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终于见到了那个男孩。他只知道他姓林,符鹏夫夫俩每次提起他时,都叫他‘小林’。
这次初见,江远觉得小林和自己想象中有小部分重合,他确实年轻、清瘦、白皙,虽然不是学生,却带着一股学生气。这很正常,不是审美的问题,而是这样的人,最好拿捏。
但同时,小林又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江远之前做了心理准备,以为会看到一张和自己长得很像的脸。
但事实上,除了眼睛的形状,两个人没别的相像的。
所以,江远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或者说,恶心感。
…
坐在对面的平头男人又一次抬起红酒杯,扬着半边精心描画过的浓厚眉毛冲江远抛媚眼。
江远不喜欢对方长相,更不喜欢对方轻佻的动作,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切牛排。这样的场合,对他来说实在有点无聊。与其陪着这些生面孔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他还不如回家多看几份下属的工作报告,从中挑挑刺儿,想象对方忽悠自己时的心理活动,那还更有趣味一点儿。
但是,符鹏这一次非拉着他过来,并且扬言,要是不来,以后两家就断交。
江、符家断不断交,符鹏说了可算不了数。那情分,是上辈子人攒下的丰厚存货,毕竟彼此一翻老相册,这儿有对方家影子,那儿也有对方家影子。
可自己为什么偏偏还是来了呢?江远也有点想不明白。
无聊得就快要把盘子里的牛排切成碎肉,突然听到旁边符鹏在低声问另一侧的徐涟漪,“向志宁今晚是不来了吗?”
江远的耳朵不自觉的竖了起来,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向志宁’这个名字。
徐涟漪摇了摇红酒杯,语焉不详,“谁知道呢?他估计是来不了了……不过,某个人还是要来的。”
符鹏是个急性子,“不是你联系的吗?你再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呢,我好不容易把江远喊出来。”
江远斜着眼睛看符鹏,冷淡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符鹏凑到他耳边来,神秘兮兮地说:“他那不是暗恋你多年吗?”
江远语气更加不善,“少来,我上学的时候压根就没跟他说过几句话。”这是真的!虽然当年江远和那个向志宁是同一所大学,同一系的,两个人可能也确实说过话,可接触很少。即便仔细回想,江远也很难回忆起向志宁给自己留下过什么特别印象。
既然两个人没怎么接触过,那个向志宁怎么会暗恋自己呢?真想不通!
按照符鹏和徐涟漪的说法,那人暗恋得还挺魔怔的。听说,这几年对方按照自己的样子,找了个替身养在身边。
符鹏再一次用手肘捅了捅徐涟漪,“哎!你打电话问问呢,大家都来了,就他没来。”他也不是热情好客,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多探探向志宁和江远的八卦,多瞅瞅江远这张常年正经八百的脸上出现的尴尬表情。
徐涟漪不耐烦地在符鹏手臂上重重拍了一记,“你能不能安生点儿?”
符鹏以前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到处勾搭东家少爷,调戏西家公子。他自己是gay,被他看上眼,勾搭的那些人可并不是gay!就算默认他是小孩儿瞎胡闹,有着陈腐思想的家长们也会胆战心惊、毛骨悚然。有不少人家甚至都反映到符家去了,可把符家老两口给气得不轻,既没少打,也没少骂,可他就是这德行,一直不改。
家里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永远不会有正形了。直到他遇到了他女王一样的老婆——徐涟漪。
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概就这意思了。
被他老婆打了,还打得不轻,接下来符鹏果然安生了几分钟。
长方形的酒桌上,继续觥筹交错,说说笑笑。
这时,包间的门被人敲了几下,然后被推开。服务员指引着一个人进来,“就是这里,您请进。”
包间里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进来的是个看上去很腼腆的男孩子,比他们包间所有人都年轻一些,而且身上带着一股子和这些圈中旧人不同的扭捏之色。
长得倒是很好看,十分清秀漂亮,五官精致,眉眼还有几分熟悉感。
包间里的人似乎都不认识他,打量完,面面相觑。
只有徐涟漪站了起来,“小林啊,你来了?来这边有空位,你就坐这儿吧。”徐涟漪把腼腆的小林带到了江远边上坐下,这原本是搞事儿的符鹏特意给向志宁留的位置。
符鹏显然也不认识这个小林,等徐涟漪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坐下后,他凑过去低声问:“他谁呀?”
