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手利用地上散落的杂物和阴影作为掩护，敏捷地穿过空旷的地面。
最终，它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唐厌因学习抽血而扔在一旁、沾满灰尘的背包，用与其粗糙外表不符的灵巧，拨开了并未完全拉紧的拉链缝隙，一头钻了进去，消失在背包内袋的杂物之中。
若是观察易容异能的或让此刻将视野调过来，就会发现惠生百货残缺尸体的那一只手，正在她视线盲区跳跃。
拉链轻轻合拢，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唐厌把蜥蜴浑身的蓝血抽干，晃荡了下这颜色过于艳丽的液体。
异种比丧尸出现的晚，但他们进化的速度更快。
沉默的植物会吞没人类所需的水源土壤，狂化的禽兽杀死丧尸从不手软。
如果他自己撞上这样有头脑的异种，怕是死一百遍了。
其实他已经比大部分同胞幸运了，即使是在遇见或让卫习之前。
他妈妈是Y城图恒大学的教授，专精生物学领域。末日来临前，他就得到了许多机密中的机密：时间流速变慢，非人生物有几率会变成诡异异种。
异种聚集过多的地方，会成为诡异降临的副本。丧尸扎堆的领域，会让丧尸进化出等级意识，指挥其他行尸走肉。
这两者是普通人绝对不可以挑战的地方。
好在大自然并没有打算灭了人类的口。
短短几天，他已经发现了异种尤其爱吃丧尸，比如狂化的兽类：下半身被砍断的野狗、关在密封箱的笼中猫……
这条初步成立的食物链，像是所有生物集体跨入混沌时代的分界线。
他听从母亲的话，躲过末日爆发后前几天满街吃人的丧尸，本来打算借充裕的物资，把家里囤成一个安全基地，熬到家人来接他。
但就在第九天，母亲失联了。
所以他开车绕行，路途中也是为了去Y城寻找家人的踪迹。现在自己身家性命的面包车被砸的稀巴烂，只能和或让绑定。
但愿自己走运的狗屎运还能继续幸运下去。
-
夜晚。
唐厌钻进或让提供的睡袋休息。
车里除他再无第二人，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破窗，在地面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
白日的激战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睡得格外沉。背包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拉链依旧没有完全拉紧。
一片死寂中，那背包最内层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极其缓慢地，断手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石质的灰败，颜色是深紫，像干涸的血。
指甲尖锐如钩，关节处是嶙峋的角质凸起。它用五指在地面上极其轻微地移动，像一只诡异的蜘蛛，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它“看”向了熟睡中的唐厌。
那沉睡的、毫无防备的脖颈，动脉在薄薄的皮肤下轻微搏动，散发着温热生命的气息。
这气息似乎刺激了它。断手微微弓起“手背”，指尖绷紧，透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它开始向唐厌的咽喉悄无声息地靠近，五指张开，准备扼杀那温暖的源头。
就在它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唐厌皮肤的刹那——
“呃……”
一声极轻微、却明显压抑着痛苦的闷哼从房间另一个角落传来。
断手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石雕般定格。
它极其缓慢地、“警惕”地转向声音的来源——那是卫习的位置。
月光勾勒出他蜷缩的身影，他一只手正死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断手在原地停滞了几秒，杀意如潮水般退去。
它如同最狡猾的猎食者，无声无息地、迅速地沿着原路退回，重新钻回唐厌的背包深处，拉链的缝隙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没有把握直接把唐厌捏死，不能让卫习发现。如果被或让发现了，她就会知道，第二只S级“食材”，正在她眼皮子底下爬。
它亲“眼”见或让剜眼取珠，可不想这么早就死在她手里。
角落里的卫习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救了唐厌一命。
他此刻正被另一种更内部的痛苦所折磨。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尖锐的刺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但这并非最难以忍受的。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暴虐的潮水，冲击着他的脑海。
火焰。
冲天的火光将夜空染成不祥的橘红色。
