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东拉西扯后，山行回到那两只妖身边，没再提让小花掉两滴眼泪这种一听就不靠谱的事，只按照林疏的想法，问小花要不要去万妖城常住。
本以为这只小妖听说这样的好事，以他的性格定然忙不迭地应声，谁料小迎春花却面色犹疑，顾左右而言他。
“……啊？万妖城诶，真的住了一万种妖怪吗？”
“……”从没去过万妖城的山行被问住了，但他还没忘记自己来这一趟的初心。
“你不是向天行宗求助，让宗门帮忙解决蜜蜂精骚扰你的事吗？只要去了万妖城，魔尊的面子保你安然无恙。”
话说到这份上，小花还是犹犹豫豫，最后扯了一个“水土不服”的借口。
山行今日算开了眼，他颇为震惊：“妖，也会水土不服吗？”
“怎么不会？”许是看山行没怀疑，小花胆子又大了点，理不直气不壮地小声反驳，“我虽然是妖，可我是花妖啊！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诚然，山行辨不出小花话里有没有说谎的成分，可去万妖城的主意是林疏提的，再怎么样山行也不会怀疑魔尊的权威性。
魔尊大人不屑说谎，那这个花妖说的就不完全可靠了。
山行顺着这件事的起因经过捋了一遍：收到求援——遇见花妖——遇见蜜蜂精。
花妖的诉求是让蜜蜂精别再骚扰他，而矛盾点正是在于蜜蜂他就是靠采蜜为生！
要解决这件事，单靠小迎春花搬走没用，没有迎春花，蜜蜂精还会去骚扰别的花，所以这次事件的核心点在于如何让蜜蜂精不靠采蜜就能活下去。
想通这一点，山行没有立刻马上去找寻办法，而是用目光审视着小花。
按理说，如果一直苦于蜜蜂精的骚扰，早在他提出带着小花去万妖城时对方就该一口应下，而不是支支吾吾最后扯出一个水土不服。
嘶——
所以这小花一开始求助就不是为了自己不被骚扰，而是借着解决事件的名义请天行宗的人帮助蜜蜂精能独立活下去。
毕竟宗门虽会接妖的委托，但只限于解决麻烦，不包括乐于助妖。
山行的指尖轻点腰间玉玦，小花看着蠢蠢的，没想到意外地有脑子。
该说不愧是活了百年吗？
而发现这件事的最关键在于，林疏提起的去万妖城的建议。
如果不是山行借着万妖城问了一句，估计到时候解决完这件委托还傻愣愣地觉得小花被骚扰得好可怜。
那林疏是故意提议的吗？
他明明也建议之前的硝去万妖城生活，现在又建议小花去万妖城会不会只是个巧合？
…………
算了，林疏是无心还是故意都无所谓，总归不会害他。
山行自行理完了整个事件，现在看小花的目光都少了那股子看小孩的包容。
什么小孩？那就是个实实在在的百年老前辈！
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走上去跟那两个打打闹闹的搭档说：“不然这样，我找找有没有妖能练的功法，小蜜蜂你不采蜜就能活下去的话，以后就别再骚扰花妖了吧？”
蜜蜂精闻言眼睛都亮了：“好啊！”
山行郁闷地看着对方那一张小孩脸，还是无法把他当作百岁老人看待。
他招招手，那小蜜蜂一路嗡嗡地过来了。
“坐下。”山行手探至对方丹田处，让这只蜜蜂吐纳，疑惑的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连气息都没什么变化。
“你没学过吐纳之法，也不知道怎么运转灵力吗？”
“没有啊，什么都没学过。”小蜜蜂一脸坦诚。
他与山行二脸茫然，显然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愣住了。
山行虚心请教：“那、那、那你没学过这些，你是怎么从妖变成人的呢？”
“啊？”小蜜蜂仔细回忆也没能想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就是每天采蜜，采着采着就变成人了。”
“……”回忆起自己前二十年的苦修，山行沉默了，他从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他羡慕地感叹：“你前世应该是一条锦鲤。”
山行一边羡慕一边分出一小缕灵力在蜜蜂脉络里游走，轻声嘱咐：“注意感受身体里多出来的这股力量。”
带着小蜜蜂走完一个周天，山行慢慢放手：“你现在想象身体里这股力量顺着刚才的路线一直循环流动。”
不得不说这是一只锦鲤蜜蜂，初次修炼对方都能上手得这么快，简直是令人眼红艳羡。
他在对方身后静静待了一会，看着小蜜蜂没出什么岔子就完全复刻了刚才引导他的全过程。
