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这一段时间太过于风平浪静,连一丝波澜也无,以至于陆泽旭的心头都笼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阴霾,总觉得这平静之下酝酿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几天的魏舜也怪安静的,倒也不是完全的静默,他现在的生活就是画稿子、筛选废稿、挑选料子,还有就是等陆泽旭的消息。
屋子里只剩下画笔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和他偶尔对着设计图皱眉沉思的身影。
陆泽旭在前几天告诉他说是裴淡的信息太少不太好调查,魏舜心里确实有一股冲动是想去联系周音韵的,但一想到肯定会被说教,他才不去自讨苦吃。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笔扔在桌上。
他有的是时间和力气,大不了就多等一会儿呗,他还是挺相信陆泽旭的能力,觉得他一定能够调查清楚的。
魏舜对着窗外明媚得过分的阳光,给自己打气似的点了点头。
嗯……不过对于陆泽旭来说吧,虽说查应该查的到,但那难度也不是一点点大,像一团乱麻。
魏舜一个人在家就专心画稿子,一件婚纱一件礼服,够他埋头设计好一阵儿的了。
他的设计风格向来大胆,总能把看似不搭调的元素混合在一起,碰撞出惊人的生命力。
当然,他偶尔也会设计得很简洁,但色彩上的大胆奔放才是他最具代表性的标签。
在G国,有一件珍藏的礼服就是他设计的杰作,至今还在展览柜里熠熠生辉。
那是一件深绿色的拖尾大长裙,裙摆上还有他亲自绣上去的Z国传统元素。
为了这件作品,他耗费了三个月多一点的光阴,天天除了设计就是埋首于针线与丝线之间,指尖都磨出了薄茧。
这一件也成了非卖品,深得G国人的喜爱,很多人慕名前去打卡。不过,这件被外界奉为圭臬的服装,在魏舜自己眼里却算是一件失败之作。
他对绣花的标准近乎苛刻,总觉得针脚不够完美,构图还能更精妙。
他觉得自己最成功的一件作品,是给姐姐设计的那款旗袍。那才是他倾注了全部心血,从设计到裁剪到缝制,亲力亲为,在姐姐期待的目光中拼命赶出来的。
最满意的那件,至今还珍藏在姐姐的衣柜深处呢。
……
时间像指缝里的沙,溜走得悄无声息。
这几天他天天宅在家里伏案设计,连下楼去挑料子的事都抛到了脑后。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人,作息时间像错开的齿轮,有时候好几天都碰不上一面。
裴淡总是天蒙蒙亮就出门去学校了,有时候下午回来也是径直钻进自己的房间,房门一关就是大半天,再不然就是披着深夜的星光才疲惫地回来。
魏舜则像个昼伏夜出的精灵,不是清晨被灵感唤醒就开始画,就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爬起来继续他的创作。
有些时候在自己屋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连窗外的天光变幻都浑然不觉。他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天外卖,也不记得到底多少天没踏踏实实踩过楼下的地面。
他唯一清晰记得的,是后天有个聚会。
这么几天下来,他手边的废稿子已经堆成了小山。
他习惯在一堆只有细微差别的稿子里,像淘金一样挑出一个最满意的雏形,然后再进行精细的打磨。
每一处的细节,他都力求画得明明白白,每一个角度的样子,都要跃然纸上。
他小心收好给杨舒绿设计的裙子图纸,因为她的婚礼还早。姐姐的这件礼服要得急些,所以他得先集中精力搞定配色。
灯光下,设计图上那件超长鱼尾裙的线条流畅而优雅。
乍一看,它似乎很普通很简便,实则不然。胸前的深V设计,收腰加上高开叉,能完美勾勒出姐姐曼妙的身材。
V字形的一侧,无数立体的花朵层层叠叠,如藤蔓般蜿蜒向下延伸,绕腰一周,最终从开叉口垂坠而下。
除了这个花朵装饰的部分充满巧思,其他部分确实简洁。但单单是这些花朵,就足够他缝上很久了。
魏舜打定主意,这些花朵他要亲手制作、亲手缝缀上去,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袖子部分做成了夸张的长袖,如同飘逸的外套,上面也点缀着一些零散的小花。
他原本的色彩运用更大胆些,昨晚姐姐突然通知说想要一件简便一点、带一点花朵元素的,整体颜色最好是浅粉色。
魏舜对着图纸皱起了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现在看来,花朵好像不止“一点点”,有点过多了。
此刻灵感枯竭,他叹了口气,决定暂时就按这个方案来吧。
至于料子,他早就心里有谱了,那是一种视觉上温润、触感上也极为舒适的面料。
衣服嘛,穿着舒服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专属制作服装师林柚的电话。
电话接通:
”喂,林柚,稿子发给你了。只需要把打底部分做出来然后寄给我,其余部分的花朵不用你做,我自己来。料子就用上次我们选定的那种。”魏舜语速很快,带着点工作时的干练。
“这么快你就设计好了?”电话那头传来林柚略显惊讶的声音。
“是啊,我是谁啊?我可是魏舜唉。”他嘴角扬起一丝小得意。
“是是是,魏大设计师厉害,”林柚笑着应和,“我做好第一时间寄给你,记得验收。”
“行,我还有点收尾工作,不说了。”魏舜的目光又回到了未完成的细节上。
“好,你忙。”
林柚是他的私人制作服装师,工资由他支付。
她在G国,是一位手艺精湛的制作师,被魏舜慧眼识珠,独家签下。她对待每一件经手的衣服都极其认真,尽心尽力去完成。
整理好这些图纸,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拿起手机,意外地发现裴淡居然给他发了信息,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摸:[你在做什么?]
