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花漫州捡药,猛地发觉存货不够用了。
除去日常制药制香用了不少,还多了位裴雨需要外伤膏药。她手制比灵力炼制多费些,药材一日日削减。
花漫州一一点过药屉,记下短缺的药材。
距月峡的炼药师考核仅有半月,除每种各采些够用外,再准备几类练习用的药材。
花漫州打定主意,背起小竹篓出门,不同以往的是,竹篓里多了只灰兔扑腾。
竹篓内垫了几层干草,小灰蹦跶累了扒拉几下,找个舒服的位置缩起来。
锦木南本想一道去,奈何云川晚宴将至,她得提前告知皇女裴雨的来历,免得引起误会。
她叮嘱花漫州:“早去早回,今晚皇女设宴,你不来可不行。”
花漫州连连应下,没走出几里路,裴雨追了上来。
伤了经脉几年下不了床也是有的,他却头天清醒,隔天下地。只养了十多天伤,看上去像痊愈。
裴雨平日总披散一头乌发,今日把散落的头发挽起束高,跑动时四下飞扬,一派少年气。
“你去采药?我和你一起去。”他说。
裴雨不顾伤势擅自跑出来不是一两次,花漫州有点生气:“不行,你现在应该好好养伤。”
她抓住裴雨双臂,帮他转了个方向:“回去。”
配合完花漫州的举动,裴雨又顽强地凑近:“我看你写了很多药材,身上又没有储物戒,一个人肯定拿不回来。”
“我自有办法。”
相处多日,裴雨知道该怎么让她妥协:“你一人去我于心不安,况且我伤没好,一个人在家出事也没人照应。”
花漫州不出所料地犹豫了,裴雨好得实在太快,说不定只是表面,还有暗伤没好。今天她与木南都不在......
采药的路不陡峭,裴雨变为原型能轻松飞过去。
花漫州妥协了:“好吧,你只能旁观,不许动手,也别想背药材。”
裴雨目的达成,乖顺走在她身边。
两人距离只一掌宽,裴雨不可避免地闻到对方身上清甜的味道,一如每晚令他陷入沉眠的香。
他皱了皱眉,仍没有拉开距离。
既已确认花漫州是制香师,自要想办法把威胁抹杀在萌芽阶段。在那之前,他还想摸清花漫州身上的毒。
这十多日忙于神魂修复,总算勉强回到结丹的实力。
约莫一炷香,花漫州在断崖边停住,望了望对面云雾缭绕的山腰:
“就在这下面。”
要去悬崖下?
裴雨根据一路地形在心里勾勒精灵谷的样貌,冷不丁听到这话往崖底瞧。
深不见底,甚至看不到横生的树干。
花漫州放下药篓,小灰被震得惊醒。在一妖一兔的注视中,花漫州将木藤绑在腰间,几步助跑冲向崖边。
裴雨下意识抓住滑动的木藤。
“快松手。”花漫州在半空对他喊道,“不是说好了你不动手的吗?”
裴雨反应过来,手腕用劲想把她拉上来:“这样采药太危险了。”
花漫州扯了扯系在腰间的藤蔓,示意上面的人别再继续:“我只是想看看药材的位置,变成原形飘过去。”
一朵小小的铃兰花安全飘到谷底不成问题,她再把药材绑在木藤上,投喂谷底灵鱼用神木送她回崖上就好。
精灵们的生活方式与魔族截然不同,与他这类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更是相悖。
对裴雨而言,在他人面前暴露原形是不可犯的错误。
他忍受彻骨之痛,用血灵阵舍弃了重塑的身体和灵魂,是为了隐藏真身。
听花漫州话里的意思,前面几段路他得化为原形跟上。
裴雨捏住想跳出药篓的兔子,力道越来越重。
小灰有了危机感,几次想逃都被裴雨精准逮捕。
【这妖好可怕】
小灰千呼万唤,总算把花漫州盼回来了,她落地恰好看见它想跑又被裴雨逮住的一幕。
“他的伤还没好,小灰你乖点,别添乱。”
花漫州干脆将它塞到裴雨怀里:“不想待药篓里,让裴雨抱你好吗?”
【不好!】
裴雨对它冷笑:“乐意至极。”
小灰抗议无效,为避免惹怒他,它缩在裴雨臂弯里装死。
花漫州戳戳它柔软的肚皮:“老实了?”
