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解释，克拉克微微睁大了眼。
这氪星人有对堪称完美的蓝眼睛，色泽漂亮，结构也漂亮，特别是当上睑提肌和眼轮匝肌一齐动作，呈现的效果就像精密的机械捧起剔透的宝石。这份数据实在罕见，罕见又美丽。林登再次蠢蠢欲动地想凑近观摩，考虑到克拉克热爱想歪，他克制住了。
对此浑然无知的克拉克仍盯着他。
“……只有印第安人？”克拉克一动不动。“只在北美洲？……先知先生，是不是就在美洲大陆？”
林登·先知本尊：“……”
林登：？？？
等等，这是从哪得出的结论？他明明藏得这么深这么完美，哪怕从他本家那边召唤只狗，从地狱骗出头地狱犬，从时间流里搞个守卫者，这些玩意来回嗅探，这些玩意概念的集合加在一起来回嗅探，都不可能察觉出他哪不对。
对他族造物数据的觊觎立时退去，林登直接问：“为什么你这么想？”
克拉克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感觉。”他言简意赅。
林登：“……”
这叫什么答案。
林登警觉地检视了一番自己正在使用的载体，不出意料地，一切参数都在他规定的范畴里平稳运行，既没泄露出任何不该泄露的力量，也没破坏什么倒霉撞上他的事物、偏转掉某些在沿旧路运行的轨迹，正常得犹如正常本身。
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当前的自己确认没问题，那就是没什么大问题。若真有问题，以后的自己自然会解决。
于是，林登重新心安理得起来，并再次端详起氪星人。
“你很敏感。”他若有所思地说，“对施法者来说，这是很不错的天赋，不算顶级的那些，但很适合新手……放松，我帮你看看。”
林登伸出手，去握克拉克的腰。
这是个保险动作，因为空间在他抬手时便已开始切换，悄然无声，不容置疑，而氪星人还坐在他的腿上，所以，出于不想让氪星人被乱流卷伤的好意，他拉了对方一把。
可能拉动了，也可能没拉动，总之，克拉克的腰和他的手在空气里僵持了一瞬，继而一齐下坠、一齐失去平衡。
他们之前的状态，是这只业已失去猫形外观的氪星人用前肢搭着他的肩膀，后肢则老老实实地折叠。现在，氪星人脱离了原本的姿态，整个往前蹿了一段，宛如一摊向他滑来的纸牌，一个被从水里捞出来的蛙泳者，又或者说，一对扑面而来的……
林登：“……”
软。深。
而且弹。
林登：“……”
克拉克：“……”
克拉克手忙脚乱地爬起身，速度之快，让林登不由得怀疑其绝对用出了点偷偷摸摸攒下的能量，可这是他先拽的克拉克……林登干咳一声，随手打了个响指。
一条宽松的深色长裤凭空出现在氪星人身上，然后是一件无袖背心，又有一件帝国领的白衬衫飞出走廊，几下闪现，直接往氪星人身上一套。
“这件的领针、纽扣和袖扣材质特殊，带信号放大作用。”林登公事公办地介绍，假装没有提议帮忙看。“放开你的感觉，再试试。”
克拉克低头，又抬头，满眼茫然地注视着他。要是这家伙曾经想过用胸前的沟壑闷死他或是拍死他，那一定掩饰得非常好。
“什么感觉？”克拉克问。
“每个施法者必备的。直觉，本能，灵感，神悟，随你怎么叫。”林登面不改色，“循着它走。如果需要目的，那就找你最近最感兴趣的，比如联系‘先知’。”
不知是他说的起了效，还是“先知”这个词起的效，克拉克飞快举目四顾，还耸了耸肩膀。
林登饶有兴致道：“你有所明悟？”
“嗯……衬衫有点紧。”
林登：“……”
“我有段时间……刻意锻炼过。”克拉克依然在说，表情也多出了几分不自在。“所以这件衣服的胸围比我要窄。”
林登：“…………”
谢谢，这件是我的。
一股重新审视自己上半身的诡异冲动冒出来，又被林登默默删除。
肌肉这东西他当然也有，毕竟他当前载体的参数是他自行编写自行制造，也正因如此，他优先考虑的，是如何完美释放及主导能量，怎样无缝侵入一个世界且不引发坍塌或警报。不必低头，林登也非常清楚，同氪星人那身诠释何谓凹凸有致的线条相比，他正使用的载体的体型，更接近于职业的运动员与军队精锐，呈现出方。
……就是从来没这么直观地被比较出，方，等同于平。
“我可不可以先解开？”胸怀沟壑的氪星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他：“我觉得它的扣子会绷出来。”
“……你解你的。”林登平稳道，“不必请示我。”
克拉克立即先开了胸前的两个扣，又去开领针。解决这几样小东西让这家伙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背心下那两块肌肉随之动作，堪称呼之欲出。
林登：“……”
有点晃眼。
昨天怎么没觉得有这么晃眼。
……呃，他要说什么来着？
睽违已久地，林登感到了一点点震惊。
因直面深渊而忘词，放在不曾触及非凡的普通人身上，这没什么，反倒能说明生理机能良好，激素分泌正常。但，放在他——哪怕他下一刹就想起了要说的，这依然有点可怕了。他走神了。
他走神了！他堂堂一个升级升进高位格队伍的穿越者，锁概念的至美见得多了，美得附赠精神检定的存在也认识不少，照面过的各人种各种族各式各样的基因彩票得主更是数不胜数，结果，因为一个外星人简单朴素的一晃，他居然走神了！……见鬼，这氪星人还晃。
