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聪在融创负一楼停车场里漫无目的逡巡，间或扫视留意谢郁堂的深棕色卫士。
老实说，她打心底里抗拒这会面，但蓝溪说合作最好还是要达成，让她忽然有了某种责任意识，得去促成合作，假如失败，会被问责的糟糕意识。
她心情复杂略有烦躁的缓缓在B区晃荡，左腿还是隐约会疼，不过不影响正常行动，但不能走太快。忽然被人拽住胳膊时，她正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由于受到惊吓，她的手机啪嚓一下摔得很结实。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吓着你，我还以为——”莫聪转身看到谢郁堂尴尬的解释着，并躬身去捡她的手机，然后递给她，“我以为你准备转遍整个停车场也决不打电话问我停哪呢？”
她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莫聪接过手机，没作声。屏幕完好无损，华为果然牛扛造。拿手机只是要查一下蓝溪这件衬衫的价格，并不是为了联系谢郁堂。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淡淡问：“谢总找我有事？”
谢郁堂闻言蓦地眨两下眼睛，像是挨了骂一样面色一沉，欲言又止的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牵着她胳膊的手也没松。莫聪觉得莫名，于是眼神示意，但他挑挑眉，目光坚定，完全没有松开的打算。
“没事，就是顺路送你回家。”
“这样的话，就不麻烦谢总了，我现在不回家。”
“那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回楼上继续做事，我跟蓝总说你可能要谈合作的事情，临时请了假下来的。既然没事，我就上去了。”
莫聪后退两步，轻搡谢郁堂的手以为能搡掉，但他不仅没松手，反而抓着她的胳膊跟着她又往前进两步，还不明所以的蹙着眉头。
“所以你是为了合作的项目下来找我的，你很在意这次合作？”他的眉头渐渐蹙紧，嘴角也出现一些笑意，不知在讥讽自得些什么，他的声音也变得盛气凌人。
“蓝总很在意这次合作。”
“嗯，那如果合作谈不成，你会怎么样？”
“这个项目不是我负责的。谈不成，对我来说不会怎样。”
“赛欧现有的专利商业价值有限，创新能力也一般，目前投产的几个比较赚钱的人机交互的智能化系统，别的初创公司也有同类产品出现，智能机器实体的设计和投产他们也做的很慢，老实说赛欧找艾达作宣促运营，给出来的合作条件宽松到赔本赚吆喝，艾达接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穆宇他们并不打算和赛欧签约。”
嗯，那就别签。
“这次协调会我也根本没打算过来。但穆宇说上周看到你过来面试。还说聘上了行政助理。他怕合作谈不成，蓝溪知道我们的关系会对你施压，让你难办。所以让我过来确认一下，再做定夺。”
不必了，坚持你杀伐果决、利益至上的一贯作风即可。
“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份工作，想要促成合作的话，我也可以让穆宇签下这个合同。”
“不用，谢总按经营效益考量决断即可。完全不用在意我。不用因为我改变已经决定的事。”
他想要挟她。
谢郁堂绝不是个单纯善良的人。
付丽君教他懂理明德，绝不是用来施展善意、好做公益，她只是要让他做事的时候里子面子都要有——抢别人的钱还得叫别人说咱的好，那才叫懂礼识趣，才是教养好，才算聪明。
?他要是真想签约，会直接去做，根本不用大动干戈跑来和她废话连篇。
“如你刚刚分析的，赛欧现阶段的发展前景并不明朗，艾达的商业宣促本来就有很多优质的合作项目，没必要自乱阵脚，强行签约，要是万一后期产品反馈不好，砸了艾达的招牌实在得不偿失。”
谢郁堂字里行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有意愿签约。故作姿态和她商讨询问，征求她的意见，肯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但不管有什么目的，莫聪都不想掺和。刚刚出了蓝溪办公室她就决定了，能干干，不能干她走人就是。
