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泽非尔悄声问。
“……我也不知道。”樊玉恩回答,注视着郑逸青离开的背影。
假期快过完了,他们紧赶慢赶着在三天内将所有要放生的蛇人放生完毕,人累的感觉都蜕了一层皮,也就是在这三天过完后泽非尔与樊玉恩发现郑逸青的一些异常。
向来爱说话的他这两天话都变少了,早上醒来后也坐在床上发呆,现在更是奇怪,快到饭点的时候突然说感觉小黑点不太对劲,匆匆套上外套就冲进动物房。
小黑点平静地望着他过来的方向,似是知道他要来,尾巴愉悦地扬起。
“是你。”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小黑点地池子前,“是你叫我过来的?”
小黑点游到与他视线齐平的位置点了点头。
“那……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也是你塞给我的吗?”郑逸青困惑地抬起双手,屈起手指呲牙,做了一个凶狠的老虎表情,“比如这个。”
“……?”小黑点看起来比他还困惑,在水中绕了个八字使劲摇摇头,指了指尾巴上新出现的伤口然后又使劲点点头。
“……你!”郑逸青气结,气呼呼地踩着悬空梯上去把它捞出来,小心地用棉签清洁它的伤口,“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伤口撕开,多疼啊。”
在第一次放生结束时他就发现自己的脑中偶尔会闪过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画面,有些转瞬即逝,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有些画面可以拼接起来,零零碎碎的能看到一只通体雪白,尾巴却是黑白渐变的大型猫科动物幼崽缩在某个房间的角落,有些部位渗出一点淡红,可能有未愈合的伤口。
他起初还不想在意的,毕竟大脑胡思乱想也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但刚刚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突然看到小黑点蜷缩在池子里的画面,那只不怕死的小蛇人冷漠无情地扒着自己尾巴上的伤口往两边一扯,重新撕裂的伤口在海水中顿时冒出血雾。
郑逸青的大脑一片乱麻,他也不知道自己新获得的这个能力能干什么,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听到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后回头叹气。
“它自己把尾巴弄伤了,破了好大一个口子。”郑逸青咬牙,“我刚问它是不是自己弄伤的,这家伙还点头。”
“……为什么?”樊玉恩带好手套半蹲在他身旁,伸出食指轻摸蛇人的头顶。
小黑点这几天一直在被他们按着吃东西和上药,身子舒服了许多后它降低了不少警惕心,看到樊玉恩过来也很开心,完全忘记尾巴上的伤口,欢快地甩着尾巴尖,用额头蹭蹭他的指肚欢迎他的到来。
“可能是因为无聊吧,想见人,现在这基地里只有它自己。”捏着小蛇人的尾巴边上药边絮絮叨叨,用吓小孩的夸张语气说,“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知道死是什么吗?就是永远都没有小鱼吃,死之后也见不到我们了。”
小黑点的尾巴紧紧圈住他的大拇指,两只手蜷起来放在胸口,好像真的被吓到了,绿色的大眼睛里都是泪光。
樊玉恩有点不忍心,但看见蛇人尾巴上的伤又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低着头没说话,不打算干涉郑逸青教训它。
“……上好药了,玉恩,你收下工具,我把它放回去。”郑逸青下来的急没带垃圾袋,把手上的棉签递给樊玉恩后踩着悬浮梯飞上去,小心的把小黑点放进水里。
“乖乖待好。”郑逸青最后警告,看到它低着头的样子还是心软了,语气放缓,“明天和我们回去,会带你认识新朋友。”
小黑点乖乖点头,在斜坡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睡觉。
“……走吧。”樊玉恩把手套脱下,“周老师还在等着。”
“这么早。”郑逸青说,“不是六点半的饭局么,现在才五点半。”
“从这边到镇上的饭店坐飞艇要二十多分钟,他说那家店上菜慢,现在出发六点半刚好能吃上。”
“……那去吧。”
和周昊杰在一起的梁老师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暂时不在,少了一位老师后飞船上的气氛莫名的变得有些僵硬,学生们和老师压根没什么话题聊,罗清竹一人扛起救场的重任,在飞去饭店的二十多分钟里和周昊杰聊一些工作与实验相关的闲话。
“药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周昊杰歉疚地道歉,“是我们的疏忽。”
“后面也补救回来了,没有出现无法挽回的错误。”罗清竹面不改色地说场面话,“周老师,你别往心里去。”
周昊杰笑了笑,继续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这几天谢谢罗老师的指导,真不多待一天?这里太偏了,潘多拉岛的中心有很多更好的餐厅。”
“我们回学校还有别的事,再待下去会来不及。”罗清竹礼貌微笑,“在这吃也行,周老师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
……好尴尬。
郑逸青缩在座位上偷偷打开通讯器,在他们三个人的小群里打字。
【绿松石】:感觉罗老师也觉得尴尬
泽非尔低头秒回。
【泽非尔】:老师很讨厌应酬
【泽非尔】:这次是别人盛情邀请,我们现在又正好没活,没法拒绝,忍忍
结果这一忍就忍了两个小时,吃的他们眼皮都开始打架,罗清竹的嘴已经笑僵了,郑逸青缩在位置上乖乖吃饭的时候还是没逃过周老师的热情问候。
“你是黑蝴蝶星的人吗?”周昊杰看着他的左手手腕问,“你带的这个手链是黑星玉做的吧?”
