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夜幕，是被霓虹灯和**点亮的
“蜃楼”酒吧外的街角，刚上演完一出“英雄救美”。被“救”下的小网红拽着那男人的衣袖，眼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脸颊绯红，声音甜得发腻
男人背对着喧嚣的灯光，身形挺拔，一件价格不菲的暗紫色丝绸衬衫，袖口随意挽着，露出手腕上低调却价值连城的腕表。
他侧头听着，唇角勾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娱乐节目
露台暗处，叶蓁蓁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玻璃杯壁。杯子里是澄净的苏打水，映着楼下那幕戏码，显得格外可笑
又是他
天界那位以风流洒（荒）脱（唐）闻名的二皇子，江离
连着几天，在不同的场合，用差不多的手段。演技浮夸，毫无新意，偏偏顶着那张脸和身份，在人间几乎无往不利
她懒得再看，转身欲走，楼下的戏却像是临时换了剧本。江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那满眼星星的小网红，步履一转，竟朝着“蜃楼”露台这边来了
叶蓁蓁下意识想避开，灵脉深处却毫无预兆地窜起一丝极细微的、熟悉的抽痛，让她动作滞涩一瞬。就是这一瞬，再抬眼时，那道紫色的身影已经懒洋洋地靠在了露台入口的门框上，恰好堵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一个人？”他开口，嗓音是刻意修饰过的低沉磁性，像浸了温酒的丝绸，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狩猎般的兴味，“这地方吵得很，不如换个清静地方，喝一杯？”
叶蓁蓁撩起眼皮，清泠的目光落在他那张堪称绝色的脸上。皮囊确是极好，可惜眉眼间那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算计和浮浪，让她连敷衍都觉费劲
她没说话，只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杯中透明的液体
江离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笑了，非但没退，反而又逼近半步。一股清冽冷冽的檀香，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天界仙酿的醇厚气息弥漫过来，试图侵入她的安全距离
“苏打水？”他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的怜悯，“这怎么能配得上你？我知道有个私人酒窖，藏了一瓶45年的罗曼尼帝……”
“公子。”叶蓁蓁终于出声，打断他，声音平直，没什么情绪，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二十一世纪了，你这套搭讪流程，是从哪个博物馆的化石展区里刚扒出来的？”
江离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一句。以往他这般姿态，配上这张脸，无论天界人间，多少仙子名媛红了脸颊软了腰肢，眼前这女人却像看一件劣质仿品一样看着他，眼神里连点波澜都欠奉
不是欲擒故纵。是真的，没兴趣，甚至还有点厌烦
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真正的诧异，随即被更浓的、近乎挑战般的兴味取代
有意思
这人间，竟还有能一眼看穿他、还敢直接下他面子的女人？他不动声色地再次打量她，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剪裁精良的烟管裤，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确确实实是个凡人模样，可这通身冷冽又疏离的气度，这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哦？”他调整了一下表情，笑容变得有些玩味，也更危险，像找到了新玩具的猫，“那不知……现在流行什么样的？叶小姐教教我？”
他精准地叫出了她的“姓氏”，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试探
叶蓁蓁心底冷笑，果然是有备而来。她懒得再费口舌陪他演这风流戏码，灵脉那点隐痛还未完全消退，她只想回去休息。她绕过他想走
就在错身的刹那，江离忽然动了
他出手如电，并非要抓她，修长的手指却极其精准地拂向她座椅的靠背——那里搭着她的西装外套。指尖掠过外套袖口一个极不起眼的细微线头
“啧，Kiton的手工定制，线头倒是没处理干净。”
他收回手，指尖似乎无意地捻了捻，像是拈掉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目光却锁着她的反应
“叶小姐对衣着品味如此苛刻，怎么会容忍这点瑕疵？还是说……刚刚经历了点不太愉快的小摩擦？”
叶蓁蓁脚步顿住，心头猛地一凛
昨晚处理那只在江城制造混乱的低阶梦魇妖时，确实在狭窄的巷弄里动作大了点，外套袖口可能被墙角剐蹭了一下，留下了极细微的、几乎不可查的能量残留痕迹
她明明已经清理过，竟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是真的观察入微，还是……另有所图，刻意针对？
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扯出个极淡的、带着讥诮的弧度：“公子对女装线头都这么有研究，看来平日里没少替红颜知己操心这些琐事”
江离盯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声，不再纠缠那个线头，转而道：“叶小姐真是……伶牙俐齿。不过，我更喜欢了。”
他侧身，看似让开了路，语气却意味深长，“我们还会再见的，叶蓁蓁”
他清晰地吐出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
叶蓁蓁没再看他，径直离开，背脊挺得笔直，直到走进电梯，金属门合上，隔绝了那道如有实质的、令人不适的视线，她才允许自己微微蹙了下眉，指尖用力按了按抽痛的灵脉
麻烦，果然沾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叶蓁蓁明显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
