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雪落得很轻,把镇子盖成了块方糖。时明月坐在琴行的窗边,看着小姨给吉他换弦,琴箱里露出个褪色的相册,边角被磨得发卷,像片被海风泡过的糖纸。
“这是……”她伸手想去碰,指尖刚碰到相册封面,就被小姨按住了。
“老东西了,别碰坏了。”小姨把相册往琴箱深处塞了塞,可时明月还是看清了——封面上贴着张橘子味的糖纸,和宋涧铁皮盒里的那张一模一样,糖纸边角写着个潦草的“宋”字。
那天晚上,时明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小姨的反常像颗没化的糖,堵在她心里。她摸出枕头下的歌词本,最新一页画着艘糖纸船,船帆上写着“第101张”——是早上在家门口的雪堆里捡到的,薄荷味的,包装纸上印着只滑雪的小熊。
“在想什么?”母亲端着热牛奶走进来,看见她手里的歌词本,眉头皱了皱,“李老师说年后有场选拔赛,你得抓紧练琴。”
时明月把歌词本合上,牛奶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妈,小姨年轻时候,是不是认识个姓宋的画画的?”
母亲的手顿了顿,牛奶差点洒出来:“小孩子问这些干嘛。”她把杯子往床头柜上一放,“好好练琴,别总惦记些没用的。”
门关上的瞬间,时明月听见母亲在走廊里叹气,声音轻得像雪落。她重新翻开歌词本,突然想起宋涧说过,他父亲年轻时在南方打过工,也爱攒糖纸,后来才回镇上开了家小画室。
大年初二那天,宋涧发来张照片:他家画室的窗台上,摆着只玻璃罐,里面插着支红梅花,花瓣上落着雪,像撒了把碎糖。配文是“给你的第102张,梅花味的”。
时明月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抓起外套往小姨的储藏室跑。储藏室堆着半屋子旧物,她在个落满灰的木箱里翻到了那本相册——这次小姨没藏,箱盖上还压着张便签:“该让你知道了。”
相册第一页就是张黑白照片:年轻的小姨抱着吉他站在海边,身边站着个穿工装的男生,手里举着本速写本,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男生的眉眼很熟悉,像宋涧,又像……宋涧父亲画室墙上挂的那张旧照。
照片下面压着张糖纸,橘子味的,背面用铅笔写着:“等我攒够一百张,就回来给你画海。——宋”
时明月的手指突然发起抖,相册哗啦翻到最后一页,掉出个小铁盒,和宋涧的铁皮盒几乎一样。打开来,里面全是糖纸,最底下压着张纸条,是男生的字迹:“我去北方学画了,糖纸会替我陪着你。”
窗外的雪还在下,时明月把铁盒抱在怀里,突然明白小姨为什么总对着糖纸发呆,为什么看见宋涧的照片时会红眼眶。原来有些约定,像埋在雪地里的种子,看似忘了,却在很多年后,悄悄发了芽。
她掏出手机,给宋涧发了张照片——铁盒里的橘子糖纸,配文:“你看,这是不是你家的糖纸?”
那边秒回了个惊讶的表情,接着是条语音,宋涧的声音带着点喘,像是在跑:“我爸刚看见!他说这是他年轻时送出去的!他说……说照片上的女生,和你小姨长得一模一样!”
时明月握着手机,听着宋涧那边传来的动静——有宋涧父亲的笑声,有翻东西的窸窣声,还有句模糊的“原来她一直留着”。雪落在窗上,化成小小的水痕,像谁在哭,又像在笑。
她突然想起宋望哥说的“缘分循环”。原来她和宋涧攒糖纸的约定,早就在二十年前,被另一对年轻人写进了糖纸的褶皱里。
铁盒里还有张没拆的糖纸,是荔枝味的,和时明月在海湾捡到的那张同款。她把糖纸拆开,甜味在舌尖漫开时,突然在歌词本上写:“原来有些甜,会穿过时光,找到对的人。”
窗外的雪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雪地照得发亮。时明月摸出那颗薄荷味的糖纸船,轻轻放进铁盒——第102张,该让它和旧糖纸们,打个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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