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舒不知道的地方,其实并不太平。
之所以称高温为末世的开端,是因为这是一场全球性的灾难。水灾的爆发,更是打破了所有人固有的认知——全球都被水淹没了。
作为传承了几千年的文明古国,华夏人骨子里的坚毅和团结,让他们迅速适应了突发的灾难,并逐渐恢复灾前秩序。但其他国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R国是华夏周边的一个小小岛国,国土面积小,人口密度大。高温的降临使他们的人口数一下子锐减至原有的百分之五十,随后而来的水灾则不断侵占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生活区域,驱逐着艰难逃生的幸存者。
东野鸣原先是R国一家公司的小职员,平日里没少受到上司的刁难,日子过得一直很憋屈。
高温爆发的时候他正赶到上司的家中,给上司送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在上司不停的谩骂声中,他忍着怒火点头哈腰,却在余光中看到窗外的行人一排排倒下。
门外的声音也嘈杂起来,整个楼道都乱哄哄的,喋喋不休的上司也停止训斥,略带慌乱地想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持续上升的高温烘烤着东野鸣的脑子,他耳边嗡鸣声响起,一切似乎都离他很远。
近在咫尺的,是上司毛发稀疏的后脑勺。
东野鸣握紧了手里的钢笔。
三分钟后,一具尸体从三楼窗户落下,摔进楼下花坛处。
尸体头部,一个黑漆漆的血洞汩汩地流淌着血液。
但没并没有人为此尖叫。
因为除了他,还有无数尸体躺在街道,不久之后这具尸体也会像其他的一样,变得干瘪、脆弱、一碰就化成粉末,再也看不出原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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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上司的东野鸣并没有觉得恐惧,反而异常兴奋。
他呼哧呼哧用鼻孔和嘴巴竭力从干燥的空气中汲取氧气,手上速度极快地翻找起上司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
他的背包沉甸甸地,塞满了金银珠宝,直到他从书桌暗格里抖着手取出一把枪,他才缓缓从极度的亢奋中抽离出来。
越来越高的温度使他难以呼吸,东野鸣胡乱将枪塞进了背包的最底层,摇晃着混沌的脑子,用最快的速度往地下跑去。
没有警察抓捕,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在奔走逃命。
东野鸣在阴暗的角落躲藏,享受着不停歇的尖叫声与哭泣声。
太美妙了,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太美妙了。
东野鸣开始昼伏夜出,抢夺老人、孩子和妇女的食物。
他在虐杀一位女大学生时,遇到了同样出来抢劫的田村一郎,两人彼此试探一番后达成共识,决定之后结伴而行。
自此,东野鸣的队伍越来越大,他们甚至不再畏惧警察,依靠着从上司家里找到的那把枪,他们击杀了R国数名警官,抢到了数目客观的枪支弹药,行事也越发肆意了起来。
正当东野鸣再次感慨这美妙的乱世之时,水灾爆发了。
R国的建筑普遍低矮,加上本身是岛国的原因,水位上涨的速度极快。
东野鸣像一条落水狗一样狼狈地爬浮在小弟给他推来的空桶上,看着自己积攒多日的“家当”被大水淹没,发出不甘的咆哮。
R国很快没有能落脚的地方,这座海上的岛国似乎要永远沉没到海洋之中。
东野鸣和田村一郎聚集了所有幸存下来的手下,艰难地转移到一个边缘小渔村,屠戮了所有胆敢反抗的村民之后,他们挑选了最大的一艘渔船,搜刮了村里所有物资,启航向西航行。
听说不远处的华夏,有广袤的国土、丰富的物资和数不清的美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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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少程正是被东野鸣一行人击伤的。
当时他正完成了山地和工厂的检查工作,准备回到物资船休整。
没想到还没进到小区,就看到一伙人潜伏在水下,正在密谋什么。
闻少程的眼力很好,记性也非常不错,一下子就看见了混在其中的郝大东,他记得曾经在小区防空洞里见到过这个人,其他的人他并没有印象。其中有一个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闻少程直觉这伙人并不是什么好人。
