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林交接班的人来得迟了将近二十分钟，并且不以为意，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等两个人上了车，江远悠悠地说：“你确实是好欺负。”又问：“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小林说：“我带你去最近的一条美食街看看吧，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这附近有美食街？”
“对。”
江远心想，美食街的存在，必然会分流商场的客流，此前商场经营不善，或许也有这部分原因。可王总没有跟他提及，是前期考察疏漏，还是故意对他隐瞒，又或者忘掉了。不管是哪一种原因，总之是隐患。要么对方不真诚，要么商业目光不全面，连核心竞争因素都没顾及。
小林见他沉思，也不敢出声打扰，乖乖地坐在边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司机按照小林指路很快把车开到了小吃街边上。
这里头的饭店果然很多，琳琅满目，热闹非凡，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小林不好意思地说：“这里虽然不像江先生平时吃的餐厅那么高端，但是味道都很有特色，江先生，你吃哪一家？”
江远看着小林想献宝，又很自卑的纠结样子，笑笑，“这座城市我不熟，这边有什么吃的就更不清楚了，你给我选吧，我不挑，好吃就行。”
最后，小林带他去了一家装修很温馨的中餐厅。
餐厅里，灯光柔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算和谐。
直到江远捻着筷子，开口问：“你和向志宁是怎么认识的？”
就像梦被打碎了一样，小林原本愉悦的表情，一下子坍塌。他眼神闪躲地说：“朋友介绍的。”
“介绍？以什么身份介绍你们两个认识？”江远的筷子停在餐盘上。
小林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远又说：“你们两个人之间不是正常的情侣关系吧？”如果是情侣怎么可能接受另一半把自己当成替身。
小林还没回答。
江远又问：“你不觉得这样的关系，不健康吗？”
“可是……怎么才算是健康的关系呢？”小林一脸不解地看向江远。
“如果是交往，两个人的关系至少是对等的。”江远问：“你是因为太喜欢他了，还是因为钱，受制于他。”
江远这个人就是这样，一身正气，说话直来直去，有时候很不给人留情面。
小林咬咬嘴唇，最后像是下定决心，“因为钱。”
果然如此。
江远并没有感到意外，之前他就猜到是这情况。
他微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小林，“我看你有手有脚，也不是不能吃苦，为什么会因为钱，这么糟践自己？”
“你们不缺钱的人，当然不能理解没钱人的无奈。”小林像是突然感到很失望，捏紧手中的筷子，不想继续聊下去了，“吃饭吧。”
江远一滞，“就算遇到困难，紧急需要钱，也不需要通过出卖身体来解决问题。这样吧，你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小林抬头看过来，“江先生，你是生出了救风尘的想法吗？”
男人果然对救风尘都有执念。
江远表情有些僵，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小林现在的语气更像是在嘲讽他。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两个人的对话到这里便无疾而终了。
等从小吃街出来，两个人都很沉默。
江远拿着车钥匙在格局有点复杂的停车场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了自己的车，对跟在身后的小林冷淡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小林问：“你的司机呢？”
“我让他先走了。”
小林上了车，“你是故意打发他离开，好跟我单独呆着吗？”
江远皱了皱眉，“他要早点回家跟他老婆孩子吃饭。”
多余地解释完，江远只觉胸口更闷了几分。先前和王总一道吃饭，胃里早已被填得满满当当，没歇多久，又陪着小林再吃了一顿。身体上的撑胀尚且能忍，可心里头那股莫名的憋闷，却像吞了团没处烧的火，堵得慌。
他忍不住在心里反问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早知道离这种人有多远离多远好了，非犯贱打招呼，还一起吃了顿难以下咽的饭。有劲儿没地儿使，给自己找气受呢？
小林像误会了他的意思。车子启动前，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掌心间带着温温的热度，轻轻地落在了江远的大腿上。
小林的声音也裹上了几分似真似假的软意，“江先生，是要拯救我吗？那要我怎么感谢你呢。”
那只手移动得很慢，江远能清晰地感受到隔着布料两个人体温的差别。小林像是很有经验，他先是贴着裤料轻压，而后让指尖像吐着信子的蛇一样，顺着大腿外侧缓慢地向内侧移动。他很会拿捏分寸，这种若即若离的触感，让车里迅速生出了暧昧的气息。
江远低头看向自己大腿上作恶的手。
这边灯光光线不算很好，但还是能看清，这双雪白的手在自己的黑色西装裤映衬下，白得像是发着光。
江远皱眉，用两根手指夹着小林纤细的手腕，把他手扔开，面露嫌弃，就差拿出手帕来擦手了，“你是打算让自己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坑里吗？”
手被狠狠地甩回来，小林的身体晃了晃。
车子启动，驶出了车位。
和刚才的略微嚣张截然相反，小林这会儿又陷入了自卑的情绪，一脸无措地抓着被江远捏过的手腕，西施捧心似的，语气凄凉，“你是嫌弃我吗？”
“……”江远有点无语，“我嫌弃你什么？”
“嫌弃我的身体不干净。”
“我又没打算接向志宁的盘。你身体干不干净关我什么事？”江远又一次无语地叹了一口气，“你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就算我有帮你的心，你要怎么选择，也是你的事情。没有人能为别人的人生负责，也负责不起。”
小林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话，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他突然睁大眼睛，看向江远，“你说的真对。”他这个人实在有点奇怪，对江远的崇拜总是一阵一阵儿的，之前明明语气不善，这会儿看着江远的眼睛又变得满是光亮，像突然装了几盏闪亮亮的灯进去似的。
江远用余光瞥了他几眼。
除了眼里有了细碎的光，那种心驰神往的表情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他嘴唇微微张开着，在车窗外忽明忽灭的光影下，唇瓣上凝着层浅浅的水光，像刚剥开的果冻，泛着软润又剔透的光泽。
车子平稳地往前驶着，车厢里的空气却渐渐漫开一股潮热的暖意。
先前小林落在大腿上的触感，这会儿才迟钝地传到了江远的脑子里，不明缘由的痒和带着温度的麻，从大腿处慢慢漫开，顺着神经牵牵扯扯，一路勾到四肢百骸。最后，江远觉得自己浑身都泛起细密的酥意，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发紧，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直到快开到小林家附近时，小林才再一次开口，“江先生，今天你又送我回来，我又欠了你一次情。”
“那你下次再请我吃一顿饭呗。”江远已经完全忘记了先前的悔恨。
小林低头，不知是在害羞还是怎么，“那下一次你再送我回来，岂不是永远都不会结束了？”
江远面无表情地开车，没有回应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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