并非明目张胆的跟踪，而是无处不在的“偶遇”
她去城郊湿地查看一处异常波动的灵脉节点，以考察投资项目为名，能“巧遇”江离带着几个看起来像精英顾问的人在那边“勘测地块”；她去参加一场古董拍卖会，看中一方气息纯净、疑似蕴含月华之精的古砚，最后总能被他用各种匪夷所思的高价截胡；甚至连她常去的那家只卖清茶和旧书的茶馆，他都成了常客，捧一本压根没翻几页的企业并购案例，在她邻座一坐就是一下午，目光毫不避讳
他不再提线头的事，也不再试图用那些拙劣的套路搭讪，反而换上了一副斯文精英的模样，金丝眼镜一架，人模狗样地跟她聊宏观经济、聊新兴产业投资，偶尔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精准的试探，落在她某些不合常理的“好运”或“眼光”上
叶蓁蓁疲于应付，这家伙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黏人，且目的越来越明显——他在怀疑她，试探她，但似乎又还没摸到真正的底细。更让她心烦的是，几次三番在与他周旋时强行压抑灵力波动以防窥探，灵脉的痛楚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这晚，她处理完“江城科技”积压的文件，已是深夜。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丝细密，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又规律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香，若有若无，钻入鼻息
叶蓁蓁起初以为是楼下新开的甜品店传来的味道，但很快察觉不对
那香气甜得发腻，隐隐带着一股阴冷的禁锢之力，试图缠绕她的神识，引动她灵脉深处的不适
迷神香？还是……魔界黑市流出来的、那种专门针对神识有损之人的缠丝蛊？谁的手笔？冲着她来的？还是……
她眼神一厉，指尖微动，一抹极淡的净化法诀刚要凝起——
“叮咚——”
门铃在这寂静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法诀倏地散去。叶蓁蓁走到门边，监控屏幕上映出江离那张脸。他似乎刚从某个宴会上下来，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只是发梢微微沾湿，手里拎着个看起来像是顶级日料店的食盒。
“叶小姐，”他透过摄像头看着她，笑容完美无瑕，眼底却闪着精明算计的光，“深夜叨扰，实在冒昧。刚结束一个应酬，路过看到你灯还亮着，顺便带了点宵夜。关于城东那块地皮的开发，有几个细节想跟你再探讨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叶蓁蓁盯着屏幕，没动。屋内的甜香越来越浓，丝丝缕缕，试图钻入她的识海
几分钟后，门还是开了。不能让他站在外面，风险更大
江离毫不客气地登堂入室，自顾自地将食盒放在客厅茶几上，眼神状似无意地扫过空气中那几乎肉眼不可见、却让光线微微扭曲的甜香气流，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叶小姐这里……香味很特别”
叶蓁蓁抱臂靠在玄关柜旁，冷眼看他表演，灵脉的抽痛一阵紧过一阵。
江离也不在意，打开食盒，取出几样精致得像艺术品的寿司，又拿出一只小巧的白玉酒壶，壶嘴氤氲出清冽的仙灵之气。他倒了两杯浅碧色的液体，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明人不说暗话，叶小姐。”他端起自己那杯，轻轻晃着，仙酿的气息有效地中和了部分甜腻的蛊香，“你在江城这些‘投资’，眼光独到得令人惊讶。有些‘项目’的处理方式，也颇有意思”
他顿了顿，目光如探照灯般落在她脸上，不再掩饰其中的审视和算计：“一个人单打独拼，总是辛苦。不如……跟我合作？”
“合作什么？”叶蓁蓁声音冷淡，暗自调动微薄的神识抵抗着蛊香的侵蚀
“很简单”江离倾身向前，从西装内袋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份文件，不是帛卷，而是一份制作精良的、打印出来的商业合作计划书。他将其轻轻摊开在茶几上，推到她面前
计划书标题醒目——《关于联合成立特殊资产管理与并购基金的方案》
条款优厚得离谱，权力义务却写得极其模糊，字里行间却透着一种隐形的、试图将她纳入掌控的束缚力
最关键的是，这份契约的核心，绑定的是她“叶蓁蓁”这个凡人身份名下所有的资产和未来所有的“投资”行为。
“签了它，”江离看着她，笑容依旧完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你需要处理的那些‘麻烦’，我可以提供‘资源’。而你……只需要继续发挥你的‘眼光’即可，如何？”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窗外的雨声仿佛大了些，哗啦啦地敲击着玻璃
叶蓁蓁的目光落在那份计划书上，看了几秒。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压下又一阵翻涌的刺痛
然后，她缓缓抬起眼。
眼底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几乎将人冻僵的疏离和嘲讽。她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
“合作？”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荒谬感，“二殿下是钱多烧得慌，找不到地方花了？”
她上前一步，指尖轻轻点在那份计划书上，语气轻缓，却字字如冰珠砸落：“还是你觉得，我叶蓁蓁看起来……智商不高，特别好骗？”
江离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屡屡超出他预料的女人
窗外，夜雨骤然变得更加急促猛烈，狂风卷着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漆黑的夜空深处，仿佛有无形的旋涡正在江城上空悄然凝聚，弥漫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
屋内的甜香与仙酿的气息交织碰撞，无声厮杀。
对峙，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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