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那带着戏谑和了然的声音透过听筒,在空旷的别墅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叶蓁蓁紧绷的神经上。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灵脉深处的抽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更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加剧了几分。
没等她回应,或者根本不需要她回应,电话那头的江离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懒洋洋的,却带着一种令人恼火的精准预判:“让我猜猜……能让叶总不惜动用这点微末的追踪小术也要把我叫回去的,肯定不是想念我本人。”
他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轻微的转向灯声响和引擎加速的嗡鸣,显然他已经调转了车头。
“是那个小麻烦……还没处理干净?还是又来了新的?”他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真正的兴趣,“而且,看样子还不是普通的‘麻烦’。啧,我这刚开出去不到三公里,‘十里春风’周围的磁场就乱得像一锅粥……叶总,你家门槛,今天是不是有点低啊?”
他话里有话,既点明了他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也暗讽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能找到她门上。
叶蓁蓁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和那阵该死的虚弱感。她知道瞒不过他,也没想彻底瞒住,只是没想到他感知如此敏锐,人还没到,就已经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冰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二殿下如果很闲,乐于助人,就麻烦快点。如果只是想说风凉话,那就请便,我这边……还能处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还能处理?”江离的语气玩味十足,“叶总,嘴硬是种美德,但有时候……代价会很大哦。尤其是,当你家里躺着的那位‘麻烦’,身份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都要‘麻烦’得多的时候。”
叶蓁蓁心头猛地一跳。他知道了?还是又在诈她?
没等她细想,江离已经收敛了笑意,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等着,别轻举妄动,尤其是……别再碰我那壶酒。他的情况,乱用东西只会死得更快。”
话音未落,通话便□□脆利落地挂断了。
叶蓁蓁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他最后那句话,分明是察觉了她动用仙酿的行为,甚至判断出了那可能带来的反效果。这家伙……远比表现出来的更难缠。
“叶、叶小姐……刚、刚才那是……”秦豫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和对话里透露出的不寻常信息让他更加不安了,眼巴巴地看着叶蓁蓁,又看看沙发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年轻人。
“找个能主事的人过来。”叶蓁蓁冷冷甩下一句,不再看他,转身走到沙发旁,眉头紧锁地盯着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
不能再等下去了。噬魂瘴的毒性正在快速侵蚀他的元神本源,江离赶来需要时间,这期间任何意外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她目光扫过别墅四周。这里是“十里春风”,不仅仅是她的居所,更是她经营了五千年的巢穴。即便灵脉受损,无法动用大型术法,一些基础的防护和辅助阵法还是能勉强启动的。
她走到客厅角落的一个看似装饰品的白玉花瓶前,指尖快速而隐蔽地在其底部几个特定方位按了几下。微弱的流光一闪而过,客厅地面之下,一个覆盖范围极小的蕴灵阵被悄然激活,散发出极其温和的、滋养神魂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但至少能稍微减缓噬魂瘴的侵蚀速度。
做完这一切,她额角的冷汗更多了,扶着沙发背微微喘息
几乎是同时,别墅外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速度快得惊人
紧接着,门铃没响,反而是大门被人从外面用一种特殊的手法直接打开了——江离去而复返,去掉了那副淋雨的狼狈相,发丝一丝不苟,紫色的丝绸衬衫换了一件同色系但更显沉稳的暗纹款,外面随意套了件黑色长风衣
他迈步进来,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落在了沙发上的昏迷者身上,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之前那点玩世不恭消失得无影无。
“果然是他。”江离低语一句,快步上前,根本没看旁边的秦豫,直接单膝跪在沙发旁,伸出两指搭在年轻男子的颈侧,一丝精纯至极的淡金色仙力探入。
他的脸色迅速沉了下。
“噬魂瘴,而且是经过炼化的变种,毒性更烈,专门针对神仙。”他抬头,目光如冷电般射向叶蓁蓁,“你在哪惹上这种鬼东西的?”
这话问得极其不客气,仿佛认定这麻烦是她引来的一样
叶蓁蓁脸色一寒:“二殿下眼睛如果不需要,可以捐出去。是他带来的麻烦,找到了我门上”
江离眯了眯眼,视线在她苍白却倔强的脸上停顿了一秒,又扫过一旁吓得噤若寒蝉的秦豫,似乎迅速判断出了基本情况。他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冷笑一声:“算他命大,遇到我了。也算你聪明,没再瞎折腾”
他收回手,掌心向上,一枚古朴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佩凭空出现。玉佩上刻着繁复的祥云纹路,中心一点朱红仿佛活物般缓缓流转
“按住他,可能会有点刺激。”江离对秦豫命令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豫一个激灵,赶紧上前用力按住年轻人的肩膀
江离将玉佩那点朱红正对着年轻男子的眉心,缓缓按眉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仿佛冷水滴入滚油。年轻男子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眼睛骤然睁开,瞳孔里一片浑浊的痛苦和血色,身体剧烈挣扎起来,秦豫几乎按不住!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黑气猛地从他眉心被玉佩逼出,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尖啸,试图逃窜!
江离眼神一厉,空着的左手凌空一抓,那团黑气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住,瞬间压缩、扭曲,最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响,彻底湮灭,消失无踪
年轻男子身体猛地一软,重新瘫倒回沙发上,眼睛闭上,脸上的青黑色迅速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呼吸明显变得平稳悠长起来,周身那混乱暴动的仙灵之气也渐渐平息,只是变得极其微弱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却看得秦豫目瞪口呆,后背冷汗涔涔
江离收起玉佩,站起身,掸了掸风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他再次看向叶蓁蓁,眼神深邃难辨:
“好了,暂时死不了。那么现在,叶总……”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她和沙发上昏迷的年轻人之间来回扫视,带着一种猎人终于抓住了猎物尾巴的笃定和玩味。
“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我这位‘单纯无知’、‘初次降临人间’的九弟——江澜,为什么会中了这种阴毒玩意,还精准地晕倒在你这位‘普通凡人’叶蓁蓁的家门口?”