剧烈的爆炸声，金属扭曲的尖啸。他被家人推入丧尸潮。
“不要——！”他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呐喊。
或让的背影。
她喂自己吃下药丸，又冷下脸，抛弃他。
阴冷潮湿的后巷，垃圾腐烂的气味。
他像一具破败的人偶倒在泥泞里，伤口渗出的血混着雨水，早该消失的人类意识因那颗药丸而吊在眉梢，青筋抽动，几乎破体而出，明明早该被吞噬的。
这时他嗅到她的气味。
心脏。
他的胸腔填满第三者的心脏。
潮润的雾气化作雨珠，滑过他重生的尸体。或让的刀尖点在他的心口：“我可以把你养在后厨。"
说来好笑。
他住过豪宅别墅，也住过各种病房，还真没有住过后厨。
刀锋劈开雨雾，也劈开了他混沌的黑暗。
卫习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心脏的抽痛和脑海的轰鸣仍未平息。
他无视熟睡的唐厌，跨过高架应急车道。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轻得如同叹息。
他停在一棵格外粗壮的大树下，仰头——
满目繁星。
或让坐在树干上看星星，一下一下地晃着腿。
C级食材能够提供她多日的能量。
B级食材拥有一定智慧。
难怪没什么情绪的系统在检测到S级食材时，像只尖叫鸡一样。
那被她放弃的被卫习装在胸腔的叹息心脏，到底效果会如何呢？
或让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有点嘴馋呢。
但话也出口了，卫习白天里帮她捕获食材，她现捉现杀也不像话。
农村里过年还不宰耕地牛呢。
天上的月亮洒下冰冷的光，她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她这种异生物，并不太需要睡眠。但闭目休息，降低活动频率，的确有利于减缓蓝色能量流失。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或让低头。
卫习站在那里，白日里的行动，卫衣已经破了不少口子。唐厌睡梦中嚷嚷着冷，他脱下卫衣塞进唐厌睡袋的空隙。
此时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上面还残留着白日战斗后未彻底擦净的蓝血痕迹和细微擦伤。
浑身青白的皮肤，犹如鬼魅。
卫习仰着脸看她：
我可以上来吗？
或让点点头。
卫习尖锐的指爪插进树干，几秒落在或让身旁。
“你睡不着？”或让问。
卫习张了张嘴，那些关于吞吃心脏和她救他的碎片在喉间翻滚，却最终没能说出来。他只是低声：“……吼呜。”
“不困？只是想来找我啊，那你过来吧。”
树干横截面不足臂长，或让弯腰，侧身让开了通道。
卫习只是有些局促地蹲在她身旁。
“你们丧尸不需要睡眠，那需要啥？”或让拉过他手臂，伤痕处涂了点口水，“我没养过宠物，没有经验耶。”
短暂的沉默后。
“吼。”
或让大惊失色：“什么，你饿！你没吃饱吗，是不是唐厌偷喝你的？！”
她撩开卫习的白背心，去摸少年人清瘦的腰腹。
柔韧的，粗糙的是一些伤口，往上是他炽热的胸膛——他浑身冰冷，像是古井里捞出来的，只有胸腔里跳动着非人的心脏。
往下是平滑的胃部。
在或让的手感里，这代表卫习没吃上东西。
她想起来，白天里卫习慢慢喝完那碗汤，的确没有没有像唐厌那样明显反应，而且后来唐厌还吃了能量棒、睡前还咬了好几口巧克力。
“吼呜……”
卫习低下头，收缩指甲，点了点或让乱摸的手臂，示意她自己没事。
或让扁扁嘴，“这怎么能行？你吃这些都没有能量，你还是会饿的！
卫习偏过头，月光落在他青筋与血管交错的颈项，形状标准的头骨外，他的头皮已经开始冒了茬，像是水稻，一小片银白，像是月光显了形。
他吃她做的饭不能吸收能量，但可以长头发。
算是有丁点好处了，或让想，她又追问了一遍：“卫习，你现在吃什么才不会觉得饿？”
“吼……”
【人。人肉】
他是丧尸。他的食物，从来都只有一种。
或让依旧歪着头，眼神清澈地等待答案，像个急于满足好奇心的孩子。
见卫习很小声地吼了一声，她眨了眨眼，像是自己想到了什么，右手拳头轻轻敲在左掌上，发出轻微的“啪”一声。恍然大悟：“对啊，丧尸的食谱是新鲜人类……”
然后，她非常迅速地接了下去，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探讨解决方案式的认真表情：
“那，你能坚持多久不吃？毕竟今天一天了，都没有遇上第三辆车……”
她微微倾身向前，小腿在半空轻荡，仿佛在分享一个贴心的计划，眼睛弯起，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今天不是收养了唐厌吗？他可以作为你的储备粮哦。”
或让：认真圈养丧尸的小女孩一枚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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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丧尸的主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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