“……算是。”郑逸青放下筷子回答,“我是在新地球出生的,三岁后被带到黑蝴蝶星。”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新地球人。”他把视线转向罗清竹,“他去年也接了拇指蛇人这个项目,不知道罗老师认不认识。”
“在学术会议上见过。”
话题在不知不觉中又被带跑,郑逸青其实已经饱了,但坐着又觉得尴尬,只能埋头一点一点的吃,回程的路上差点睡过去,下地时脚步虚浮,回去剪刀石头布还不幸的得了最后一名,排队等洗澡的时候困地趴在桌上小睡。
……
“……能卖多少钱?”
“还不知道,但价格肯定不低,这小畜生可金贵了,看好点。”
“前天和昨天有好多飞艇过来,看着像警察的,咱们不会被抓吧?”
“警察不是前天就走光了吗?”
“……啧,我这不是担心么,靠海那块位置好像还来了些搞研究的人,是不是霍普学院的。”
“怕个屁,他们闲着没事跑我们这干嘛……你突然提到那个学校我突然想起来上次来找我拿货的人说漏嘴了,那批货好像是给某个老师的……嗯?东西呢?袋子怎么瘪了?”
“不好,快追。”
“这畜牲怎么跑那么快!”
……
画面破碎,郑逸青还没从噩梦中脱离,趴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右手死死攥着胸前的衣服,咬着牙集中注意力试图把那些碎片拼起。
无数个深色像素点如流沙般聚在一起化为一片白光,时间后移,郑逸青看到未来的自己和老师同学站在离基地很近的热带雨林边缘处,天蛇星白色的太阳无情地照耀着躺在地上的动物尸体。
“……已经没气了。”罗清竹微微叹气,站起来转身对他们说,“这两只白箭豹应该是昨晚逃到这里的,它们身上的伤是新伤,如果发现的早可能还有救。”
……怎么会……
郑逸青想再凑近点看,但他在这梦里和冷冰冰的摄像头没什么区别,只能作为观测者无力的记录这一切,没法做出任何改变。
……不,不对。
还来得及,只要——
“……啊!”他猛地从桌上弹起来,差点闪到自己的腰,龇牙咧嘴地扶着桌面。
“嗯?!”泽非尔睡眼惺忪,听到他的叫声也从床上弹起来,“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继续睡。”郑逸青慢慢又坐了回去。
我居然只睡了十分钟。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响,还没轮到他洗澡的时候,郑逸青扶着脑袋,慢慢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些记忆碎片。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特殊材质的锁链、高大的看不清脸的人……
这些画面一环扣一环,郑逸青已经无法把这个梦当成普通的梦,呆呆地坐在桌前不知所措,俯下身轻声叫自己的智能助理。
“小愿,搜索白箭豹图片。”
“是。”小愿也把自己的声音调小。
白箭豹的照片几乎在瞬间就跳到他脸前,形态特征和他梦里的那两只豹子相像,照片下面还有关于这个物种的具体介绍。
中型猫科动物,天蛇星一级保护动物,分布在寒温带地区,食性为杂食。
……但这里是热带,它们在这只有死路。
郑逸青起身在窗边踱步,看着乌漆麻黑的外面心里干着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白箭豹长什么样,梦中的画面太过清晰,老师还精准的说出白箭豹的种名,在梦中知道了原本不知道的知识这点让他无法把这个梦当成普通梦境来看待。
为什么偏偏是我看到这些……
他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一句。
大晚上一个人出门也不安全,理智告诉他别多管闲事,别到时候动物没救到,自己还出事了,但一闭眼脑子里就闪现出第二天他们见到白箭豹尸体和罗清竹说的那句话。
【发现的早可能还有救】
就是这句话一直在心中回荡,把郑逸青的心煎的外焦里嫩,让他焦虑不安的坐下又站起。
最终他看着窗外还是做出某个决定,去行李箱里翻找自己那件野外徒步专用外套,找出来后提着衣服甩了甩。
这件衣服的材质和防咬伤手套类似,这么大应该够用了。
他也不是什么作死的人,不准备点保护自己的东西,万一救白箭豹的时候被咔嚓咬一口,第二天直接进医院怎么办?
郑逸青把包里提神醒脑的药片和一次性便携能量保护罩也从箱子里拿出来,已经做好在外面待一夜的准备,在他吭哧吭哧往背包里塞东西的时候肩膀忽然被戳了戳。
“你要出门?”樊玉恩问。
“……对。”郑逸青用衣服把自己捂了个严实。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樊玉恩明显愣住了,说话声音都明显变慢。
“我、我知道,我就是,呃。”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怕自己的好室友听完后直接拉着他往精神科走,只能硬着头皮找借口,“突然想出去走走。”
千万别问为什么,不然真编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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