他脱掉军装外套,穿着一件背心,缓缓滑入水中。距离实在太远,他需要潜伏地近一些,听听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游到距离可以稍微听见一些动静的时候,闻少程才发现,这伙人并不是华夏人。
郝大东连说带比划地对着其中一个说道:“里面,那幢,12楼,物资很多,很多很多!”他伸手指了指他家所在的单元楼,两只手夸张地划出一个半圆。
闻少程瞳孔紧缩,那是童舒家的位置。
东野鸣队伍里充当翻译的年轻男人消化了一下郝大东提供的信息,转头贴着东野鸣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东野鸣点头,示意手下带着郝大东从水下潜行过去。
东野鸣第一次遇上郝大东的时候,他正在海港边上抢夺一艘小渔船,船上的渔民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仍在用扳手敲击渔民的头,鲜红的血液洇在浑浊的水里,一下子就消散了,东野鸣站在船头与郝大东对视,同样属于亡命之徒的眼神在那一刻交汇在一起。
东野鸣需要这么一个华夏本土人为他卖命。他收留了郝大东一家,给他们单独安排了一间船舱,提供给他们足以温饱的物资。
郝大东原先看着秩序缓慢恢复,日日提心吊胆,担心最终孙晓龙的事会找他清算,带着老婆女儿逃出小区,这些日子过得颠沛流离,骤然得到庇护,他爆发出极度依赖的心理,心甘情愿为东野鸣卖命。
在渔港混了一段时间后,他主动提到自己原来居住的小区,有一户人家非常富裕,家中的物资可以让东野鸣一行人吃用上好几个月。
东野鸣自然心动,连夜让郝大东带着他们来到了童舒所在的小区。
闻少程根据这只言片语也猜出了他们想要干什么,但他们人数众多,闻少程双拳难敌四手,决定先回到物资船,调动部下一起先行布防。
正当他准备游回停泊在暗处的小艇的时候,东野鸣队伍里藏匿在暗处放哨的人发现了他,消音子弹破空袭来,闻少程在水中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子弹直接射进了腰腹处。
这个动静也惊扰了准备进入小区夜袭的东野鸣一行人,他们迅速派出了两个人向闻少程中弹的方向游来。闻少程好歹是特种作战队出身,当下已经忍着剧痛从另一侧游进了小区。那群人探查一番一无所获。
因为行动可能已经暴露,东野鸣不得不终止这次计划,带队回到港口。
从水里出来之后,闻少程耗尽了所有力气回到物资船上。
闻少程的副手看到闻少程这副模样大惊失色,当即要调派小队做人员清查,但是被闻少程拦了下来。
闻少程对自己的伤势做了评估,知道不会危及性命,当下就有了另外的打算。他让副手秘密用小艇把他放到社区办事处仓库的铁门口。
副手哪里会同意,直喊闻少程胡闹,又要去喊军医。闻少程不顾伤势就要从床上下来,副手也知道自己的这位长官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为了避免他为了阻止自己又牵动伤口,副手只好答应了下来,并且千叮咛万嘱咐,稍有不对,立刻喊人。
所以在童舒把闻少程带进仓库处理枪伤之前,闻少程的副手带着几个特种作战队员,一直潜伏在楼下听候闻少程的暗号,准备随时支援。
当然,这一切童舒都不知道。
闻少程一直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以及看人的眼光。从童舒一家的言行来看,他们并不是什么反社会的坏人,可他们一家一定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一点,闻少程十分笃定。
从水灾前的提前准备,以及一直以来充沛的物资,和他们一家相比于其他群众较好的精神面貌,无一不透露着古怪。
闻少程在忙碌生产建设之余,心里一直在思考童舒一家的问题。
借此机会,他终于混入了童舒家中。
几天下来,在他不着痕迹的观察中,闻少程确定了,童舒一家确实有和旁人不一样的能力,而且这能力多半是在童舒手中。
作为一个家庭里的小辈,童舒在童家的话语权非常高,甚至可以安排长辈的工作。
所有无法即时找到的物资或者工具,在询问了童舒之后,童舒马上可以提供。
这一家人太有秩序了,完全没有末世之中的迷茫和恐慌,他们所有人似乎都在为着一个不得而知的目标努力着。
但这一家人又确确实实在本分做事,甚至为社区、为其他市区的灾民们提供帮助。
这也是闻少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童舒获得这种能力的条件,就是要帮助其他人?
如果,如果还有下一次的天灾。
如果下一次的天灾就是严寒。
那么童舒,绝对有预言灾难的能力。
闻少程不动声色,暗暗与自己打了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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