儿将人带到祠堂口便停下来,她想了想,才开口道。
“女子,不能进。”
从她有记忆起,村里女子们是被禁止进祠堂,只能在外看着,跪着。
姜桡正好奇的打量面前的祠堂,听到这话后,有些疑惑问。
“为什么女子不可进?是有什么忌讳吗?”
许念儿低头轻声道:“他们说,女子晦气,会…破坏村里…风水。”
姜桡不由蹙眉,并有些生气的反驳着。
“男女本就是女娲娘娘手中的一把土,皆为平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分明在胡说八道。”
话音落后,她便想上前推开门,却被贺千宸伸手给拦住,他声音低柔。
“我来。”
没等姜桡开口,贺千宸就单手推开祠堂那厚重的木门,伴随“咯吱”的一声响,祠堂内的布局缓缓呈现在众人面前,
门后是处宽敞的前院,前院中间是由青石铺路,一直延伸到前方天井,那天井左侧有三间大小不等的房,后方则是摆放灵位的正厅。
贺千宸一眼就看出来,祠堂是依独脚狮布局所建,他先跨过高高的门槛,确定没危险后,才偏头看向姜桡道。
“进来吧。”
姜桡眉眼弯弯的看向贺千宸,抬脚走了过去,陆观棋连忙紧随其后,唯有许念儿还站在原地犹豫着。
最终还是姜桡上前,伸手将她给拉进去。
“怕什么!”
“难不成这地方还会把你吃了不成!”
四人刚走进前院,身后的木门就自个缓缓关上,陆观棋被吓的一激灵,下意识拽住许念儿的胳膊,待回过神后,才尴尬的松开手。
“刚…地上有个坑。”
许念儿没吭声,只是怯生生的抬起头,快速地看了眼那摆放灵位的正厅。
那正厅门窗虽紧闭,却能瞥见从缝隙里渗出来的羸弱火光,那火光宛如锋利的鬼爪,迅速朝她袭来。
这吓得许念儿满脸惊慌的朝后退好几步,双手更是紧紧攥着衣角。
姜桡见状,正准备上前宽慰,贺千宸不动声色的走上前拦住她的视线,姜桡略微疑惑的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贺千宸垂眸,呼吸微顿,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姜桡太过在意别人时,他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偷走的感觉。
心里很不舒服。
姜桡能察觉到贺千宸的情绪有些不对,她想了想,然后“学着”陆观棋握住贺千宸的左手,眨了眨眼。
“你也要牵手吗?”
男人的手很漂亮,骨架分明且修长,肤色白皙如上好的白玉瓷,他掌心温度有些烫,就像是小火炉般。
姜桡手也好看,洁白细嫩,但与贺千宸相比较的话,手掌要小了许些,只要握住,便可紧紧裹在其中。
这让让贺千宸的眼中闪烁着几丝无措。
“我们…先进去。”
半个时辰快到了,悬挂在上空的那轮圆月也开始慢慢黯淡下来,为避免碰到那群难缠的人皮鬼,他们必须在黑暗来临之前躲进正厅里头。
这次依旧是贺千宸推门开,可抬腿进去的瞬间,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把沾有血迹的铁锄从阴影中朝着他砸去。
贺千宸身法灵敏躲过,抬手持桃木剑轻轻一挑,只见那把铁锄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在这死寂的正厅中,发出十分刺耳的撞击声。
没等站在阴影中的人反应过来,剑尖便抵在他的喉咙处。
纵使剑是桃木所制,却依旧能感受它的锋利与凉意,似是只要稍稍用力,这把桃木剑就可划破皮肤,割开血肉。
被剑尖抵的村民哪敢动弹,他连忙开口解释道。
“误会!误会!!!
“我以为是邪祟闯进来,这才动手的。”
见没什么危险的陆观棋凑上前,目光紧盯着面前村民。
“他在说谎。”
贺千宸神情淡淡:“我知晓。”
屋内浓郁的血腥味,下手的狠劲,以及漏洞百出的解释,都证明村民在说谎。
真面目被戳穿的村民瞬间慌了,正准备哀求这几名脸生的外乡人时,却瞥站在最后方的许念儿,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急忙喊道。
“许丫头,你快救救我!”
