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遇也是这几个月才发现。
原来暧昧，是需要双方配合才暧昧得起来的。
比方说，一个人给另一边发消息，“吃饭了吗？”
对方回答，“吃了。”
再问，“吃的什么呀？”
“饭。”
……
如此生硬的对话，就实在很难生出暧昧感，难以聊下去。
难道，真就这样安心地当个被资助对象？
林初遇不服，他想了想，一狠心给江远又发了条消息，说弟弟有一个出国进修的机会，要不少钱，前期就得十万打理费。
平时，林初遇给对方发消息，虽然回复得都很简短，但一般都很快。
但这一次，对方隔了很久才回复。
出乎意料的是，江远并没有多话，直接把钱打过来了。
连确认都不确认吗？这么大的金额！真是天生当怨种的材料啊。
林初遇只得主动给对方打了视频。
视频接通，江远正经的脸出现在自己手机屏幕上，令满心眼小心思的林初遇一阵心虚。
林初遇扭捏地说：“这么多钱，你就这么打给我了，我不好意思收。”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江远一脸正气地说，“我说过，这钱，你弟弟要还的。”
“呃……可你毕竟缓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总要表示一下谢意。”林初遇的目的是十分明确的，明确到他根本就不担心江远发现他是骗他的。
甚至，有些期待。
他一直觉得他这个谎不需要撒很久，正常人很快就会发现，这是个恶作剧。
只有江远这种人会毫不怀疑地当真，毫不怀疑林初遇的身份。
与江远露出整张脸、透着股坦荡正气的风格截然不同。林初遇的脸离手机镜头极近，画面里只框着他的半张脸。
江远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只能看见对方眼下一片浅浅地泛着红，像是被热气熏过，还有那双睫毛，纤长又浓密，垂眼时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抬眼时便轻轻颤动。
江远再次产生疑惑，这眼睛跟自己也完全不像啊！
林初遇和自己的长相完全是两个极端，他的脸过于正气，棱角过于犀利，而林初遇则是既柔和，又妩媚。
那双黑亮的眼珠子，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江远吩咐，“你把手机拿远点儿。”
林初遇不明所以地问：“怎么啦？”但还是听话的照做了。
这下，江远看清了他整张脸，并没如预想中那样冲淡几分悸动，反倒是从先前半张脸的朦胧化作了如今具体的生动。
江远无语，“我在上班。”
“我打扰到你了吗？”林初遇一脸无辜地问。
江远说：“没有，这会儿正好没什么事情。”
林初遇露出几分好奇，“这是你的办公室吗？”
“嗯。”江远站起来，拿着手机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他这办公室并不豪华，但干净整洁，椅子背后是一排书柜，里面摆着经济类的书和一些证书、奖杯。
很标准的商务办公室。
江远简单地展示了一下，又回到办公桌边，把手机靠在电脑屏幕前，镜头刚好框住他的上半身，背景里隐约能听见空调送风的轻响。
然后，他拿出一支钢笔和一本皮质笔记本，似乎要工作，眉头微微皱着，陷入自己的思路中。
他既没说要挂断视频，也没找话题跟林初遇聊天。
林初遇看着他低头沉思的侧脸，看着他额角垂着的少量碎发在随着他抬笔的动作轻轻晃动，心里忽然漫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谈了恋爱。这是自己和古板又正经的男朋友的日常。
“我真的不打扰你吗？”
“现在还好。”江远没有抬头，“我前几天给你留的信息，让你联系的那份工作，你后来没去对接？”
林初遇突然紧张，“呃……我感觉你介绍的那份工作不太适合我。工作的事情，我觉得，还是我自己……”
话没说完，江远停下笔，开了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不用纠结，你自己的事情，我没权利干涉。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你不需要跟我解释。”
林初遇小声说：“其实，你有权利的。”
江远终于抬眼看向镜头，“我不打算使用这种权利。”
林初遇心情复杂，一面在心里尖叫：啊，他好正经，好帅。一面又想，他这么正经，怎么能展开后续呢？
“你一下子转给我这么多钱，我想谢谢你……”
刚开口呢，又被打断了。
江远那边，助理敲门进来送东西，还带了几分文件找江远签字。
这位助理年纪比江远稍长，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透着专业气场。
他起初没注意到电脑屏幕旁立着的手机。
大概是因为江远很少跟人长聊视频。等看到手机，与里面的林初遇猝不及防撞了个对眼，助理瞬间瞳孔骤缩，手里的文件差点晃掉，身体下意识往后倾了半分。
林初遇其实也有点尴尬，本能地朝对方眨了眨眼，算是不出声地打了个招呼。
这一下更让助理震惊了，他的目光在手机屏幕和江远低头签字的后脑勺之间来回切换了好几次。
江远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明明正低头浏览合同条款，却精准察觉到助理的异样。他没抬头，只伸出空闲的左手，把手机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等他签完字把文件递还给助理时，对方已经稳住了心神，脸上重新换上职业化的平静。
拿着文件，他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江远办公室。
江远把手机恢复原位，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你倒是挺会撩拨人。”
林初遇一愣，“怎么就叫撩拨人了？”
江远沉默。
“就刚才跟你助理打招呼，就算撩拨？”林初遇故意耷拉下嘴角，委屈巴巴地说：“要是这样就算，那我怎么就撩拨不动江总呢？我这明示、暗示得都这么明显了，江总一直都不为所动。”
江远问：“不装了？”
林初遇一脸无辜，“不装什么？”
江远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语气没什么波澜，“我知道你每次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在和向志宁的关系里，你不是简单的被人拿捏的受害者。你真实的性格，和你装出来的柔弱样子，应该相差挺大。至少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活泼的人。”
林初遇心说：那你挺聪明哦~
江远看到了他眼里的促狭，但并不在意，继续说：“你有自己的心思，藏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些我都不在意。”
什么意思？他看出来自己不“正派”，却一点不介意，依然想要‘救风尘’。
原来他只是执念于‘救风尘’这件事，并不在乎是什么人。
“那江总是什么意思呢？”林初遇咬了咬下唇，声音放得很软，却又裹着点刺，说：“江总这是在看戏呀。你明明看出来我有意勾搭你，也给了我原始的机会，却又把我晾在那儿，把这机会当逗狗的骨头，让我在这里巴巴地期待着。我给您发消息，您回得像是工作，给您打电话，您时常不接，几次说想请您吃顿饭，您也总说忙着……”
他顿了顿，声音像藤蔓，沿着网络，慢慢绕了过来：“您花了钱，又不要人。这是图什么？吊着我这个‘心术不正’的，看我急得团团转？还是我心思不正，被您瞧进了法眼。您是想惩罚我？”
江远喉结动了动，说：“这倒没有，我没这意思。”
“没这个意思，那不如给句准话？” 林初遇的眼尾微微泛红，“既然赐给了我这机会，不如就再给它添对翅膀，我是能飞起来呢，还是摔下去呢？给个结果吧。省得我总是这么悬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夜里也睡不踏实，总想着你。”
江远说：“那就约出来见一面吧，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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