徐涟漪端着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向志宁家那个。本来两个人要一起来的,向志宁临时有事来不了,但小林已经在路上了,就过来了。”
符鹏恍然大悟,“就是他呀!那个长得像老江的……替身。”最后两个字,他说得特别轻,几乎是含在嘴里。
但坐在他身边的江远还是听到了。
江远坐姿有点僵,也不知道是尴尬的,还是惭愧的。
有人暗恋他,然后按照他的样子找了个替身养起来,本来这事儿是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可他这个人道德感特别强。当他听到这个消息,一股不适感便从心里涌出来。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呢?这是现实世界该发生的事情吗?
这位小林的存在感很低。包间里的人他都不认识,唯一认识他的徐涟漪也并没有对他特殊照顾。其他人说笑时,他只能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脸无措。
江远的余光好几次不自觉地扫到对方。对方就像只被主人挪了窝,不知道怎么面对当前环境的小仓鼠。
符鹏和徐涟漪夫夫俩之前说,向志宁是因为对方的眼睛和自己有些像,才被当成替身的。
江远觉得,乍看轮廓确实是像的,但仔细看却又相差很远。江远自带一身正气,看人时眼神十分坚定,有时候还会因为太过直接,而让人感到畏惧。而这个小林看人,却是躲闪又怯懦。
江远再一次在心里感叹:真是荒谬。
身边的人突然抖了一下,手中的叉子落在地上,蹦跳着,落在江远的脚背上。
江远弯腰捡起叉子,对的服务员抬手示意,让对方重新拿个叉子来。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地做完,他才看向旁边的人。
这个小林的脸有些不正常的潮红,表情像是在忍着什么。
江远皱皱眉,“你不舒服吗?”
小林咬着下唇,摇摇头。
服务员拿了一把新叉子来。
小林接过去,小声说了声谢谢,然后像之前一样,低眉垂眼地继续吃盘子里的东西。
江远心想:跟我又没什么关系,也继续吃饭,只是中途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看了对方好几次。
这小林的脸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让人很难忽视。
过了会儿,江远忍不住又一次开口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小林摇头,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片刻后,他缓缓站起来,“我去一趟洗手间。”他的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而桌上其他人全都聊着自己的天,并没有人搭理他。
江远没好气地瞪向旁边的徐涟漪和符鹏。符鹏正捏着他老婆的手在看相,整个魂儿都快被勾到外太空去了。而徐涟漪也完全没注意到小林已经走出了包间。
江远再次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人跟我没关系呀!而且,一个成年人,生病了还出来参加聚会,是他自己有问题。
可随着时间推移,见这个小林始终没回来,江远最终还是没忍住走出了包间。
包间沉重高大的皮质门在身后合上,江远快步走向了离这边最近的洗手间。
小林果然在里面,正站在洗手台前洗手,见江远进来,他本能地偏了偏身体,像是畏惧和逃避。
江远皱了皱眉,心想:我有这么凶吗?
他调整了一下脸部的肌肉,才开口,“你是不是不舒服?”
小林并不和他对视,“没有。”
江远走到近处,“你脸都红成这样了,身体还一直抖。”他本来是想伸手试试对方温度的,但觉得这样做实在有点冒昧,就克制住了,又说,“生病了,就别逞强了。”
小林小声说:“真的没有生病。”
“你没生病,你搁厕所里躲着不出来做什么?品臭味儿呢?”
小林咬咬嘴唇,“不用你管,你出去吧。”
江远本来也就好心随口关心一下,并不想多管,但看对方这么倔,自己的倔劲儿也起来了,“我要是非管不可呢?我带你去医院量量到底有没有发烧,反正医院就在旁边,走!”
小林说:“我没发烧。”
“你量过吗?你就确定。生病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小林的头快要缩进上衣里了,“我真的没有生病。”
“生不生病,你说了不算,医生说了才算。”
小林突然猛地抬起头来,和江远对视,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急吼吼地说:“我是因为身体里面被放了东西,才这样的,不是生病。”
江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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