“……先生？”克拉克满脸疑惑地凑近，“那个……林登？”
林登镇定自若地将视线从氪星人前襟的布料拔出，厚颜无耻地直视氪星人的眼睛。
“我有个问题，肯特先生。”林登以更疑惑的表情对回去：“你是很喜欢坐在我的腿上么？”
氪星人茫然地眨了下眼，接着脸颊燃起血色、腾地原地蹿起——一个漂亮的滞空——大退三步。林登干咳一声，努力使自己不要显出任何遗憾。
“请别太介意。”林登安慰道，“你之前是只猫，这可能是后遗症。”
“……”
不知为何，听了他的安慰，氪星人脸颊的血色更深了。林登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介意你坐我腿上。”
“…………”
“无论猫形还是人形，穿着衣服还是没——”
“——好了！”氪星人十分没有礼貌地打断他，两条胳膊也在胸前绕了起来：“您之前，想说的，是什么？”
“哦。是关于你当前问题的问题。”林登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我认为，你可能不是一个符合通常定义的施法者。”因为一个符合通常定义的施法者装备上身就可以感受甚至释放点能量了。“因为我使用的是更适合地球造物的引导方式，而你，虽然外在形态与人类无异，籍贯却在氪星。”
“我也有个问题，林登。”克拉克冷冷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存在任何你所声称的施法者的天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在地球长大的外星人？”
林登嗤地一笑。
“不，肯特先生，你是一个很不普通的，被‘先知’阁下关注了好些年的，还被一对指引来的地球夫妇养大的外星人。”他慢悠悠地说。“以及未来的至尊法师……”林登顿了顿，“至少是有深刻潜力的至尊法师候选者。”
克拉克盯着他，不仅胳膊绕得更紧，连眉头也跟着锁了起来。不过，下一秒，这氪星人的前额又舒展开。
“你想要这个……至尊法师的位置。”氪星人笃定地说。
“不。”林登否认。“我不想。”
“为什么不？”克拉克直视他，还往前走了一步。“你比我更熟悉魔法，你的力量远强于我，你为‘先知’工作得更久，为什么你不去当……去竞争至尊法师？”
“一，我不想。二，我去当的坏处多于好处。三，”林登笑了笑，站起身，也直视克拉克。“这涉及到另一个常识，克拉克，像‘先知’这类存在，如果祂说你是施法者，那你就是施法者。如果祂说你有潜力，所有人都会说你有潜力……”他亲切地握住氪星人的肩膀。“如果祂说你是至尊法师的有力候选，那么你就是。”
氪星人皱着眉，隔开了他的手。
“事实上，我不觉得。这话可能会冒犯到你，可我坚持认为，‘先知’也有可能出错。”克拉克冷静地说，“而且，也许我有过一些超凡力量，但现在，天上的太阳是红色的。”
林登眨了眨眼。
“哦。”他若有所思道。“你说太阳。”
“……什么？”
林登伸出手，然后转过手腕，掌心朝上。
要克拉克来说，那就是他字面意义地被光打了一记。
一颗硬币大小的发光球体出现在林登的掌心，无尽的光与焰在它表面翻涌抛溅，于是一切都在退后，一切都被淹没，一切都被吞噬……
到处都是光。只剩下光。
只有光。
纯粹的光芒与茫茫然的纯白之中，不知是他的脑海还是他的心底扬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如海啸那般汹汹而至，如飓风那般无从抗拒。它问道：“现在，克拉克，你感受到了什么？”
“……光。热。太阳……佐德入侵之前的太阳。”
“不错。”林登满意地点点头，收回手。太阳的辉光消散，被突然的光能暂时灌懵的氪星人醉酒似的踉跄了一下，无意识地追着他的手再近一步，又被他按回地面。
“除了这些，你还看到了什么？”林登问道。
“一些……气流。”
林登精神一振，立即掰过氪星人的下巴，仔细观察那对放空的蓝眼。
大多数超凡力量体系乃至玄学体系都有“气”的概念，要是克拉克的天赋点在这上，往小了说可以操纵操纵风和天气，往大了说可以展望下一通全通。看来这个氪星人构造确实和其他人类类人不一样，是他之前的启发方式走了弯路，早该把太阳掏出来……
“你望到了气？”林登追问，“什么样的气流？什么样的类别？什么样的颜色？有没有构成稳定的或连续的图像？你能否分辨出它们是当前时空，还是来自其他世界？”
“就……一些气？”氪星人喃喃地说着，双眼大睁，神情恍惚，“有氮气，还有氧气……”
林登：“……”
“还有一点臭氧，氩气……这里没有尘埃？奇怪，你也不呼出二氧化碳？”
林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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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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