江离的问题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抵在叶蓁蓁最需要隐藏的命门上
九弟江澜
果然是他
天帝最宠爱的那个小儿子,传闻中天赋异禀却顽劣不堪的九皇子。他竟然偷偷跑来了人间,还以这种方式,带着一个致命的疑问,砸在了她的门口。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窗外未曾停歇的雨声,以及地上江澜逐渐平稳却依旧微弱的呼吸声
秦豫大气不敢出,看看面色冷峻的江离,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叶蓁蓁,感觉自己像误入了某个极度危险的片场,而剧本完全不在他理解范围内。
叶蓁蓁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但面上却像是结了一层冰。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的惊涛骇浪死死压在那副冷冽的面具之下
解释?怎么解释?说她也不知道?说这纯粹是倒霉的巧合?江离会信吗?这个多疑、自负、掌控欲极强的天界皇子,只会将这视为拙劣的谎言和更大的疑点
她不能承认认识江澜,更不能暴露任何与魔界相关的信息。唯一的出路,是将自己彻底摆在“无辜被牵连的凡人”这个位置上,并且,反将一军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被无端卷入麻烦的愠怒和极度不耐烦,甚至带着几分被冒犯的冷嘲
“解释?”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话,“二殿下,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一个解释?”
她伸手指向沙发上昏迷不醒的江澜,语气咄咄逼人:“我好好待在我的房子里,处理我的工作。你的弟弟,这位……九皇子殿下,莫名其妙出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俱乐部,跟人冲突,中了不知道什么阴毒玩意儿,然后就像个烫手山芋一样被扔到了我家门口!”
她的目光锐利地转向旁边缩着脖子的秦皖豫:“秦公子,是你把他拖来的,没错吧?你听到他昏迷前清清楚楚说的是我的名字和地址,没错吧?”
秦皖豫被点名,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猛点头:“是、是的叶小姐!他确实这么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
叶蓁蓁重新看向江离,眼神里的质问几乎要化为实质:“那么请问二殿下,我一个安分守己的生意人,为什么会和你这位初次降临人间的弟弟扯上关系?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住址?为什么在濒死之际偏偏要来找我?而不是找你这位神通广大的哥哥,或者任何驻兵在人界的天兵?”
她上前一步,逼视着江离,毫不退缩:“这难道不是你们天界内部的问题吗?是你们监管不力,让皇子私自下界还身陷险境!是你们内部出了纰漏,让他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了我的信息!现在,他中了暗算,生命垂危,我好心没有立刻把他丢出去,还试图用你那壶不知道什么来路的酒给他缓了一缓——虽然看来并没什么大用——结果换来的就是你的质疑和审问?”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冷冽的锋芒,将“受害者”和“被连累者”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反而把问题的矛头彻底调转,指向了江离和天界
“二殿下与其在这里质问一个无辜被卷入的凡人,不如好好查一查,是谁想害你的弟弟,又是谁……故意把他引到我这里来,究竟是想借刀杀人,还是别有用心,想把这个黑锅扣在我头上?”她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暗示这背后可能针对江离或者天界的阴谋
秦豫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叶蓁蓁说的好有道理,瞬间觉得自己和叶小姐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无辜群众,看向江离的眼神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埋怨——你们天界自家的事,干嘛牵连我们凡人?
江离静静地听着,脸上那点玩味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看不出情绪的审视
他目光落在叶蓁蓁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实则是灵脉疼痛和强行压抑情绪所致)的脸颊上,看着她那双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她的话,逻辑上几乎无懈可击。将一个完全不知情的、被无辜卷入的凡人角色演绎得无可挑剔。愤怒、委屈、被冒犯、甚至带着后怕,都恰到好处。
但是……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精心排练过的剧本。
一个真正的凡人,面对这种超自然的事件,面对一个刚刚展示了非人力量的“存在”,第一反应会是如此条理清晰、锋芒毕露的反击吗?哪怕她再冷静,再见过世面,难道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吗?
她没有。她只有被侵犯领地后的愤怒和犀利。
而且……他那壶仙酿,虽然品级不算顶尖,但也不是凡物。她一个“普通凡人”,怎么敢随便用在一个来历不明、症状诡异的人身上?虽说是死马当活马医,但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
江离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室内几乎凝固的气氛。
“叶总真是……伶牙俐齿,临危不乱。”他慢条斯理地鼓了鼓掌,眼神却依旧锐利,“这一番分析,合情合理,差点连我都要信了。”
他踱步走到沙发旁,低头看了看呼吸平稳却仍未醒来的江澜,伸出手,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江澜的额角,一缕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神念探入。
江澜在昏迷中似乎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眉头无意识地蹙紧,嘴唇轻微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模糊的、含混不清的呓语。
那声音太轻太模糊,像是梦魇中的呢喃。
但叶蓁蓁和江离的听力都远非凡人。
江离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叶蓁蓁的背脊瞬间绷紧!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
她听到了
那模糊的音节,破碎不堪,却像惊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开!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词,更像是两个残破音节的组合。
前一个音,听起来像是……“师……”
后一个音,扭曲模糊,却隐约带着一点……“朱……”的尾音?
师……朱?
他是在无意识中……呼唤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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