许念儿愣了下。
“赵有叔。”
赵有也不敢动弹,只能僵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姜桡似是察觉到什么,小声呢喃着。
“奇怪。”
贺千宸垂眸,神情温柔的问道。
“怎么了?”
姜桡抿唇沉思片刻,决定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她伸手指向正前方,也是摆放密密麻麻的牌位的位置,而牌位的下方是摆放祭品与香炉的几案,几案上还有一盏散发微光火光的油灯。
“那有团气,大半是血红色,另小半却是淡金色,以及一缕不易察觉的灰气。”
没等贺千宸开口,便听陆观棋不可置信道。
“姜姑娘竟能瞧见炁!”
炁又可称为气,古书记载,炁为天地所聚,包含万千生机。
街头算命常用的话术,施主印堂发黑,将有大祸临头,亦血光之灾,这所谓印堂发黑,便是人身体中炁的转变。
姜桡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看向贺千宸,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
“我…不能看到炁吗?”
说罢,姜桡目光落在贺千宸头顶上那团乌云,它身形变小了许些,正无精打采的蜷缩着。
贺千宸先是一愣,而后压低声音安抚面前的人,也不忘用余光警告着陆观棋。
“自然能。”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很多,并没什么特殊之处。”
贺千宸在说谎,哪怕在里界,也极少有人能够看见炁。
此时悬挂在头顶之上的那轮圆月已经在溃散,无数的荧光慢慢散落,似雪花飞舞,月亮也由圆形变得不规则,直至消失不见。
被黑暗淹没的瞬间,陆观棋手疾眼快地将身后的大门给紧紧关上,牌位下方的那盏油灯还散发微弱的光,它将厅内一分为二,半亮半暗,更将五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陆观棋凑到贺千宸面前,边上下打量着那名村民,边压低声音道。
“程兄,不如咱们先把他给……”
“绑”还没来得及说,做了亏心事的赵有就吓得直哆嗦,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底牌给亮出来保命。
“高人!高人!我……我知晓怎么躲开那些东西,还望高人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狗命。”
那些东西显然是指闻声而来的人皮鬼。
四人目光瞬间落在那脸色苍白如纸的赵有身上,贺千宸神情冷漠。
“嗯?”
陆观棋是个人精,他故作吓唬道:“敢说谎就把你给丢出去。”
赵有并不担心这秘密说出来,自己就没了价值,相反,他的命将会无比重要,指不定还能攀上高人的大腿。
“这地儿本是赵家祖祠,曾经祭拜的也都是赵家祖宗,只是后来天灾**,赵家村人丁萧条,逃难的外乡人们在这落了脚,自那以后赵家村就成上河村,赵家祖祠也成了山河村的祖祠,所以这个秘密很少人知晓。”
纵使心有不满,但人在祖祠,也不敢表露出来。
“当时天一直不亮,我阿爷就说出事了,喊着我与阿兄两家朝祠堂赶去。”
散发微光的油灯虽无法照亮整个祠堂大厅,但能感觉到,这地方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瞥见赵有口中的那些人。
陆观棋忽想起那把沾有血迹的铁锄,以及那无法忽略的血腥味,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该不会把他们都给杀了吧。”
赵有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笼罩在黑暗中,让人无法看清脸上神情。
“还没赶到祠堂,就出了事。”
赵有伸手,狠狠的抹了把脸,语气带着颤意,继续说道。
“当时天黑蒙蒙的,就像泡在浓稠的烂泥里,阿爹一直催我们走快些。”
“不知怎么,我家娃忽然挣脱我的手,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
“我婆娘哭喊要去找,阿爹不允,争执中,阿兄的两个娃娃也不见了。”
赵有停顿了下,深深吸口气。
“最后只有我跟阿兄活着赶到祠堂,用阿爹教的法子撑到现在。”
对于面前村民的这番言论,贺千宸并没全信,他语气带着几分冷意,问道。
“什么法子?”
赵有侧目看向那盏油灯:“以人血为灯油,油灯亮,邪祟散!”