只要赛欧和艾达有业务往来，她就告辞。
“你不想让合作达成？”谢郁堂觉得很意外，他以为莫聪会积极拉拢他，充分有效利用他，把这个合作项目当成升职加薪的天赐良机。
“我的意见不重要。”否则蓝溪知道了会炒了她的，这个无视公司利益的叛徒，他一定会这么想。
“如果我就想听听看你的想法呢？”他的语调低缓，抓着莫聪的手仍然没有松懈，大拇指甚至摩梭一下衣料，仿佛上面有什么污渍要清理掉。
一辆车迎着他们驶来，“我希望合作告吹。”谢郁堂顺势想牵着莫聪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侧拉近些，但莫聪却脚底生根一样，硬是没被他拉动，“尽管我不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没了合作蓝总也会很难办——”谢郁堂不得已只得使些力气，还用上了另一只手，挪冰箱一样把莫聪挪到他的内侧，他自己则背对着地库车道，与莫聪面对面而立。
忽然被谢郁堂双手把住站在一辆车和他之间，莫聪用余光看到转角处驶来的车，了然的顿顿，“但无论如何，对我来说果然还是和艾达没有一点业务往来比较好。”
车子在他身后缓缓驶过，隔着很宽一段，她刚刚完全没有被撞蹭的风险。
“谢总你完全不用顾虑我，我们各司其职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不必要的关照和关注，太多余的忧虑和爱护，这些都不是你需要对我做的，“合作失败要怎么应对我会自己看着办，我答应过不会打搅或者妨碍你就一定说到做到，你完全可以放心，这里没人知道我们假结婚的事情，所以不用害怕不签约别人说你不念旧情、假仁假义。退一万步，就算他们知道我们之前的事，我也会解释清楚，绝不影响你的声誉，所以——”
“你打算怎么解释？”
她竟然会觉得他是怕别人说他不近人情，编排他有了新欢就不念旧情，担心个人形象才大费周章跑来和她打招呼的。
谢郁堂不禁有些气恼。他可是一上午都在精挑细选，给她买鲜食水果和母婴用品的啊！
自上次被她严词拒绝、扫地出门后，两个星期以来他都魂不守舍的。
苦于莫聪严厉的回绝，他不敢再贸然前去，以免影响她的情绪。
为知悉她的近况，他不得已只能让肖严给妇产科的医生们通气，要是她再去医院就通知他，生怕她又出什么事；他虽然和爸爸保证说会好好劝她回家的，让爸爸帮忙先瞒着妈妈，但这些都是那天被拒之后的权宜之计。
他并不知道具体该做些什么。
穆宇说在赛欧看到她的时候，他先是觉得震怒不已，想她怎么能怀着孕还到处找班上。然后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想她肯定是迫于生活压力，才不得不自谋生路跑去应聘的。最后他又开始觉得庆幸，还好她没有彻底离开，而且让他有机会和理由来见她。
真的，这又怎么不算是一种上天安排呢！
结果她竟然只以为他是担心个人形象，才来找她！
“我和谢总是单纯的商务合作伙伴关系，我们有劳务协议，结婚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我是拿钱办事，不是真的配偶。所以谢总没有任何不当之处！”
莫聪认真的抬头朝谢郁堂解释，然后看到他蹙紧眉头眯起眼，露出嘲弄的表情。
看来是对她的解释不太满意。莫聪抿抿嘴，自己也觉得很蹩脚，像三流偶像剧似的。
“嗯，之前都是我单方面对谢总死缠烂打，结婚是迫于催婚压力，婚后谢总恪守本份、坐怀不乱，我知难而退于是和谢总和平分手？啊——，也不太对，这么说好像你不抗压，没有主心骨似的。”
她自觉摇摇头，撇撇嘴，眯起眼睛认真的思索起来，然后眼神发光再抬起头来：“这样，是我对你死缠烂打逼你和我结婚，现在又喜怒无常、始乱终弃和你离的婚，你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我——”
“噗嗬嗬——”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作家啊！还真是什么都能编！
但他其实是因为看到莫聪认真的表情却说出的不着边际的话，吊诡又离奇，这种怪异的反差先是弄的他有些无语，继而觉得可爱，于是被逗笑。
