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陆自云呼吸变得平稳绵长，陷入沉睡后，我才轻轻指了指房门，用眼神示意王磊。我们两人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楼下大厅的角落，我们刚坐下，我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王磊，你告诉我，陆自云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磊却迅速抬手制止了我，脸上显出少有的郑重：“林小姐，你先别急。这件事……我必须先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他说完便起身走到大厅外，透过玻璃门，我能看到他正神色恭敬地对着手机说着什么。
几分钟后，王磊回来了，他坐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林小姐，你想知道什么，现在问吧。我能说的，都会告诉你。”
“那就从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起，”我紧紧攥着衣角，“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一切，都要从你们高中毕业那个夏天说起。”王磊的声音低沉下来，将一段被尘封的、残酷的过往缓缓铺陈在我面前。
“首先，我需要问你，”王磊的目光锐利起来，“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愣住了：“这……和我有关系吗？”
“有直接的关系。”王磊的语气不容置疑，“请你告诉我，当时你遇到了什么事？”
我沉默了片刻，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既然有关，我便不再隐瞒。
“我出了一场非常严重的车祸。”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空。
“很严重吗？”
我点点头，指尖冰凉：“差点没救回来。在ICU里躺了将近一个月，才转到普通病房。”我尽力让自己的叙述平静，“毕业旅行，高速上连环追尾……我们前面是一辆运钢管的卡车，钢管散落，一根……穿透了车窗，插进了我的腹部。”
我顿了顿，才继续道：“之后就是漫长的恢复期。我的手机在那场车祸里遗失了，所以……我也联系不上所有的同学和朋友，包括……陆自云。”
王磊听完，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复杂神情，他重重叹了口气：“哥他……唉。林小姐，那你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吗？”
我点了点头，又缓缓摇头：“只知道他家境非常好，具体并不清楚。”
记忆被拉回高中时代。那时看他总在课上睡觉，我曾好心提醒：“你上课做点别的也行，怎么老是睡觉，不怕老师把你赶出去吗？”
他当时神秘兮兮地凑近我，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别告诉别人。”
我凑过耳朵去听。
“你知道那栋刚建好的德莘楼吗？我家捐的。”
我当时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这还能骗你。”他语气寻常，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我们之间横亘着怎样的鸿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他，生来就在罗马。临近毕业的伤感中，又掺入了一丝清醒的无奈——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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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磊的叙述将我拉回现实：“他家不是一般的好。他是单亲家庭，父亲常年在国外，母亲林总是个商业巨头，掌控着一个庞大的集团。”
我知道那个女人。我在医院里见过她。
“云哥从小就有双相情感障碍，一直在接受治疗。因为病情，他没法正常上学，都是请家教在家里学习。直到13岁，医生认为他情况稳定了不少，建议他尝试融入社会，学校是最理想的环境。起初他不愿意，后来还是去了。”
“他非常聪明，学什么都快。林总对他学业没要求，只希望环境能帮助他康复。为此，给学校捐了那栋楼。”王磊继续说道，“那段时间，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好，越来越开朗，越来越像个正常的阳光少年。医生说如果持续下去，他未来完全可以正常生活。林总当时非常欣慰。”
“那时候，她就知道你的存在了。但她觉得年少时的感情做不得数，所以并未干涉。”
“直到你们毕业那个暑假，林总安排他出国进修两个月。临行前，他疯狂联系你，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担心你出了意外，想去找你，但被林总强行制止，送上了出国的飞机。”
“从那时起，他的情绪就开始不稳定。后来……他收到了一条……据说是你发来的短信，内容……很不堪，说他纠缠不休，让他别再打扰你的生活，然后就被拉黑了。之后，他就彻底崩溃了。”王磊艰难地说完，看向我。
“我根本没有联系过他！”我震惊地反驳，声音拔高，“我一直在昏迷，后来换了手机，也从未发过任何信息给他！那条短信不是我发的！”
“手机丢了，卡可以补办。你为什么……后来一直不联系他呢？”王磊追问，带着不解。
我看着王磊，百感交集，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也很无奈。那种电视剧里，母亲拿着支票让女孩离开的戏码，竟然发生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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