她又扬起一抹笑:“你是什么妖?小灰这么怕你。”
裴雨弯了眉眼:“仓鸮。”
知道就知道了,反正她会落在自己手里,到时再一一讨回。
花漫州眼里流露出羡慕,边收拾药材边道:“天生会飞,真好。”
她有翅膀的话,第一件就是潜入花庭库房,拿回被没收的零花钱。
“是挺不错的。”裴雨仍在笑,“前面的路我带你飞过去怎样?药篓很轻,我抓得动。”
他短短两句话,小灰的兔皮疙瘩都起来了。兔子危险雷达有了反应,它想逃跑却死死被按住。
花漫州担心他的状况:“不会有事吗?”
裴雨:“不会有事。累了,想早点回去。”
明明是他非要跟,病人为先,花漫州只好答应,但也向裴雨要了保证。
支撑不住,一定不能逞强。
花漫州化作铃兰花钻入药篓,小灰被放在她身旁。
待他们准备好,树枝跃下一只仓鸮,伸爪抓住药篓空隙,长啸振翅飞远。
风擦过竹篓缝隙自花漫州身边呼啸而过,回首望他们刚才待的崖边,赫然成了一条横在山间的裂缝。
这种感觉很奇妙,花漫州以为会和在精灵谷穿梭是同一类,可现在她的心跳地更快。往前看几座山尖飞速掠过,向下望奔腾河流汇聚,一种俯瞰山河的激动不由自主占据了花漫州的心。
裴雨飞得平稳,可峡间风向不定,罡风刮起,他突然失去平衡,药篓随风七上八下摆动,将花漫州与小灰颠了出去。
几十丈高空对花漫州构不成威胁,可小灰是只连灵识都没修炼成的普通兔子。
花漫州当机立断变为人形,抱住在空中乱蹬的小灰。
坠落时的失重感令小灰不住挣扎,她看到裴雨在上空盘旋,似在寻找。
“裴雨,裴雨!救命!”
花漫州身躯缩成一团,眼里翠波流转,她在害怕。
仓鸮停顿几息,紧接从高空俯冲接近,无需花漫州示意,他空出一只爪紧扣住兔子。
小灰成功脱离危险,花漫州随即变为原形,好摆脱失重的恐惧。
裴雨没有爪子再捞她,直接张口将这朵小花叼走。
他收翅,滑翔一段距离稳稳落在石滩。
裴雨松了按兔子的爪子,摆正药篓将小小的铃兰放在药草间。
小灰落地撒腿就跑,花漫州忙化形去追,可还是眼睁睁看它消失在枯草堆里。
裴雨满脸歉意:“我太高估自己了。”
“不是你的错。”花漫州整理好心情,背起药篓,“幸好小灰腿已经没事了,希望它能早点开灵智。”
“你很喜欢这只兔子?”
花漫州想了想:“它算是我的第一位病人。”
毛茸茸又可爱的小兔子,谁会不喜欢?
“这样。”
花漫州露出那种表情是怕兔子摔死。
他刚想说些什么,锦木南先找上了花漫州。
她们通过精灵心法联络,裴雨听不到,只好耐心等待。
两人说完,花漫州转过身:“皇女邀请你去晚宴。”
皇女?
裴雨隐去眼底的晦暗。
云川是蘑菇精们生活的地方,他们是精灵谷中最古老的存在,依靠强大的繁衍能力存活至今。
九成精灵的降生方式大都分为两种:一是像锦木南这样,两只精灵相爱产下的结晶;二是花漫州这类,两只花精灵向神木祈祷,那神木生长出的新枝会化为小精灵。
而蘑菇精们不遵从以上两类,他们诞生于松林。一场雨、一阵潮湿的雾气,就能让隐藏在枯叶堆里的小家伙们生出灵识。
花漫州喝水润了润嗓子,她给裴雨介绍了一路,俨然是个称职的好向导。
裴雨托腮:“你很紧张?”
“咳咳。”花漫州猛地被拆穿,差点呛到。
那是当然的!
她没出生的时候,皇女就已经是皇女了,还和爹娘是旧相识。
自己待在云川,皇女可以假装不知道,可她捡了裴雨。皇女见一面还怀疑的话,搞不好会把自己在云川的事捅出去。
花漫州怀着忐忑的心,来到云川神木下。
神木垂下的树藤被蘑菇精们编在一起,他们只需坐好,树藤会载人到达皇女居住的地方。
花漫州惴惴不安间,裴雨坐到身旁:“有那么可怕吗?”
“有。”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裴雨轻笑,安静地观赏起神木。
巨大的树冠撑起肆意伸展的枝叶,郁郁葱葱覆盖近半片云川的天空。蘑菇精们用术法搬运枯叶和落下的细枝,在树瘤间搭建树屋。
因预备宴会,树间枝丫还设立了多处灵钟,各色小蘑菇挥舞它们的手,敲出悦耳的清音。
裴雨展开神识探入树内,他修的功法专攻隐蔽,不怕有人发现。
花漫州说精灵诞生于此,让他对神木起了兴趣。
纯粹灵气在树干流动涌向枝叶,生生不息。他想再向深处探寻神木根源,其间禁制将神识挡了回来。
抽离神木的瞬间,他竟感受到了魔气流动。
裴雨眉间轻皱,神识再次进入神木搜索却一无所获。
他感应不会出错,神木内竟有魔族活动的痕迹!