“只是这血必须是赵家子孙身上流下来的,其他人的血没用。”
姜桡不由想起那团看起来很诡异的那团气,想必那团气原本的颜色应都是淡金色,而金色的气是代表祖祖辈辈所留下的阴德。
淡金色气体是可分两种。
阳德与阴德。
这阴阳不同,前者乃行善不被人所知,亦不求回报与得失,正因此所积的德,不仅仅自己,后代也会所庇护。
而后者行善令人知晓,求取回报与称赞,虽也会积攒功德,但只存一世。
将淡金色气体吞噬大半的血红色气体为“孽”,则是后代子孙所犯下的罪,一旦血红色的气体将淡金色气体全部覆盖,那整个家族也将面临血顶之灾。
至于赵有的行为,应是以血为祭,引得祖祠阴德庇护,才避开屋外的邪祟。
这些道理贺千宸也懂,思索片刻,将桃木剑给收了回去。
赵有瞬间松口气,随即脸上露出讨好的赔笑,并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条件。
“高人。”
“我也……不能白白流那么多血,你们得带我离开这鬼地方。”
本就对赵有没有什么好感的陆观棋,瞬间觉得此人有些蹬鼻子上脸,他冷哼道。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挺好,可惜咯!”
赵有心里立即“咯噔”了声,他连问:“可惜什么?”
陆观棋先伸手指了指自己,后指向贺千宸与姜桡:“我们三人可不是来解决上河村邪祟的高人,而是被邪祟抓进来的无辜路人。”
这话让赵有直接愣在原地,待回过神后,他目光死死的盯着躲在姜桡身后的许念儿,若是被牵扯进来的路人,怎会好心带个拖油瓶。
许念儿被盯得心慌,察觉到这一幕的姜桡朝旁边挪了挪,便将许念儿给挡在自己身后。
她对赵有没什么好感,可此人想跟着他们离开也行,便很实诚的将眼下局势讲述出来。
“眼下我们还在找离开的法子,若你相信我们的话,待会可以一起离开祠堂。”
陆观棋心里虽然有意见,但十分有眼力劲,见贺千宸没开口阻止,也只好闭上嘴。
赵有闻言,那双三角眼中掠过一丝鄙夷神色,他还以为这三人是什么厉害高人呢。
再者说,整个村子唯有祠堂是最安全的,只有傻子才会离开。
“我……我还是不拖你们后腿较好。”
这次轮到陆观棋愣住,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若不是碍于赵有在场,他恨不得把姜桡夸到天上去。
以退为进,妙呀~
站在旁侧的贺千宸忽开口问道:“祠堂到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话音落后,姜桡与许念儿皆看向陆观棋。
众人是为阮娘和离一事来上河村祠堂,陆观棋既答应此事,想必是有法子能做到。
陆观棋立马昂首挺胸,更是骄傲的在内心“哼”了声,他边朝摆放密密麻麻的牌位方向走去,边得意道。
“我曾受外界修真者指点,这布阵招魂术法还是会的。”
贺千宸语气淡淡的“嗯”了声,而姜桡则“哇”了声,算是给足了陆观棋脸面。
从来没见过布阵的姜桡十分好奇上前围观,她也不忘拉着许念儿一起,贺千宸则跟在身后。
赵有却认为陆观棋在夸大其词,要是布阵招魂,哪还离不开这鬼地方,怕是一阵乱瞎比划,随后他看向落在不远处的锄头。
只见贺千宸先从几案上拿出三炷香,用以血为引的油灯点燃后,双手持香对着密密麻麻牌位三鞠躬,嘴里则念念有词。
“这布阵招魂是无奈之举,还望各位前辈们莫怪。”
说完后,贺千宸持三炷香插在香炉上,见那三炷香既没熄也没断,瞬间松了口气。
姜桡疑惑的扯了扯贺千宸的衣角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呀?”
贺千宸对其他宗门的术法也略知一二,便轻声解释。
“叩魂开路。”
许是怕姜桡不懂这其中意思,继续道。
“点香叩拜是对亡魂敬重,问话之后,那插在香炉的三根香灭了亦或者断了,就说明它们不同意布阵招魂。”
姜桡瞬间明白过来:“那它们现在同意了吗?”
贺千宸声音低柔:“同意了。”
感谢宝子们的营养液!啾咪
昨晚做个超级无敌噩梦,梦见拿东西时抓到一只大黑耗子,那个手感…………
最恐怖的是,它在逃跑的过程中飞到我身上了!!!
啊啊啊啊,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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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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