摸:[整天待在房间里,每天晚上叮叮当当的,是在制作炸弹准备把我家炸了?]
魏舜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几天晚上他都在折腾那个不听话的人形模特架子,动静确实有点大,看来是吵到这位教授邻居了。
顺路的墨:[嘿嘿,大教授不好意思哈!]他赶紧打字回复,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我最近在设计两款衣服,所以一直在房间里捣鼓。]
顺路的墨:[至于为什么很吵……真不是要把你家拆了,是我那个人形架子太不听话了,老倒!]
那个人形架子稳定性极差,轻轻一碰就东倒西歪。
魏舜不得不在它身上反复调整、比划,研究衣服的合身度和设计效果,结果就是碰撞声不断。
摸:[什么人设计衣服需要请你这个大设计师亲自出马?]裴淡的回复带着点探究。
顺路的墨:[这是顾客的私密信息,不可泄露哦。]魏舜回得一本正经。
摸:[挺尽职尽责的。]
顺路的墨:[那必须的!]魏舜发了个挺胸的表情。
摸:[对了,我今晚出差,家里的家务就交给你了,我就不回去了。]
顺路的墨:[什么?!?!]魏舜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顺路的墨:[你们大教授还要出差的?]
摸:[学习,出去学习交流。]
顺路的墨:[哦——]魏舜拉长了音调,手指飞快敲击,[那我要是没打扫,你回来会怎样?]他故意试探。
摸:[不会怎样,]裴淡的回复显得很平静,[不过你自己要是能住得下去就行。]
顺路的墨:[那我休息一天再大扫除好了,]魏舜转了转眼珠,[你房间要不要也给你拖一下?]
摸:[都行,]裴淡的回复依旧简洁,[里面的摆件不要乱动,也不要乱翻。]
顺路的墨:[哦?看来有秘密啊,]魏舜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我看没看,你怎么知道呢?]
摸:[我有监控,]裴淡的回复干脆利落,像一盆冷水,[除了你房间和厕所,公共区域都有。]
魏舜瞬间哑口无言,对着手机屏幕做了个夸张的“服了”的口型。真的是……无话可说呐。
顺路的墨:[你是这个(大拇指) 我输了。]他无奈地发了个表情。
摸:[最近魏大少爷对什么人很好奇吗?]裴淡突然话锋一转。
顺路的墨:[? 啊?怎么了?]魏舜的心跳漏了一拍。
摸:[这么好奇人家,你怎么不自己去调查呢?说不定还能挖到更多消息。]
……这是在说他自己呢?魏舜立刻警铃大作。
这绝对是个坑!要是自己傻乎乎真去深入调查,掉进去肯定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他才不要自投罗网。
顺路的墨:[没有吧?]他斟酌着字句,[有消息就有,没有就算了。至于那个人嘛……我也不是特别特别好奇。]
摸:[水深保己,自己别跌下去了。]
这句话像一句隐晦的警告,清晰地传递过来——裴家的水太深,如果他自己陷进去,能保住自己就是最好的结果。
魏舜盯着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一时不知如何回复。
顺路的墨:[好。]
这个简单的“好”字,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犹豫了很久。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调查裴淡?本人都已经出言告诫了。
算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实在不行就靠感觉乱蒙吧,不查了。
等姐姐的礼服弄好,他天天找机会在裴淡面前晃悠,他就不信自己拿不下这座冰山!打定主意后,他按下了发送键。
回复之后,对面便沉寂了下去,再没消息。
魏舜想了想,还是给陆泽旭打了个电话,但无人接听,估计是在开会。
他转而发了条信息过去。
顺路的墨:[关于裴淡的调查停了吧。他刚才算是在警告我,别查了。我怕到时候不仅我陷进去,连你们陆氏也被拖下水,我们还是保守点好。]
一方面是为自己考虑,另一方面更是为陆氏考虑。
万一自己真栽了,还连累陆氏,那他这辈子都还不清这份情。既然对方都告诫了,他就听劝,他不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犟种。
不过,裴淡居然会特意来告诫他……啧,魏舜摸着下巴,眼神变得玩味,看来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也更加有趣了。
不调查归不调查,但追求计划可没取消。
只是……裴淡要出差了!魏舜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计划岂不是又要推迟?会不会拖到明年,他那追求计划的第一步都还没迈出去?
啊——想到这里,魏舜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他抽出一张空白的A4纸,决定制作一个详细的“追求裴淡作战计划表”。
虽然有了计划表,他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就一定会严格执行,但写在那里,看到了总归会提醒自己去完成吧?
不过,他得先问问裴淡要出差几天。
手中的铅笔顺其自然地滚落在桌面上,刚安静下来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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