谁找过来了?
“到了。”
藤蔓到达目的地停下,花漫州率先站起,自然地向裴雨伸手:“过得来吗?”
坐在靠外的位置,起身藤蔓会摇晃,她第一次坐的时候吓得不敢挪步,锦木南知道后还笑了许久。
裴雨有伤在身,还是头一次坐这样的工具,她理应搭把手。
面前手指纤细而骨节分明,掌心泛起殷粉。
确实是双制香的巧手。
查不到神木异样,裴雨扶藤蔓站直。他没有搭花漫州的手心,反扣住那细润腕间借力站到台上。
等人站稳,花漫州揉了揉泛红的手腕,尽职尽责在前方带路。
她开始祈祷裴雨好快些,再扶几次受不住。
裴雨在后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手腕能清楚感知心的鼓动,裴雨握上的那刻就起了念头。
他可以轻而易举折断花漫州的手腕,同样能毫不费力截断她的心脉。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皇女居所与宴请精灵们的地方相隔不远,头上顶菜的菇见他们来立刻停住,两只小眼睛一眨一眨,后面顶果子的、拿酒壶的菇被堵住,也都好奇地打量这两位外地人。
“小家伙们怎么停住了?再不快点晚宴可要开始了。”
空灵女音传入耳中,蘑菇精们重新排成一队,井然有序地进入标宴厅字样的树洞。
花漫州认出这声音的主人,一时犹豫不想再往前。
皇女想见裴雨,自己只需带人来,应该不用陪同见面。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没那么轻易放过她。
空灵声音再起:“漫州,你先进来。”
花漫州在裴雨鼓励的目光中,走入皇女的屋子。
“好久不见,你就给我捡了个麻烦。”
云秋坐在窗边,见人来了翻身下榻,挥手用灵力递上清露。她脸庞轮廓分明,眼看人时总无意间带审视,透出难掩的锐利。
花漫州接过清露,走到她身旁挽起手臂:“没有您默许,裴雨哪进得来云川,皇女可不能全怪我。”
“你这丫头光会撒娇。”云秋戳她脸颊,声音放低,“我叫你来是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花漫州心跳快了一瞬,紧紧抓住云秋的手:“是不是解毒脉的药方有线索了?”
裴雨在外勾起唇角,他在花漫州腕间留了一抹神识,原只是想听听云川皇女对他戒心如何,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毒脉可比单单奇毒有价值,剥离经脉为他所用,不出十年,连诛魔阵也奈何不了他。
里面对话还在继续。
云秋摇头:“是云川神木刻印将出世,说不定能解。”
神木刻印各有功效,其中定然不乏解毒秘法,只是全看命数罢了。
花漫州心知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万一这个刻印能解呢?
“我拿走刻印,云川会受影响吗?”
云秋朗爽一笑:“神木刻印从未断绝过,我还等不到下一个?你的毒已侵入肺腑,再不找到药别说修炼,性命都难保。”
两人又说了几句,眼看时候不早,云秋便叫裴雨进来问话。
云秋早知对方是妖族,她活得久了,见过不少打扮奇形怪状的妖,以为裴雨也是差不多。
不想对方穿着简便,束发利落。凤眸如星,眼角血痣似红梅映雪,硬生生透出几分妖治。
面对直勾勾的打量,裴雨毕恭毕敬行礼:“晚辈见过皇女。”
云秋对他态度很满意,也给他一杯清露。
“你伤好得很快,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这是要赶自己走。
裴雨面露难色:“晚辈对精灵谷来说是外人,应当是要走的。可漫州姑娘和她的好友救了我性命,不报此恩,岂不忘恩负义?”
“有这份心就是知恩了。”云秋可不是好糊弄的,她仍在审视,“报不报恩的不要紧,只管走就是。”
若在之前,他也许会顺云秋的意离开,恢复实力再杀回精灵谷断送制香师的传承。现在知晓了毒脉存在,不可能轻易抽身离去。
“晚辈方才还有所隐瞒,望皇女宽恕。”裴雨面露难色,耳尖泛起淡粉:“其实...其实在下对漫州姑娘一见钟情。”
云秋无意探听小辈情感,可现在知道了,不免难以言对。
现在再赶人是不是太伤他了?
皇女:不允许杀马特进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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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云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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