莫聪见状以为他是在嘲笑她，连忙噤声，想到自己又算哪根葱，居然还想结婚离婚都由她说了算，搞得别人真的被你操纵似的，于是赶忙解释：“我的意思不是想说这一切都是听凭我在主导，只是——”她认真的看着谢郁堂，并在脑子里飞速找寻合适的措辞，好让他能听懂听信她的话，目光坚定且执着，“只有你是被迫的，才能清白且不容指摘。被同情的人才比较好取得大家的信赖！”
谢郁堂听了莫聪的话，先是点点头，然后松开她。
右手叉腰找了个很松散的姿势站着。仿佛头痛一样拿左手扶住额头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放下时，他目光炯炯地微微颔首看着莫聪：“你觉得我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你以为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谈合作的事？你真的相信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这些事情，再把我撇干净？莫聪，不要单靠想当然就擅自做决定！别把大家都当成傻子，更不要把我想成目不识丁的软柿子任你拿捏摆布！说什么不妨碍打搅我，你觉得自作主张想打掉孩子就不妨碍我了是吗？”
他那天实在是没有勇气说出口，求她别打掉孩子这样的话，她坚决又疏离的眼神简直让他不忍直视。
回家的路上，他总有返回她家让她改变主意的想法，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更无权干扰她的决定，改变她的意志。更重要的是，她说了，叫他不要介入她的私生活。
她的生活，不容他涉足了。
这个女人，让他掉以轻心，劫持了他的孩子，连知都不让他知道一下。被他识破后也理所当然的坚持要自己处理，使他错失良机去和她当场对峙、挽回。把他变成一个抛妻弃子的背信弃义之人。
现在还口口声声说为了他的声誉，要和他划清界限。
“谢总，苏菁晶打掉孩子会妨碍到你？”
言语是误解的根源，自创立之初，就回绝了所指。
“苏菁晶？打掉——孩子？”
“对，那天你帮忙把他男朋友一家都弄走的你忘了？但是菁晶的孩子怎么会影响到你？”莫聪觉得匪夷所思，她的想象力突然枯竭，实在不明白谢郁堂刚刚情绪那么激动，原来是在不满苏菁晶打掉了孩子。
她也没听说谢家是摩罗教徒，有教旨不能堕胎啊！
“怀孕的不是你？”谢郁堂瞪大眼睛，看着莫聪，怀疑且警惕。
“？！”
“你不是说的你去了妇产科，还遇到了赵杨的！我们三月底在日本那晚，到现在刚好三个多月，你——，你上次还说了孕中期要听医嘱吃东西的啊，哦～，我知道了！又在骗我对不对？你担心我干涉你所以才——”
“没有喔。”莫聪从他的神情和言辞里忽然明白事情始终，然后有些无奈的道出实情。
那天他确实走到池子里搂着她又亲又摸的，不过在他喃喃念出“媛媛”，莫聪就瞬间梦醒一样推开了他。
甚至不用挣扎或者拉扯，他本来就六七分醉，被推开后伏在池子边就昏沉沉睡去。
莫聪等他睡安定了才又把他弄出池子，费了些力气才把他弄到床上，他睡得很沉，但莫聪却睡意全无。
于是拿出经济法的讲义开始看。
——你配不上我，你不配做我爱的对象。
莫聪是从那一刻起彻底看清了他和她自己。看清了她们的关系。
没办法，除非回炉重造，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蒋媛或者在他的混乱意识里扮演蒋媛。
她觉得自己陷入一种孤寂的荒芜，在荒芜里直面一种战栗。
**的人不是她，为了不成为她不想成为的人。她拒绝了**本身。
就是从那时起，莫聪彻底放弃了谢郁堂。
不可避免的，这个世界上，她除了自己，谁也不想当。
哪怕只要顺水推舟就能得到他，就能实现全部想望，就会走到胜利的彼岸，就可以以此要挟和他更进一步，但她不能软弱。
她不能像他一样软弱，借用外力来麻痹自己，好把别的人理所当然的误认成爱人。
她绝不妥协，为此，她心甘情愿推开他，彻彻底底放弃他。