一个周天运转完，小蜜蜂有模有样地学着收势，拍拍屁股的灰从地上爬了起来：“多谢你了大侠！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去骚扰别的花了。”
也算了却一件事，山行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劲地接话：“那就好。”
“对了，像你们这种小妖精呢，晚上借月华之力修炼是最好的。
“我会的功法你都练不了，刚刚教你的只是最简单的灵力运转，但要想练成一方大妖、想自成一派，其中大道还得你自己悟。”
小蜜蜂半点也不沮丧：“知道啦！”
不知看见了什么，他的眼珠子在山行与林疏之间滴溜溜地打转：“今天多谢你啦恩人，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报恩的！”
“哦，现在还真有一件。”山行往侧边跨过一步，挡住他对林疏好奇的打探，“我们现在在找一座山，你能跟着我们帮忙找找吗？”
蜜蜂欣然答应。
山行正想回头告诉林疏这个消息，岂料一回头，对方所在的方位便没了人。
他只能去向那只视角正对着林疏的小蜜蜂求助：“你刚才看见那边的哥哥去哪了吗？”
小蜜蜂点头：“看见啦，他自己走了。”
看见了你不告诉我！
还有……魔尊大人他自己走了？
山行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合理的理由。
谁耍手段作妖能作到魔尊头上？
只是怎么突然就走了，连招呼也没打一个，不管怎么说他们还一起走过那么多里路，居然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山行兀自伤神的这一会，林疏已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对上山行那张欲哭的苦瓜脸，林疏罕见地对自己不告而别的行为进行了一瞬的反思。
因为没有报备的经验，魔尊大人愣了一下才缓缓斟酌语言：“方才你和那只蜜蜂聊得正热闹，远处那边有了不同于此界的波动，我担心是度朔山出现，没来得及同你说便追了过去。”
山行的注意力这才顺着他的话移到腰间，那竹筒果然没了。
“粽子进鬼门往生了？”
林疏点头：“嗯。”
一件本不可能办到的大事突然就这么被解决，山行懵圈之余唯一的念头是——这小蜜蜂的好运真是绝了！
什么也不会就能修炼成人，刚学灵力运转就能运用自如，说带他们去找度朔山，还没出发就到了。
真真是福星转世！
回过神来他便去看锦鲤蜜蜂所在的地方，身边的小蜜蜂早在林疏靠近的那一刻便悄悄逃了，只留山行一人在秋风里。
总的来说，这算是一件值得欢呼的好事。
即便粽子可以在竹筒做的法器里待着，但无论如何他只能在人间停留一个月，时间一到，逸散的魂魄什么级别的法器也聚不起来。
如果非要强留，留下魂魄的每一刻都是在与天斗，这么做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如今粽子顺利进入鬼门也算是一件大喜事，山行轻舒一口气，“那、那就好。”
他目光低垂，有些可惜，“我还没见一眼粽子长什么样呢，也没去过度朔山，没见识过鬼门。”
山行的目光落在地上，眼睫盖住那双会说话有灵气的眼睛，显得整个人都低沉下去。
林疏很少需要哄别人，此刻也找不出一句合适安慰的话。
好在山行很快调整状态，意识到这其实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好事。
“恭喜啊！”他抬起头笑容灿烂地说。
见到熟悉的笑脸，林疏那因为思考哄人说辞的脑子一下安定下来：“嗯。”
可能因为这几天的同甘共苦，魔尊大人又补了一句：“同喜。”
这句酷似婚礼拜堂的同喜一下把山行本就没有多少的脑子霍霍短路了，他只能望着朗月清风的魔尊大人尽力克制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呆。
聊完该聊的，林疏抬脚，去那边与小花、蜜蜂汇合，他以为山行会跟上来。
谁知道山行站在后边，一个背影就将他晃得愈发木楞。
——秋色如雪，林壑映新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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