“就像那天早上我跟你说的一样，我们什么也没发生，说的具体些就是你虽然亲了我，不过马上就睡着了，基本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所以我不可能怀孕。妇产科我是陪菁晶去的，你问的时候我以为你知道这事。付女士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你拿着补品来，我误以为是她差你借机道歉，毕竟打人就是她不对！你们的确应该要道歉的！”莫聪耸耸肩，她想这件事一定有别的误会在其中，但她知道自己应该没能力去全面阐释剖析，“既然是误会，现在话都说开了，你也可以彻底放心了！至于合作——”莫聪笑了一下，觉得心下惘然无谓。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单纯为了她才突然出现，因为莫须有的一个孩子，不，仅仅是一个怀孕的不实消息，他才特地跑到她跟前来广发天恩一样，让她有发表意见的机会。还好她不是个天真善睐的人，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该多么可悲又可笑啊！
“那是公司高层领导们需要考量的事情，谢总您自己随意就好。”
“你是真的——”谢郁堂有些难以置信，同时也不明来由松了口气，“我们那天晚上是真的没怎么样吗？”
“对，清白无尤，千真万确。”
她看着他，目光坦荡，不卑不亢，让他刚刚为适应新情况而构建的舒心自适之感瞬间烟消云散，难以名状的沮丧失落甚嚣尘上盈斥心间。
“莫聪——”谢郁堂觉得心里忽然间空空的，他想是因为始料未及的真相所致，“你是不是在恨我？”。然而这么发问，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不会。谢总是赛欧的重要合作伙伴，我当然尊重你。”有爱才会有恨，你不爱我不是值得令我恨你的理由。
筹谋生计，安稳度日都够我忙的了，普通人，哪有时间想什么爱恨情仇的。
“合作不会达成。”谢郁堂闻声点点头了，端正站姿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他的脸也严肃清冷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展露。他终于又收起了他临时兴起的恻隐之心，变成莫聪熟悉的那个谢郁堂，“对不起！”疏离有礼，神荧内敛，坚定庄静，声音和表情都透露出一种没有后顾之忧的高贵与凶暴。
“嗯，谢总随意定夺即可。不用和我道歉。”
“我道歉不是因为合作的事情。”他拿出手机，飞速输入着什么，低着头顺带和她解释：“你说的没错，上次是我们失礼冒犯，让你受伤，我很抱歉，另外也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配合，所以谢谢。”语毕他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然后看着莫聪：“今天打扰了，你继续忙，我先走了！”
收了手机，他没等莫聪回应就移步离开。
莫聪也随即离开。她走的很慢，心里也变得散淡，她觉得这是个很棒的决断。
不用再和他纠缠不清，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期待是所有痛苦的根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取悦任何人都让她累。
她自那晚起就决定要无怨无悔的坚定选择她自己，不再让任何人占领吞并。
一朝马死黄金尽，不用期待，她和他，本来就该当陌生人。
嘿嘿，又星期五了。开心！最开心的还是，签上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奖励自己猛更一大章。挂上了小黄V，真的超开心呀！
漏电快更完了。这本计划在十月中旬日更。加油，系统通知可以申榜啥的，没研究。
先酷酷一顿写着吧，谁让我这么爱写呢。
继续等待第一个收藏本文或本人的小可爱，哈哈哈哈哈哈哈。
开心快乐的纳蓬泽尔敬上[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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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十】小径分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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